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三口中唯一会说英语的,我坐在了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上,方便和司机沟通,爸爸妈妈则坐在了后座。红色的车子行驶在劳德伦市宁静的街道上。车窗外,是一座座大了我好多岁,甚至是上百岁的建筑。不过,这份古旧却是与精致相融,就像一位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的伯爵夫人。

  对这儿的第一印象如何?司机师傅问我,他的口音有些像《哈利·波特》里的混血巨人海格。

  很优雅很安静。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尖顶小教堂说道。转过一个拐角时,我看到一对上了年龄的老夫妇正在遛着柯基小狗。俩人似乎并未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都穿着短袖,毕竟人家都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呀。就在一个礼拜前,当我和爸妈一走出伦敦希思罗机场,就深深感受到了英国和中国的纬度差异。在这里,八月末的秋凉早已让我穿上了长袖长裤,而不是像在国内一样得靠牛仔短裤过日子。

  让我猜猜,来念书的?司机大叔跟我聊了起来,我点了点头。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像我这种年龄,又带着爸妈还拎着行李的中国人,十个中八个是来念书的。这是我和爸妈第一次踏上大不列颠的土地,在未来的一年里,我要在维多利亚女王大学完成自己的研究生学业。

  劳德伦市是一座小城,从火车站出发大概坐了二十多分钟的的士,出租车便停在了我租住的小区前。学校的学生公寓数量紧张,我申请时已经有些晚了,所以没能住进学生公寓。为了省点租金,我租在了这片离学校稍微有点距离的小区,走路需要半小时,不过附近的巴士很便捷,并且这一片区域生活设施齐全。

  汐让!叔叔阿姨好!站在小区门口的女生朝我们招了招手。这个脸上化着淡妆的女生,就是即将成为我舍友的谭筱伶。她穿了一身法式的奶茶色格子连衣裙,修长的双腿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外披了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衫,满满的复古淑女气息,看着远比我这个糙妹子成熟。再配上她涂抹的鸳鸯奶茶色口红,她就是那杯男生们想捧在手心里的奶茶。对比下自己,一件白色打底衫,一件墨绿色格子长外套,腿上一条有些褪色的阔腿裤,随便穿了双都有些脏了的小白鞋,活该整天被妈妈嫌弃太糙。

  实际上,谭筱伶比我小了两岁。和她这样的应届生有些不同,我是工作了两年后才来读研的。本科毕业后,我在上海工作了两年,换了两家公司。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英语培训机构,天天上课上到晚上九点,一年后我就跳槽去做新媒体运营。然而,第二份工作也是个神坑,天天加班到十点,连带着周六周日都时不时得来加班。去年夏天,我终于受不了这种几乎毫无个人时间的日子,我就果断裸辞了,为此还被外公和妈妈训了一顿。不知道下份工作该做啥,想想回到学校读书总不会是个坏的选择,索性就回家准备考研。心仪的南京大学没考上,我又不愿意调剂,便DIY申请了英国的学校。运气不错,申了三个学校都给了录取,最后我选择了国际综合排名第五十二位的维多利亚女王大学。

  你就是谭筱伶吧?妈妈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爸爸则和司机俩人一边把行李箱子搬下来,而后,付款道谢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谭筱伶和我本科同校,我是通过我本科同学认识她的。三天前当我还带着爸妈在伦敦贝克街221B号转悠时,她就搬进来了。

  这座公寓只有六层,我们则住在五楼。当谭筱伶直接用手推开住处大门外那层形同虚设的防盗铁门时,妈妈有些担忧地问了句:“这个防盗门是不是本来就坏了呀?”

  对,不过房东太太跟我们说不用担心,这附近治安还是不错的。谭筱伶拿钥匙打开了防盗门,而后说,当然啦,学姐们也说过晚上没事最好不要出去。

  有啥好怕的?爸爸在一旁不以为然,心大的很。

  你小声点行嘛?我撇了撇嘴,虽然我知道爸爸的大嗓门改不了,可这是公寓啊,我可不想到的第一天,爸爸的大嗓门就把邻居惹出来,指指点点说中国人没素质。

  五十多平米的公寓面积并不大,内部环境看着还挺干净整洁。在我们来之前,房东专门让清洁工过来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把。然而我非常清楚,没有宿管阿姨查卫生,以我们这些妹子们的尿性,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屋子变成乱七八糟的狗窝。

  感觉还不错呀。妈妈打量着小小的客厅。整个客厅就放了一张木制餐桌,没有摆放沙发,可单单一张餐桌,感觉就占了客厅一半的面积。

  对了筱伶,房东有没有说过这栋公寓大概住了什么人?眼见内部环境还不错,妈妈又开始关心起了安全问题,“租户多么这里?”

  似乎就我们是租户,楼上好像有一间是没住人的。我们家对面住了一对中年夫妇。

  你就别瞎担心了!爸爸在一旁开始不耐烦。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在伦敦时咋没见你担心地铁恐怖袭击?

  是哦是哦,就我瞎操心,你啥都对!妈妈皱了皱眉,我在一旁偷笑。不过,当时申请时,外公和妈妈的确有些担心英国的治安。特别是外公,各种劝我不要来英国,说英国有恐怖袭击,仿佛我要去的不是英国而是叙利亚。

  结束了互怼模式后,我们仨拖着箱子,来到了我住的那个单人间。

  我的卧室里只有一个白色的两门衣柜,一张米色的木桌子,还有一张实木单人床。就这么简单的几件家具,就将卧室填得只剩下一个狭窄的同道,刚好能站下我们仨。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将行李箱放在门外,省的再来挤上加挤。

  窗帘要不要换一下?颜色有些浅,容易透光。妈妈的视线落在了窗户前那片淡粉色星星花纹的窗帘。

  无所谓啦,我睡眠质量好的很。”我和爸爸将自己带来的床单被套被褥从大行李箱里拿出来,妈妈则把我放在箱子里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入了衣柜。

  铺上了五线谱和音符图案的床单,套上了五线谱图案的被子后,原本光秃秃的床瞬间变成了乐谱,爬满了黑色的音符蝌蚪们。正想躺上去看看舒适度时,爸爸冷不丁来了句:“被子就这样铺着不叠起来啊?”

  你没听说被子不叠被子螨虫更少么?我怼了回去,也懒得探究刚刚说的究竟是科学还是伪科学,反正懒癌患者能懒就懒。可在部队待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就不一样了,没少抽风就叠豆腐块,对房间整洁度的要求比妈妈还高。

  简单收拾后,我们四人准备一起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谭筱伶其实已经办了,今天就是带着我们去熟悉一下去学校的路线。

  让让你走路把腰挺直点!不要小小年纪就驼背什么的!刚刚没走几级楼梯,爸爸的大嗓门又来了。从小到大,爸爸就不怎么管我,唯独站姿坐姿和饭吃多少是个例外。其实我走路时,身姿挺得很直呀,爸爸更多时候,倒不如说是习惯了,随口爱说几句。

  老爹你小点声好不?别吵到邻居了。我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了示意安静的手势。

  你注意点!这里又不是你老家!妈妈很是嫌弃地朝爸爸瞥了一眼,往下走去,对谭筱伶说道,汐让爸爸以前在部队待了好多年,很多习惯改不了,嗓门大,你别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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