林溪在家里愉快地忙活着,她把曦榆放在婴儿车上,小家伙明显不太乐意,在那里拍拍打打,咿咿呀呀,林溪拿着锅铲“教育”她,以便让她安静一会。可是曦榆却瞪大双眼,张着大嘴,置若罔闻。林溪无奈地赶紧跑回厨房,曦榆要闹就让她闹吧,菜别烧糊了。林溪很少有时间能给严斯贤做饭,医院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在忙完今天的最后一个手术之后,骨外科主任方川叫她早点回家休息,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林溪倒是没觉得那么累,精神头儿也还不错。她把她的宝贝从她妈妈那里接回家,还想做点好吃的和斯贤一起吃。

  林溪在拿着锅铲炒菜的时候,被油烟熏得睁不开眼睛,这让她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疲惫带给她的幻觉,还是被孩子的吵闹声和油烟机的轰鸣声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仿佛回到了以前上大学的日子,那时的她经常趁着爸妈不在,偷偷带斯贤回家给他做晚餐。那时候的他们,还可以坐在一起悠闲的享受美食。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变成了一个忙碌的医生和分心乏术的妈妈。那些与斯贤恋爱的日子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两年的时光不仅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还改变了他们的思维。

  严斯贤和林溪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他们的结合是那么地顺其自然和理所当然。他们大一开始恋爱,甜蜜、激情、争吵、相依,度过了四年的恋爱时光,他们熟悉彼此的脾气秉性,看透彼此内心的想法。他们的大学和林溪的家就在同一个城市,斯贤也很争气,一毕业就考入了这座城市的区级法院。他们难得地成为了一对修成正果的大学恋人,婚后一年又迎来了可爱的女儿曦榆。

  屋门的响声告诉林溪,是斯贤回来了。和林溪一样,严斯贤穿过车流的马路后,总是习惯性地走向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小溪今天值班回来,给她做点好吃的”,他想到了林溪最爱吃的排骨,今天的他有些疲倦,可以把排骨直接放入电压力锅,简单又好吃。斯贤拎着排骨到达家门口,从右口袋掏出钥匙,捅了几次没有捅进去,却发现拿错了钥匙。正当他低头寻找钥匙的时候,屋门开了,露出林溪的大眼睛。严斯贤喜欢那双眼睛,眼球乌黑透亮,眼白泾渭分明,眼角微微翘起,活泼而不轻佻,睫毛又密又长,上下睫毛搭配得如此完美。斯贤在门口看得入神了。

  “怎么了,谁把你的魂勾走了,见了美女还不肯进来?”林溪依旧举着个锅铲,她像教育曦榆那样威胁着要拍他的头。

  “我没想到你今天能回来这么早,我这就给你做排骨吃去。”斯贤慌忙地脱掉鞋,还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就往厨房走。

  “你买了排骨呀?先放冰箱里吧,饭菜我都做好啦。”林溪赶忙跑回厨房,盛出她刚刚炒好的菜。斯贤走到半道看到曦榆坐在婴儿车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立刻放下排骨,把曦榆抱起来亲了又亲。

  “就不能把排骨放在冰箱里再去亲她?哎,你挑排骨的时候动手了没有,别把油腻蹭到孩子身上。”

  斯贤抱着曦榆走到了客厅,看着曦榆无邪而好奇的眼光。他会奇怪这个小家伙现在在想什么?幼小的她有没有思维?能不能思考?会不会想象?在她的眼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世界对她来说是美好还是糟糕?自从有了曦榆,斯贤经常会让自己陷入她的世界,或者说用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尤其是在面对问题时,他会想如果是曦榆面对了这些问题,她会怎么看。他会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曦榆才十一个月大,她连爸爸妈妈都还叫不清楚,怎么会对一个问题形成看法。

  林溪麻利地把斯贤扔下的排骨放进冰箱,然后把菜端到客厅的时候狠狠看了斯贤一眼,却被曦榆突然的“啊”吓了一跳。“怎么,你这宝儿这么小就开始向着爸爸了?我不就是瞪了你爸爸一眼吗?”

  “哈哈,来闺女,亲亲。”斯贤很是高兴,曦榆“维护”父亲的举动,瞬间就调动起了他的情绪。他把曦榆放在了婴儿车上,“曦榆吃过奶了吗,要不要在喂她点蔬菜?”

  “恩,我把她从妈家接回的时候,我妈刚刚喂过她奶粉。”林溪又把婴儿车往茶几的边上推了推,客厅有点小,曦榆的婴儿车占了他们吃饭的空。这是她和斯贤租的房子,只有40多平,小到没有餐厅,他们就只能在客厅的茶几上享用晚餐。还好曦榆白天的时候都是待在姥姥家,要不这么个小屋,肯定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林溪非常庆幸有妈妈来帮助看护曦榆,否则,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她真是束手无策。

  “我今天判了一个案子。”

  “我今天做了一个手术。”

  他们抬起头看着对方,噗嗤笑了出来,他们几乎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你先说”,斯贤用手捡起了林溪脸上的米粒,要往林溪的嘴里放,而林溪却把脸转向一旁。斯贤的职业习惯让他把表态退到了人群最后,他没想到这习惯已经渗透到他生活中的每一处。

  “算了算了,还是别说怎么详细了,刚想起来我们在吃饭,手术挺顺利的,就是做手术的人挺惨的,失去了一条腿。他爸爸在走廊外哭得撕心裂肺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纪那么大的人这么个哭法,就好像他儿子失去的不是腿,而是把命丢了。”

  “装上假肢还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吧?”斯贤回应到。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说说你的案子吧。”别人的痛苦,即使再感同身受,也无法全部理解,这是林溪见过了那么多次血肉模糊得下的结论。

  “就是一个有意思的老太太,因为人打了她两巴掌,非得问被告要50万,被告当然不肯,就闹到法院来了。”斯贤本来想告诉她今天判的那个违心的案子,可是话到嘴边,却说出来前段时间判决的另一个案子。

  “两个巴掌要50万?现在的人还真敢开价。”

  “对啊,非得说被告这两巴掌把她耳膜打穿孔了,右耳朵听不见了,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

  “那你怎么判的啊?”

  “这个案子曾经被立为刑事案件,最后被检察院作不起诉了,后来老太太揪住不放,又提起了民事诉讼,检察院在刑事上都没认定她被打成轻伤,我们民事上就更没法认定,判了原告败诉。”

  “哦,那我打你两巴掌给你50万吧。”林溪伸手向斯贤的脸,装作要打下去。

  “来吧。”斯贤想逗一逗林溪,故意把脸伸过去,在她要打的时候及时躲开了。

  吃完晚饭,他们各自洗了个澡,上了会网就睡觉了。夜深了,曦榆依旧不那么老实,时不时地起来坐着,就在这柔弱的灯光下——严斯贤和林溪已经习惯伴着这丝灯光睡觉,从小曦榆第一天出生起,这灯光在晚上就没有熄灭过——斯贤怎么也睡不着,他昏昏沉沉地看着曦榆来回几次地起身、玩手指、睡下、起身、四顾张望、睡下,起身,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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