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蓝在何乐办公室抽屉里见到那张让她狐疑和好奇的照片后,决定不动声色打探一番这个表面深沉善变的新科长,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绝唱的故事素材呢,没办法,谁让她对这些素材天生有着狗鼻子一般灵敏的嗅觉,再说了,她总觉得何乐身上有股神秘的气质,这让她这个天生感性敏感的人很想知晓。

  “何科,我刚看到您抽屉里有一张您跟您女朋友的合影呢,您女朋友真漂亮!”林蓝装作很是轻松的样子试探道。

  “女朋友?!”何乐像是被震蒙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什么女朋友?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您跟她一起坐在大草原上,很亲昵的样子,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呢!”

  “少说两句,哪那么八卦!再说了,我没有女朋友,别胡说八道的啊,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关注些男女八卦的事,多放点心思在案子上!”何乐不由分说一通数落。

  林蓝倍感委屈,心里嘀咕着,“我哪有成天关注男女八卦事情啊,我很八卦吗,人家不过是关心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而已嘛,那么敏感干啥?再说了,我没有专注于案件吗?我还小小年纪啊,我老家的姑娘们十八九岁就当妈啦,我这年纪放在我老家已经是很难嫁出去的老姑娘啦!”

  一路上,何乐都皱着眉头,显然他很介意林蓝不小心看到他的老照片,更介意林蓝说那女孩是他女朋友。而林蓝因为何乐说自己八卦和不专注于案子,觉得自己有点小委屈,所以两人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有车窗外的风呼呼刮过的声音和轮胎“嚓嚓”磨蹭地面的声音。

  一个多小时后,何乐和林蓝到了高白区看守所。何乐在办理提审手续,林蓝将电脑和打印机放在台面上,开始东张西望地打量起这个传说中条件很是艰苦的看守所。

  确如传闻中所言,看守所只有一个小小的门脸,铁门右边是一间逼仄狭小的简陋房子,门卫是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头。房子外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直通向何乐办理手续的接待室,接待室的右边是一扇还算高大的灰皮铁门,接待室左边是一小段同样凹凸不平水泥铺就的上坡,上了坡后才看到一个满是青苔的小场,围绕着小场建有三栋有些斑驳的楼房,这三栋楼房的一楼都是审讯室,楼上是看守所办公所用。

  何乐在办理手续的过程中,叫林蓝去找间审讯室,林蓝其实不用他吩咐都知道要在犯罪嫌疑人出来之前,将电脑连接好,将审讯笔录模板调取出来并填写好犯罪嫌疑人的基本资料,这样就可以节约审讯时间。但何乐把人带出来后,发现林蓝还端着手提电脑在不同的审讯室间跑来跑去,便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报告何科,这些审讯室的插座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电,导致电脑无法开机!”林蓝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看守所就得下班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看守所协助的话,那就得等到下午他们上班了。林蓝也很焦急,继续不停地在不同的审讯室试插座。通过好些轮试验后,她终于在中间那栋楼找到了一间插座通电的审讯室。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叫已经等在另一间审讯室的何乐带犯罪嫌疑人来这间审讯室。她打开电脑,以飞快的速度依照公安机关移送的起诉意见书上查实的王小中的基本资料输入电脑,然后又一一向王小中核实一遍。

  王小中从河南刚到南国市高白区打工不久,在一间金属厂刚找到了保安的工作,但干了没两天,他却背着简单的行李跑到了高白区彩虹路上,携带两把弹簧刀伺机抢劫。被害人刘前伟驾驶摩托车经过问王小中是否搭乘摩托车,王小中谎称去高白区汽车站,当刘驾车载王行至一偏僻路段时,王遂掏出弹簧刀刺向刘右颈部,刘受伤即逃跑。王驾驶刘的摩托车逃到广盛加油站加油,因无钱付油费而与该站员工发生争执,遂弃车逃离,后被警察抓获。刘行至高白区人民医院后昏倒,因伤势严重经抢救无效死亡。经法医学尸体检验,杨系被他人用锐器刺插致右颈部、背部刺创、上呼吸道离断、失血性休克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亡。

  何乐问王小中,“你当时刺了被害人颈部几刀?”

  “好像是三刀,又好像是两刀。”

  “那你在侦查阶段说一刀,这是怎么回事?”何乐严厉的语气与严厉的表情让林蓝都感到有些害怕,她抬头看看天花板,感觉何乐的呵斥声把天花板上的一些灰尘震了下来。

  “到底是几刀?”何乐追问。

  “检察官,我真的不记得了,当时我也很害怕,就胡乱捅了几刀,具体几刀我没数过,反正就是两三刀吧。”刚刚二十出头的王小中长着一张白皙的面庞,单眼皮,五官很周正,身材颀长匀称,身高至少一米八,如果不是因为他出现在看守所里,人们很难相信他曾如此凶残地举刀夺取别人的性命,林蓝再次为他感到惋惜,当然,更让她难过的是无辜的刘前伟被夺去了卿卿性命。

  “你有没有精神病?”

  王小中神色激动地辩解,“我没有精神病,我哪有什么精神病?我正常得很!”

  何乐被他的辩解震得口瞪目呆,这大概是他从事检察工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犯罪嫌疑人如此据理力争申辩自己压根没有精神病。林蓝心想,这个王小中估计还没见过律师,所以还没受到过“污染”,不知道精神病人是基本上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所以王小中认为检察官怀疑他是否有精神病是对他人格和智商的侮辱,所以才如此歇斯底里地申辩自己压根不可能患精神病。

  “检察官,我可不可以抽根烟?”王小中眼巴巴地望着何乐随手放在审讯台上的红色包装的香烟,再望望何乐吞云吐雾的优雅而又潇洒的气势,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好好配合审讯!”何乐丢下这么一句,并不理会王小中的渴求。

  林蓝一直替这个小伙子感到惋惜,她望望墙上贴着的告示“禁止在审讯室抽烟,禁止递烟给犯罪嫌疑人吸食!”,又望望何乐冷冷的酷毙的样子,再望望王小中眼巴巴的可怜相,她有些瑟瑟地但又迅速抢过来何乐的烟,很是利索地抽出一根烟来丢给王小中,王小中像她从前跟李樱去审讯时遇到的犯罪嫌疑人吴勇一样,见到了烟仿佛是在沙漠中干渴已久见到了水一般,眼神像遇到了食物的饿狼一般散发着亮堂的光芒,马上用带着手铐的双手颤抖地捉住那支在台面上蹦跳的香烟放进嘴巴里,又马上自己拿过何乐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然后贪婪地狂吸了几口,又幽幽地吐出来长长的烟圈。他那迷离的眼神、享受的样子,让林蓝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像是吸过白粉的。

  “你干什么呢?”何乐很严厉地盯着林蓝,“还懂不懂规矩?”

  林蓝低着头,很委屈地指指墙壁上的告示,何乐狐疑地顺着她的手指往墙壁上看,原来墙壁上除了写着不得递烟和打火机给犯罪嫌疑人外,还挂着另一块牌子,“审讯室内禁止吸烟!”,何乐恨恨地把手里吸了一半的香烟拧灭。

  “王小中,把烟灭了!”何乐威严的声音又差点把天花板上的灰尘给震下来。

  正在享受不已的王小中愣住了,“为……为什么?”

  “我叫你灭就灭,哪那么多话?”何乐口气很硬。

  王小中没命地猛抽几口,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恋恋不舍地将烟放在地上踩灭了,然后眼神无限留恋地望着地上已经被踩灭的香烟头,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说说你为什么要伤害被害人?”何乐用平静至极的语气问。

  “我没想过要伤害他的,更没想过要杀害他,我只是想弄点钱,因为我奶奶病了!”王小中很激动地争辩道。

  “你记下他这句话!”何乐对一直在做记录的林蓝吩咐道。

  林蓝赶紧移动鼠标想把这句话记录下来,无奈鼠标突然不动了,电脑自动关机了,她懊恼不已,心里嘀咕着这什么电脑啊,在这紧要关头死机!。此后她一直试着重新启动,但无奈启动不了,这下可郁闷死人了,笔录还在电脑里呢,而且今天一定要打印出来让犯罪嫌疑人核实签名的。

  在无数次重新启动后,那手提电脑依旧无动于衷,林蓝不得不拿出事先准备好备用的手写笔录纸,依照记忆,将刚才何乐和王小中的对话迅速手写出来。何乐一直静静地望着她飞速书写的样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概十多分钟后,林蓝将写好的笔录递给何乐看,何乐还是面无表情,但他心底却暗暗称奇,心想这小妮子的字写得真好看,又写得很快,而且记性也超好,几乎将王小中说过的话全都记录下来了。

  何乐吩咐林蓝将笔录递给王小中核实签名,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便跑出审讯室接电话。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事情,快点回内蒙去,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何乐啪地挂断电话,脸色凝重,很是难看。

  林蓝从审讯室的窗户看过去,觉得何乐此刻气鼓鼓的,他刚才的语气可真是吓人,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所以林蓝又速速低着头,再也不敢望着窗外了,生怕会与他的目光相接,那可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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