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就显着你嘴快啊,等你嫂子吃完了饭,你再说还不行是咋地,啊?”景文埋怨着小琴说。
严华一边擦着脸,一边问景文“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还整出来后果自负来了呢?”
“哦,是这么一回事,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们厂子那个叫大宋的来咱家了。她说是你们那个损种科长叫她过来的。你们科长让她把话传达给你,让你从明天开始,必须回厂子上班去。你明天要是还不回去上班,出现一切什么问题,后果你自负!”景文告诉严华说。
“不就是想让我回去上班吗,这可有什么难的,上就上,我看他到底能咋地!”严华气狠狠地说。
“你别说气话啊,上班倒是行,可你上的这些货,谁能去卖得了哇啊!你说说、你说说这可咋整啊?”景文望着堆放在地上的,那一大堆货发愁了。
听说要让她回厂子上班,本来严华就已经很生气了。再一看景文那副怂样,她这火腾的一下子就来了了“我说你还能不能有点爷们的样?啊?别人家的爷们都是媳妇的主心骨,哼!你可倒好,遇到一点事就堆了怂了,你啊,我可说你什么好呢,你简直就是一碗没有骨头的鸡蛋羹!”严华说着便瞪了景文一眼。
“骨头是个啥呀,那玩意还能当钱花吗,啊?这可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景文用手指着那个大布袋子说。
“亏你还是个爷们呢,这真金白银咋了,难道它还会长翅膀飞了不成?这事用不着你跟着瞎操心,只要它躺在我这,到什么时候那都是我的钱!”严华撇了一眼景文说。
这人呐是穷怕了,可下子有了点钱,生怕它打了水漂。一想明天严华就上班去了,可这堆货谁能出去去卖呢,没人去卖,那不就是一个血本无归了吗!望着那个大布袋子,景文开始闹心了,愁的他又是一宿都没睡着。可严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样睡她的觉,而且还是睡的很香。
第二天,严华来到了厂子。
她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墙上的通告栏上写着“早八点半到厂子小会议室,召开全科人员大会”的字样。
这时,大宋走到严华的身边,小声的告诉她说“我告诉你,这个损种八成是要拿你开刀了,你可要有一个思想准备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啊!”严华笑眯眯的对大宋说。
大会开始了。损种坐在前面,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装腔作势的读了起来。
报纸读完了,那个损种清了清嗓子“嗯,嗯,啊,啊!”了老半天“那个,那个,那个大宋啊,你给我倒杯水来!”他吩咐大宋说。
大宋拿着暖瓶走到他的身后,冲着损种的后脑勺,就做了一个砸下去的动作,这下子,可把坐在下面的人都给笑喷了。
“笑啥,笑啥,我让她给我倒杯水,就有这么好笑吗,啊?你们都给我严肃点!”损种自以为是的说。
一看损种那副德行,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小声的说了一句“这种真的就不是个好种!”惹的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一看大家又在笑,气急败坏的损种,他一边用力地敲着桌子,一边大声的喊了起来“滚!不愿意开会的都给我滚出去,不要影响大家!”
听损种这样说话,下面的人顿时炸了锅。有的在嘁嘁喳喳,有的在撇着嘴,有的在交头接耳。
“还是科长呢,张嘴就是脏话,你给我做一个示范动作,让我们都看看,你怎么滚,好让我们都知道滚是个啥样啊,哈哈哈”说话的是马姨。
“老马,我告诉你,你不要倚老卖老,带头起啥哄啊,不愿意开会你就走!”损种冲着老马大声的喊道。
“哎,大家伙都听好了啊,这可是他让我走的,那我就一切行动听指挥,走喽!”老马说着就走出了会议室。
大家看着老马走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损种气得是又敲桌子,又吹胡子瞪眼的“都给我闭嘴!”
人们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个损种,照样在下面开着小会。
损种稳了稳神接着说“下面我们继续开会,那个,那个,今天的会议呀,主要是针对我们科里的某些人,针对她们大挖社会主义墙角的问题。这个、这个、这个问题啊,这个问题那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呀!你们想啊,这社会主义的大墙,本来那是相当挺结实的,今个你挖一个窟窿,明个他挖一个窟窿,用不了几天,那这个社会主义的大墙,还不就得塌了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下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损种还自以为是他讲的好呢,接着又说“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就是投机倒把,是剥削我们的钱。我们是什么啊,我们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就是没有钱的人,我们是越穷越光荣啊!投机倒把是可耻的,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以前不是有人说过嘛,那个、那个、那个啥来着?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就是,我们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损种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又引起大家的一片笑声。
“哼、哼、哼哼!下面我接着说,我们科里投机倒把的人,那是大有人在的啊,从今个起,凡是一个月之内,请事假超过十天的,扣全月工资。连续一个月请事假的,给予留厂查看处分!”损种吐沫横飞的说着。
大宋凑到严华的耳根子说“看着了吧,他就是想整你!”
“没事,不用怕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要让他整不成!”严华胸有成竹的说。
其实,在那个损种白话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严华就已经暗自有了主张。
前几天,严华就听别人提起过,说局里一个领导的亲戚,想调到她们厂子的来,而且还点名必须安排要到这个科里。可是因为科里人员满了,一时还进不来,这了这个事,老厂长还为难了好几天。
散会后,严华径直去了老厂长的办公室。
“老厂长啊,我来找你说个事,但不知道行不行啊!”严华问老厂长。
“说吧,什么事,只要是布违反原则就行。”老厂长回答。
“老厂长你看,我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个你是知道的。我的事太多,一有事呢我就得请假,这一请假呢科长他就不愿意,弄的我和他打吧,还不是个事,不吱声吧还真憋气。你说老是这样的话,就我这个火爆脾气,说不定哪天,准保得和他发生一场战争,如果真是那样,这影响该有多不好啊,还得让你为难,你说是不是啊?”严华条条是道的对老厂长说着。
“嗯,那是,是这么个理,不过你还是冷静一点好,不要和他发生口角。”老厂长劝着严华说。
严华一看有门,她又紧接着说“这常言说得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所以,我想调动一下工作,躲开他!”
“调动一下工作倒是可以,但现在别的科室,也都是人满为患了啊,这可往哪安排你呢?你这可真是难为我了啊!”老厂长挠着脑袋犯难的说。
“老厂长,你别为难,哪个科我也不想去,你干脆就把我调到,厂子的那个服务队去吧,我宁可去扫院子,也不和他憋那个气了,这样你也就不用犯难了,你看这行吗?”严华问老厂长。
老厂长一听严华这么说,他心里想“严华啊,你咋这么体贴我啊,为了局里那个领导的亲戚,都要愁死我了。不给她安排吧,那就一定是得罪了领导,给她安排吧,人满为患还没有位置。这下可好了,你可给我去了一块心头的大病!”
于是,老厂长便对严华说“行、行、行啊!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再想回来,那可就不容易了啊,你可得想好了,到时候别后悔!”
“呵呵呵,老厂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后什么悔啊,那可不是我严华的性格!”严华笑着说。
就这样,严华从舒适安逸的办公室,调到了厂子的服务队。她舍弃了笔杆子,拿起了大扫帚。
严华之所以选择服务队工作,那是因为这个服务队,是早晨五点半到厂子,主要的工作,就是把厂子里的马路给扫干净了,然后八点半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这个工作对严华来说,是既可以不耽误她做买卖,又能拿到厂子里的那份工资,还能让那些说她“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无话可说。更主要的还给老厂长去掉了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病,这不正是个一举四得的大好事吗!
严华从科员一下子变成了清洁工,别说外人不理解,就是她家里人都不理解。
“你啊,做啥事都是出马一条枪,这么大的事,你可是和谁商量了啊?”严嫂责怪着严华说。
“你说说你,别人想进办公室都难,你可倒好啊,自己还主动给人家腾地方,我看这买卖你是越做越傻了吧,啊?”景文生气的数落着严华。
“你们都别说了,我自己做事有我自己的主张,我问你们,坐办公室能坐出钱来吗?不能吧,既然坐不出钱来,我何苦图那个虚名呢?扫马路是不光彩,但我能扫出钱来!”严华振振有词的说。
严嫂和景文都知道严华的脾气,她要是认准的道,那就是十头驴都拽不回来。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家里人不理解严华,厂子的人就更不理解她了,一些不知道真相的人,便开始对严华胡言乱语起来。
什么“这好好的科室不干,偏偏干这个活,那肯定是在科里呆不下去了。”
什么“她准保是犯什么错误了,让人家科里开了出来。”
更有甚者竟然说“严华是和那个损种有一腿,让人家老婆知道了他们的丑事,闹到了厂子后,老厂长这才把她撵到了服务队。”
调到了服务队,严华简直就是犹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般。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严华她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她每天还是乐乐呵呵的,照旧扫着她的马路。
严华每天早晨,很早就去厂子上班,扫完了马路,八点多就下班了。然后回到家里吃口饭,再接着去市场卖货。
腈纶衫卖的挺快,还不到一个礼拜,这货就要见底了。眼下正是季节,必须抓紧续货。严华趁着礼拜天休息,周六半夜就坐上坐火车,又去省城上货,这样就不能耽误厂子里的工作了。
第二次去省城,严华如同轻车熟路一样。她下了火车坐汽车,然后到批发市场上货,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她这才上货带的钱多。批发了三百件腈纶衫后,又批发了二百条腈纶混纺的裤子。因为她卖腈纶衫的时候,总有人问她有没有裤子。她想,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何不多一样是一样呢!
找到了省城批发市场后,严华如鱼得水。一趟紧接着一趟的去省城,一批又一批的批发各种各样的货。甚至有的时候,一个礼拜就跑了两趟省城。
严华上货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与省城那些批发商熟了。
一次,严华上完了货后,她本不打算再上其它的货了。可是,一个她熟悉的批发商走到了她的跟前,小声的对她说“一个亲戚托我给他代卖点货,是带绒的裤子,别人拿货是八元五角钱,给你就是七元五角钱,咋样?要不然你过去看看?”
那个批发商打开了一箱货,从里面拿出来一条裤子让严华过目。说句实在话,严华根本就没有看上那种裤子,可是缘于这个批发商找到了她,而且还经常上人家货,她总是感觉到有些切不开这个面子,索性就批了一箱,里面是整整的五十条的裤子。
回到家里,打开那一箱裤子,让严华傻眼了。整整一箱裤子,也就是上面有两条是她看到的那种,剩下的根本就变了样,是一种早已不时兴的裤子。
景文在一旁帮她整理货,当他看到这些裤子时,便开始埋怨起来了“你这货可是咋上的呢,咋就不一条一条的检查好了呢,完了,这下子肯定是赔了!”
“赔什么啊,有货在就赔不了!”严华生气的说着景文。
严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心里真的很窝囊。“一个那么值得我信任的批发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龌蹉的事来呢?这就叫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如此看来,商海里我还是一个雏啊!虽说她这次算计了我,那么还会有下次吗?绝对没有了,她这是贪图一时的利益,而失去了永远的财富,我是绝对不会如此效仿她的!”换做别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肯定会去找那个批发商讨个说法的,可是严华却没有,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事怪不得别人,怪就怪自己太年轻。这点蝇头小利算不了什么,权当是交学费了。
从那以后,严华再也没有去那个批发商家拿一分钱的货。
严华知道这些裤子,如果是一条一条的卖,一天下来也卖不上一条,因为谁肯花钱去买过时的裤子呢,即使就是照本卖也是卖不动。
既然吃了亏,就要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小化。严华想出来了一个巧妙的打法。
那天,她去市场什么货都没有拿,就单单拿了那一箱裤子。
到了市场上,严华拿出一大块卖货用的塑料布,把它铺在地上,随后就把那一箱裤子散落在上面,紧跟着便开始吆喝起来“哎!南来的北往的,走一走站一站啦啊,不买也要看一看啦!今天大酬宾,买一条送一条,数量不多,先到先得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啊,卖裤子啦!卖裤子啦!”
那个时候,根本就没听说过买一送一的这个词。不大一会功夫,人们就把严华给包围了。你也抢、他也拽,到最后,就剩下两条裤子,两个妇女为了争夺这两条裤子,竟然动起手来了。
“来,两个大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两条裤子,你们俩一人一条,我还按方才的那个优惠价给你们,咋样?”严华对那两个妇女说。
“你明天还来吗?”其中一个妇女问严华。
“哈哈哈,大姐,我天天来,但是这个价钱只有今天这一次,明天就不是这个价了啊!”严华笑着回答。
一听说明天没有这个价了,那两个妇女只好按严华说的那样,一人买了一条。
五十条裤子,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
这五十条裤子,就这样全部卖出去了。虽说这次严华没有赚到钱,但也没赔上,也就是搭上了运费和时间。
尽管这裤子的样式早已过时,但严华却牢牢的抓住了人们的心里。买一条裤子还能白捡一条裤子,当时谁的脑袋都不可能转的那么快,还都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呢,所以才会疯抢。估计这些买完裤子的人,回到家后吧嗒吧嗒嘴,才能吃出味道来,不过为时已晚矣。
严华上货有她独特的地方,那就是绝对不能盲目随从。有的人,你上衣服她就上衣服,你上裤子她就绝对不会上背心,弄的满市场齐刷刷的都是同一样的货。你卖不动,她也卖不动,到最后不得不赔钱甩。而严华上货有两大特点;我有你没有,你有我不卖。
正是因为这两大特点,所以严华的货总是比别人卖的快。
有钱不卖半年闲。什么都是有季节性的,卖服装更是如此。每每到了服装淡季,那些小贩们便不知所措了。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卖点啥好,便在家开始歇着了。可是在严华的眼里,她却从来没有过淡季,一年四季,总是有她能卖的东西。
服装到了淡季,严华就会把眼睛盯在儿童批发商那儿。什么小手镯啊、小领带啊、小冰车啊、小手枪啊等等等等,反正只要是能赚钱,严华就不会放过。别看这些东西的本钱不大,但那利润可是相当的可观的。
一副小手镯,批货价是两角钱,严华竟然能卖到一元五,一天下来,卖它百十来个不成问题。
挨着严华摆摊的那位卖瓜子的大婶,她不知道这货的底价,便问严华“卖这玩意能整几个钱啊?”
还没等严华回答,那个卖针头线脑的魏姐接过来说“哼,你可知道个啥呀,这娶个豆大的媳妇,那就比出殡强!”
这句话,弄的那位卖瓜子的大婶,顿时哑巴了。
快要来到年了。这个时候该上一些什么货,严华的心里早就有了安排。
晚上吃完了饭,严华便做着今晚要去上货的准备工作。她先是把小袋子、大袋子都归拢到了一起,然后又把烧好的开水,灌进了一个大瓶子里,准备路上渴了喝。
正当严华忙乎着呢,突然,邻居的二祥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嫂、嫂、嫂子,快、快去,景双、景双他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