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孙晓，我有点心疼，但我必须把她这种可以嫁我的想法扼杀于萌芽状态。不管采取何种方式方法，让她服气，让她听话，让她死了这条心，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强忍怒气，嘲讽道：“你不要总拿眼泪吓我，眼泪只是骗人的武器，莫斯科都不相信眼泪，我会相信你？你用在别人身上可以，用在我这儿，无效！”
“爸，我不用你相信我，你打我，骂我，都行，我都愿意。可是，您不应该作践自己，不应该无所节制，您的身体最重要，您知道吗？这个世界，我最疼您！”
孙晓的话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处。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但是，我也不能让她知道，我这么乖，这么愿意听她的话。
“好吧！这次有点过分，听你的，我以后注意点！”
“那您赶紧睡会吧，头上都流血了，还……”
“我渴了，你给倒杯水。”我打断她的话，命令道。
“嗯。”孙晓一听，赶紧爬起来，拿着杯子去接水，还带着哭音问我，“爸，还泡茶吗？”
“我的习惯，你不知道？”
“嗯，知道了！”
孙晓把泡好的铁观音，小心翼翼地放到我面前，看看我，又直直站好了，等我训话。她知道，我肯定饶不了她。一直以来，她心里怕我训她，但也不敢走。因为，她还心疼我，怕我发火气坏了身子。
我喝口水，思考着，要如何收拾她。
她盯着我，想猜透我如何收拾她。
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斗智斗勇对峙了两分钟。孙晓才低下头，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爸，我错了，您骂我吧，让您生气了……”
“不，你没有错。你只是暂时的思维短路，可以理解，那么，你现在还有想嫁给我的念头吗？”
孙晓低着头，不敢正视我，不摇头也不点头。
“说，大学期间，我对你的总体要求是什么？”
“自立自强，天天向上。”
“那么，我对你谈恋爱的要求是什么？”
“思想自由，行为规范。”
“对你处事为人的要求呢？
“充满活力，阳光大气，敢做敢为，甘于承担！”
“那么，你再回答我，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做到了！”
孙晓的回答，让我满意。这几年，她在大学的表现的确不错，不但是学生会的负责人，还是兼任学院宣传部的干部，策划一些大型宣传活动，早就入了党。
“那好，我问你，你是谁的女儿？”
“您的……”
“我叫什么？”
“蒲涛。”
“大声点，我听不到！”我站起来，咆哮地喊道。
“蒲涛！我是蒲涛的女儿！”孙晓近乎歇斯底里嚷嚷。
我笑了，满意地笑了。
有个好女儿，真的很幸福。尽管她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始终觉得，她就是亲生的，就是我永远的女儿。
我又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茶，点上烟，语气平稳地命令她道：“去！到你爷爷奶奶的遗像前，跪下，发个毒誓，去吧！”
孙晓跪在地上，含着泪水抬头看我，犹豫不决，这一招，她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做过，不知道如何去做吧。”
“听清楚了吗？你不知道在哪儿吗？”我抬高了声调。
孙晓赶紧爬起来，走进我书房里，我跟在她后面。
进了书房，面对我爸爸妈妈放大的黑白合影，孙晓双掌合十，拜了拜，慢慢跪了下去，虔诚磕了一个头，看向我。
我说：“握拳，上举，就像加入少先队一样，发誓！我说一句，你跟一句！”
孙晓举起了拳头，面色凝重。
我说，她重复。
“爷爷，奶奶，您们的孙女孙晓，在您们的面前发誓！”
“生活，一定要努力进取，情趣健康！”
“婚姻，一定要志同道合，幸福美满！”
“性格，一定要阳光大气，敢做敢为！”
“为人，一定要诚实可靠，尊老爱幼！”
“如有违心，我会与爸爸脱离父女关系，从此不再进这个家！”
孙晓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说完，又磕了一个头，先是盯着老人的遗像，眼泪顺着腮一直流着，后又趴在地上喊着“爷爷奶奶”大哭起来。
看着这一幕，我有点于心不忍。
对于孙晓来说，这是很残忍的洗脑手段。
但是，为了孩子，为了她的未来，我必须选择冷酷，没有第二选择。
“好女儿，起来吧！”我语气尽量平和地说，“如果你爷爷奶奶地下有知，会为他们的孙女高兴的！你知道吗，你人生的路会很长很长，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要一步一步的走，必须自己走踏实，没有人能帮到你！”
“爸爸……”孙晓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我，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抱紧了她，泪水横流，百感交集。
等孙晓哭得差不多了，我拉她坐到沙发上，捧着她的腮，给挤出笑脸，孙晓又破涕为笑，跟我撒会娇，恢复了常态。
我让她给我拿掉了头上的绷带，又给伤口上了点药，把头发梳理一下，盖住伤口，照照镜子，除了脸色有点灰，其他并没有变化。
我让孙晓去上班，又问赖天荣最近的情况。
孙晓说：“他很忙，最近来办公室少，有事给他打电话，也总是占钱。听说他要当市长了，我们公司的人都这样传言，您难道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心里还是想着他与王莹的事，有点堵心。
孙晓欲言又止，我不耐烦地说：“别磨迹，有话快说，不是让你去上班吗？”
“前天，赖总与她的夫人，也就是郑总，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把办公室的电脑都砸坏了，不知为何，我没有敢进去。后来，赖天荣怒气冲冲地走了，昨天她夫人还到办公室找他，说他不接她的电话……”
“嗯。”我打断她的话说，“赶紧回去，有这样的事，及时跟我说，大人的事，你别搀和，听着就行，你还不懂，不要惹火烧身，快走吧！”
送走了孙晓，我来到了单位，郑美艳正要召集中层以上干部开会，见到我，吃惊地问：“蒲经理，您不是病了，去医院了吗？”
我抽口烟，故意贴她的脸，盯着她说：“郑总经理，您看我，像病的样子吗？”
郑美艳脸色一变，就往办公室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正好，我们马上开会，要给公司中层以上干部，传达上级有关转变作风的重要文件。你来了，正好不用通知了。”
“这么大的事，应该打个电话吧？”感觉到被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进了会议室，当着中层干部的面，我训办公室主任：“开会，为什么不通知我，太不把我放眼里吧？”
办公室主任低头不语，郑美艳也不理会，开始主持会议。
大家看着我阴沉的脸，面面相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误。因为我是第一副经理，主管办公室及所有内勤工作，以往都是我主持会议。如今，由郑美艳主持会议，还不通知我开会，这是第一次，肯定有什么变故。
听着长长的文件，我自觉无趣，又不能发作，也不能离开，矛盾至极。
这个时候，进来两个人，跟郑美艳耳语几句，然后示意我跟他们走。他们是县纪检委的人，不由分说，就把我带到了县纪检委的会议室，告诉我说，蒲涛同志，我们奉命找您，一会儿，纪检委的副书记丁铃同志，要和您谈话。
县经检委是干什么？专门调查干部、处理干部的。
如今，我被纪检委找谈话，说明问题大了，我被调查了。可是，我犯的是什么错误呢？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坐在纪检委办公室，我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蚱，如坐针毡，芒刺在背，想跳也跳不起来了。
老老实实交代，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可是，我交代什么呢？钱财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当副局长以来，从不吃回扣，从不占小便宜，更别说受贿。最多是吃吃喝喝，也没有大吃大喝过，就是偶尔多吃点，也跟有关领导一起，不会犯什么错的。我跟陆天交往，纯朋友关系，从没有替他要过工程，从没有问过他经商的事，我们之间的财钱不分你我，不会违法，谁也管不了。再就是，我妹妹蒲杰承包山林的事，一切合法，只不过请乡长吃个饭，让他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给妹妹一点照顾吧。那么，我还有什么问题呢？
对！肯定是作风问题。这是上面抓得最紧的问题，近半年以来，有许多省市县的领导，因为作风问题被拿下，为老百姓所不齿。
想到我近期比较狂妄的所做所为，我脑门上开始出汗。
丁书记跟我握手，态度很和气。她的手很热，而我的手冰凉。
她轻声轻气地对我说：“你不必太紧张，我跟齐部长沟通过，你的能力、素质及各方面都不错。但是，最近市纪检委接到举报，说你的生活不太检点，还附带有视频，请你就有关问题给予说明！”
尽管短短的几句话，已让我汗流浃背，无所遁形。
这人呢，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肯定遭报应。上天在看着呢，想隐匿都不可能。想到跟昱莱莱一起时，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虽说男女一起谈业务，有惊无险，但是，只差一步之遥，应该不算问题。后来，我与昱莱莱在陆天的别墅里，也不可能有人知道。
想到洗浴中心的那天晚上，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感觉到自己是彻底完蛋了。这一切都是郑美艳设的圈套，可是，跟我疯狂的这个女人是郑美艳呀，她怎么会提供给纪检委视频呢？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我捧着脑袋想了一圈，突然又想到，假如郑美艳找了别的女人，找一个类似于她的陪酒女，再拍成了视频，送到了纪检委呢？
想到这儿，我心里凉了半截，十有八九是这样的圈套。
蒲涛呀，蒲涛，你真是个笨蛋，蠢货，你的一世英名就这样完了！人家设个套，让你钻，你就钻，咋就一点戒心也没有呢？
面对丁书记，我的脑门一直出汗，尽管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就是不开口。
因为我知道，我一说就错，一错就千错万错，全部是错，我的话，就是我的呈堂证供，我从此就没有了前途。
丁书记说：“县委已决定，从今天起，暂停你的一切职务，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调查期间，请你不要外出，更不要离开本市。如果你有不同意见，及时与我沟通，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当然，你也可以写出你的申诉，我们会公正、公平、全面地进行调查，请你务必配合，谢谢，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家的。
回到家，我把手机一扔，蒙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孙晓带着陆天来找我，我还积郁于心，恹恹欲睡，躺在沙发上不想起。
当着孙晓的面，我不敢说洗浴中心发生的事，我怕影响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陆天也不问我，在茶几上摊开带来的烧鸡牛肉等饭菜，打开几罐啤酒，边吃边喝，还咂把嘴，吃得有滋有味。
看我不理他，他就笑着说：“喂，多大个事，吓得跟个孙子似的。你看我，又能吃，又能喝，多好！以后，你也别当官了，我们一起干，肯定发大财，现在的社会，当个小官，一点出息也没有，你还是别当了！”
听到陆天如此说，我恢复了一点精气神，洗一把脸，坐到陆天对面，拿起一个鸡腿就啃。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我都饿过了劲，闻到肉香，胃口顿时大开，也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
陆天递给我啤酒，我喝了半罐，闭上眼睛，体验半天，才露出了笑容。是呀，这个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跌倒了再爬起来，当官不成咱做生意，一样是男人，一样是男子汉。
孙晓看我恢复了精神，跟陆天耳语几句，眉开眼笑地走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洗浴中心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陆天。
陆天沉思半晌才说：“这个问题很严重，你知道吗？这个洗澡中心有郑美艳舅舅，银行行长高斌的股份，那么说，一定也有郑美艳的股份，给你拍个艳照，拍个视频，就跟玩小游戏似的，这就是你作风不检点的证据，谁也救不了你，死定了你！哈，跟我干吧！正好，我把别墅改造一下，改成高档度假村，你来经营，如何？”
“行了，哥们，你他妈的别落井下石了，我现在全部招了，撤了我的职，你让我这脸放哪儿？以后，我还有何脸面见人？我这一生，为个女人，全部玩完，是不是特冤枉？”
“哈，人在欲上死，做鬼都风流。你是我们县流芳后世的传奇人物，全县的党员干部，一定要以蒲涛同志为戒，一定不能像蒲涛同志这样，为官不正，胡作非为。哈，宣传部这样进行宣传，这样才能改变作风。在这个整风的节骨眼上，你认为，你脱得了干系吗？”
陆天这么一说，我真的懵了，我的官场之梦也彻底破碎。
“好吧！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反正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老婆离婚，儿子住读在外，我能求什么呢？不求了，爹死娘嫁人，爱咋咋！以后，就跟你干了，干，行了吧！陆总，奶奶个腿滴！喝一杯！”
陆天如果哄我，我肯定装傻，还会悲天悯人。
可是，陆天采取不正当手段，让我无可奈何地高兴起来，正对我的个性。
这究竟是怎样的朋友，怎样的情感？他不管你是否失意，也不管你是否伤心，更不管你是否患难，他愿意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体验、共同承担，帮你分担。这种情感，无色无香，淡淡如水，只能用心感觉，只能用心体会，用心珍藏。
这种情感，是最宝贵的财富。
我跟陆天拿起啤酒罐碰到一起，仰头喝干。眼泪与啤酒合在一起，灌到了肚子里。然后，我把啤酒罐一甩，悲怆地笑起来，一直笑到喘不过气来，陆天才头一歪，问道：“饭也吃了，酒也喝完了，你还是想想，你睡的那妞是谁吧？
我摇摇头，无奈地说：“酒，喝得太多，唉。”
“再想想，不可能呀！那么亲密地接触，你会没有感觉？你不知道女人长得什么样？邪了个门，不可能！”
“当时喝得太多，脑子都糊涂了，还以为是陪酒小姐，眼睛都不想睁，摸都不想摸……唉？”说到这儿，我突然停住了。
我身体的某一感觉告诉我，我与这个女人很熟悉，不管是体位，还是其他感觉，都是那样的熟悉与疯狂，她会是谁呢？
啊！是昱莱莱！对，是她！千真万确！
我的话停住了，脑子也停住了，不敢往下想了。
昱莱莱怎么跟我一样傻呀！怎么会是她呢？她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跟着我呢？她不是跟刘杰回家了吗？
如果是她咋办？她肯定也会被纪检委调查，她商业银行主任的职务，肯定也会被拿下。那么，我俩就要一起完蛋，我俩在一夜之间，就会臭遍全县、全市，成为臭名昭著的一对狗男女，这可怎么办啊？
我没有事。我是离了婚的人，我去找女人，是生理需要，脸面上还好说。我作风不正，不大了不当官，去跟陆天经商，厚着脸皮，凑合活着。
可是，昱莱莱呢？她咋办啊？
她有家庭，她还是一个传统正经的女人，这样的事传出去，让她如何活？如何面对刘杰，如何面对单位的同事，又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呢？
哎呀呀，好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被我糟蹋了，这可怎么办？
我脑子一连串的问号，还有一连串的担心，全部集到了一起。
苍天啊，大地！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