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铜盘之上,竟是传国玉玺,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满堂鸦雀无声!锋无伤伸出手,手指在玺身之上慢慢滑过,欣赏着众人的惊愕,甚是满足。

  石多蹦了起来,远远指着玉玺,手指颤抖,口型变化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嚷道:“好哇!听说那皇帝老儿白天想,夜里想……连吃饭拉屎都在想这东西!不曾想,竟落在了锋帮主的手里?”

  东边一个独眼白发的老者,手中捏着一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鸡腿,道:“锋帮主的见识,胜我等百倍!既然专程从东海带回,想必便是那玉玺无疑了。不知锋帮主得了此物,是想献给皇帝,入朝谋个官职,还是留在你万丈门,在这谷中做个土皇帝?”

  锋无伤闻言,仰头哈哈一笑,道:“我锋某统领这万丈门数千好汉,尚不免捉襟见肘,又怎有能耐统领天下?这玉玺事关重大,我要送去顺天府,交予我师道衍大师,再由他呈给皇上罢了。”

  这时,北首一个身披红袍的高瘦喇嘛,微睁双眼,目光滑过玉玺,不做半分停留,却直视锋无伤,道:“锋帮主宅心仁厚,若当真想物归原主,我愿意代劳,亲自去那顺天府走一回,献予皇上。功劳定然是万丈门和锋帮主的,我自会讲得一清二楚。”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喇嘛肌肤深黄,眼窝颇深,鼻梁高耸,并非中原人士。一张鹅蛋脸,算不得慈眉善目,说话时寂静如潭,不蕴悲喜。锋无伤听见这人说话,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稍稍挺直了几分,道:“这等琐事,我万丈门去办就是了。远涉之苦,岂敢烦大师代劳?”

  众人见锋无伤与这喇嘛说话,较之前与石多等人,语气中多了三分敬意,纷纷猜测这喇嘛必定大有来头。只见那喇嘛合上眼,叹口气,问道:“我有一事不明,须向锋帮主请教。”

  锋无伤道:“大师请讲。”

  喇嘛道:“非是我老眼昏花,我昨个儿在宝谷游览,见了许多黄衣好汉,竟与当年晋恭王北上时所带兵众,相貌如出一辙,不知为何?”

  锋无伤闻听此言,剑眉一拧,淡淡道:“大师不常来我中土,不知中土人士根源炎黄,相貌原本就相似。更何况,那晋恭王兵马众多,大师又岂能一一记得众生模样?”

  喇嘛慢慢摇了摇头,一张脸忽然有了悲苦之色,道:“锋帮主何必狡辩?宝谷中的那些人,并非是万丈门的好汉,他们是兵。”

  一语既罢,满堂哗然!

  锋无伤“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恨恨地盯着那喇嘛,沉声道:“代斯菩,你当真是老眼昏花!我万丈门自元末创建以来,从不与朝廷有甚勾结,何时驻过兵?你又几时见过晋恭王了?”

  众宾客这时才听明白,原来这喇嘛,便是与锋无伤齐名于江湖、“锋华绝代”四大宗师之一的代斯菩,不觉纷纷支起身子,抻头望去。有喜欢乱子大的,特意倒满酒,喜滋滋等着看热闹。

  代斯菩道:“说来也惭愧。当年,我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在‘隆封楼’上被晋恭王选中,去王府上做了幕僚。我原本指望他以佛法相润,减去那晋恭王身上戾气,少生杀戮。一日,他传信回青海,信中说那晋恭王抓到一个宫里偷跑出来的妃子,那妃子怀抱的,正是传国玉玺!晋恭王点起兵马,一月之后就要北上。我知道他这一去,天下势必又起战乱,急忙从青海赶来,半路挡住大军,就坐在路中央诵起经来。那晋恭王对我,倒也礼数周到,就地答应我说天下一旦兵乱,能少杀一个,便绝不为难半个。我苦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兵马北上。晋恭王担心我走漏了风声,派了小从人马,送我一路返回青海,因此我便能认出军中的一些人。”

    代斯菩一席话,说得苏堂心中暗暗一惊!他心道:“若这喇嘛所言不假,那晋恭王所带的兵马,并非在那活人却步镇凭空消失,竟是藏在这万丈门之中!这子午谷是关中通向汉中的一条要道,锋无伤囤积兵马,又兼有传国玉玺,一旦起兵,那还了得?”

  与代斯菩相隔一桌的女子,冷笑道:“大师是出家人,本应该万事不萦于心,却偏想多管闲事!锋帮主是一代豪侠,声震华夏,人人钦佩得紧。依大师方才所言,锋帮主倒是要屯兵谋反了?”

  代斯菩长叹一声,闭目不语,与女子正对而坐的一个秃顶商贩,哑声哑气道:“别说锋帮主无心坐那江山,便是有心要坐,又待怎样?那燕王欺负侄子软弱,夺去了江山。怎地,任他夺得,我江湖英雄儿女却夺不得?那朱允炆先丢江山,后丢玉玺,生死未卜,窝囊得很!那‘蜡枪头’的货色,叔叔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怎比得了我江湖豪侠?”

  这秃顶胖商贩,不言便罢,一言既出,福禄登时怒发冲冠,“腾”地站起身来,只冲他吼道:“贼匹夫,你才是蜡枪头!若真堪用,怎么苟且之时,让女人把头发拔光了?”

  他这一怒来得突然,众宾客先是一愣,随即,笑声满堂炸开!苏堂本来生气福禄惹事生非,听他说完,却也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那胖子是应天府常年通缉的要犯,平日一身商贩打扮,身背十几条官员的人命,是被人唤作“天涯贩命商”的许旁山。

  许旁山气得哇哇怪叫,眼眶几乎瞪裂,胸膛起起伏伏,吼道:“小子,你……你敢骂你山爷爷?”

  福禄本来是一时火起,按捺不住,这下眼看闯了大祸,性命危在旦夕,心中便已怯了,慌忙坐了下去。他盼着自己不还口,便可息事宁人。然那许旁山当众成了笑柄,岂肯善罢甘休?只见他一双肉掌,捏成双拳,绕过自己前面的桌子,紧盯着惊慌不已的福禄,道:“锋帮主,不是我老许不懂规矩,但今儿要杀个人!不杀,便像是当众剐了我肉一般难受!”

  锋无伤正冷冷地盯着代斯菩,对许旁山不理不睬。许旁山得了默许,猛地足尖点地,肥硕的身子平地跃起,双拳立时向福禄左右太阳穴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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