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工作组五个人,找我们旅游公司的班子分别谈话。

  公司会议室里一坐一谈,就是一天,也没有谈完。谈话的内容都是旅游公司发生的陈芝麻烂谷子事,跟吴德有关的,没有关的,都要谈,不漏过一个细节。

  回到家,王莹依然没有回来,我懒得想,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施艳给我打电话,在电话中哭,哭得很伤心。我说:“怎么了?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哭哪门子丧?”

  施艳哭得更凶:“陆天耍流氓,跟一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睡觉,你说咋办呢?”听着施艳的话,我头皮发紧,睡意全无。

  我说:“你看错了吧?陆天一直很爷们,怎么会喜欢男人?他就是喜欢男人,也会跟喜欢泰国人妖一样,纯是好玩而已。”

  “你们都死去吧!”施艳伤心欲绝,“我昨天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恶心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陆天就是一个变态狂!”

  挂了施艳的电话,我望着手机发呆,心想:都说世上有一种情叫基友情,也属于心心相印的那种,在国外一些国家已合法化,难道陆天还向往这种情感?真是匪夷所思!

  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天没有亮,我就爬了起来,开车来到陆天的别墅。别墅里并没有灯光,我拿出陆天给我的钥匙,推门而进。

  打开灯,来到二楼,陆天在水床上,抱着一个长发女人睡得正香。知道是我,陆天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不耐烦地说:“这么早,你赶死呀!楼下有吃的,自己弄去吧。”

  看到这水床,昱莱莱的模样就跳到脑海里,我心里一阵慌张。

  这些天,我一直渴望见到昱莱莱,想跟她说说王莹的事,想跟她说说郑美艳的事,还想问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刘博士对她好吗?即使不跟我说话,那么,让我看她一眼,相视一笑,也行呀。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实现。我给她网上留言,她不理我。她换了手机号,没有告诉我,打过一次她办公室电话,同事说没有在。我没有敢再打电话,怕惹她不高兴。

  因为吴德,职工住宅楼停建,商业银行贷款的事当然泡了汤。借口去过一次商业银行,也没有见到昱莱莱,心里更加失落。女人呀,真是狠心,我们曾是那样的浪漫,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如鱼得水,为什么现在会形同路人,各不相干呢!

  看到陆天怀里的长发女人,我想到了施艳的伤心欲绝,我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我突然掀起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甩到一边,陆天猛地坐起来,骂道:“老蒲,你想死呀,冻死我了!”

  长发女人是假的,胸稍鼓,下面有男人特征。尽管这假女人恐惧地缩成一团,不敢看我,我还是看到了他的全部。还别说,如果不看下面,真的如女人一般。只不过,这假女人的眉画得有点粗,跟他的圆脸有点不搭。

  我愤怒地踢一脚水床,水床一晃,陆天不高兴地嘀咕道:“你穿衣服吧,给我们泡茶喝。”假女人捂着下体爬起来,抱着衣服下了楼。他走路的样子,也十足像女人,脚尖点地,屁股一扭一扭的,胸自然地挺着。

  “陆天!你他妈的还是人吗?”我几乎咆哮地骂道,“人家施艳哪儿配不上你,你还把人妖带到家里来?”

  “行了,行了!别烦我了!我压根就没有爱过她,凭什么管我?妈的,这个多事婆!”陆天扔给我一支烟,点上,穿上睡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你不爱她?那为什么睡人家?你不是缺德吗?”

  “这是两回事!她喜欢让我睡,赶不走她,我有什么办法?”

  “陆天,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还嫌你的生活不够乱吗?”

  “我乱?我哪儿乱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不想解释?”

  “行了!求求你,这是我的私事,你别管了,够乱的了!”陆天把烟头一扔,想想不合适,又点一支,狠抽一口,吐出浓浓的烟。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那你打算如何对待施艳?七八年了,你不能总拖着她吧,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

  “是她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她天生是受虐狂。以前吧,我想折磨她,她也情愿。可现在,我有点舍不得折磨她。再说,她现在也不让我动她,我们长时间都没有那个了,我们在一起,就是聊天,我们就是倾诉对象。”

  “你爱上她了,是吧?当一个女人喜欢向你倾诉时,她是爱你,你能不明白吗?”想到施艳看陆天崇拜的眼神,我敢肯定,陆天是施艳生活的全部,她怎么会拒绝陆天呢。

  “我是她的树洞,树洞,什么意思,你懂吗?”陆天欲解释,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轰他:“树洞,我不懂,我也不管什么狗屁树洞。我认为,你这样做,是对施艳的伤害,是对她纯洁爱情和情感的污辱,是对她人格、对她忠心耿耿的践踏!这么多年来,她是那么的爱你,那么的依赖你,那么的相信你!为了你,她离开父母来到这偏僻的县城;为了你,她浪费了大好的青春,这些,你都想过吗?”

  陆天哑口无言,一脸的苦笑,我的话显然击中了他的软肋。其实,我对爱情的理解不深,对树洞的理解也不深。爱情,应该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树洞,应该是一种倾诉的方式,对着树洞说话,永远不会犯错误。我只是想打击陆天,让他接受施艳,放弃这不伦不类的同性恋倾向。

  于是,我更加冲动,不择词汇攻击他:“陆天,你是男人,如假包换的男人,裤裆里夹个家伙的男人。可是,你想过没有?施艳,她作为一个女人,你能了解她的感受吗?以前,不管何时,你一个电话,人家屁颠屁颠地来了,一心一意地陪你!你生气了,烦了,吼人家,骂人家,人家还要低三下四的受你气,不敢跟你发脾气。你让人家滚,人家就乖乖走了。你以为你是皇帝呀,以为你是泰森呀!让女人像哈巴狗一样围着你。她就没有个性,没有情感,没有脾气吗?陆天,你错了!你这是作践,作践女人!你没心没肺,我都替施艳感到不值!”

  陆天倚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着眼睛,默不作声,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无法往深里刺激他。作为哥们,作为朋友,作为知己,应该在他最困难,最愚蠢,最伤心时,给他无私的帮助,给他指点迷津,给他热情与温暖,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刺激会不会起到效果。

  “唉,老蒲,别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起以前,想起那些爱情,那些纯情,那些真情,我似乎感觉,离我越来越远了。”

  “不要给我提爱情,爱情是相互的。单一的爱,不叫爱情,叫暗恋。爱情是神圣伟大的,也是刻骨铭心的,是心与身的融合,无法搀杂其他情感。假如男人与女人相爱了,那么男人与女人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假如你们跨出了关键的第一步,那么,男人和女人就会向着目标一直走下去,走过999步,一直到相遇为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天听完,睁开眼睛,反过来问我:“你跟王莹有过爱情吗?看她的神态、行为,很值得怀疑。你也如此,对她很少过问。我想,你们的生活,你们的家庭生活,就是搭伙过日子,满足男女所需的一种法定形式,你们之间如果有情,也只是对孩子的感情,欲求的激情,但是绝对不会是爱情!”

  陆天的一番高论有点高深莫测,有点滑稽可笑,但话中的意思却让我笑不出来。的确,我与王莹之间过着基本上程序化的生活。比如:她出差的机会比较多,我们相互发泄安抚对方的日子一般都选择她回来的早上,或者是周末的早上,脑子里甚至都没有晚上相拥相抱的印象,也许是忘记了吧。

  喝一口又苦又香的咖啡,我叹口气,爱情这个词,谁又能说清呢?

  陆天跟我一样,已是快奔四的人,按理说已是熟透了,快烂了,应该有自己的情感与爱好,也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管得太多,也不一定起作用。想到上小学时,我与陆天因为一个小女生发生冲突的事,就觉得好笑,岔开话题:“有几个小学同学强烈要求聚会,我们参加不?”

  “小学同学?”陆天显然对小学同学聚会的事感兴趣,一听小学聚会,立即来了精神,“我俩喜欢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揉着鼻子想了半天,才说:“记不得名字,只记得她小小的眼睛,单眼皮,一条长长的独角辫……对了,你当时见色忘义,还把我手咬下一块肉,看,还有记号呢!”

  我伸出小拇指,对着陆天摇。陆天呵呵一笑,也把脚放到椅子上,挽起裤角,让我看他曾经受的伤。我们相互笑着,紧紧抱在一起,使劲儿拍着对方的后背。

  这世上的事真说不清。当时,小女孩的家长找老师,老师罚我俩在操场上顶着烈日跑了三圈。当初的故事成了永久的回忆,也成为朋友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我和陆天就这样不打不相识,将哥们儿情谊延续至今。

  爱情永远是需要付出的,很脆弱,很难定义。但是,哥们之间的友情不需付出太多,却是牢不可破的。这种永远的友情会藏在心里,放在脑子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只要需要,就会出现。

  陆天的长发假女人端着两杯茶,扭扭捏捏,又进了房间。知道我不喜欢他,贴着墙根走,把杯子放到陆天面前,被我叫住:“喂,你叫什么名字?”

  长发假女人胆怯地看着我,又转向陆天,求救的眼神带着女人味。我扫视一眼陆天,没有想到男人味十足的陆天会道貌岸然,不但喜欢女人,还会喜欢男人。陆天会意地笑,并不计较:“别难为他了,你好奇是吧,我给你介绍。他叫小雪,东北黑龙江人,今年22岁。去年夏天,我去市里办事,把他给撞了,他右胳膊骨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没成想,他是故意的,住院期间一句话不说,还差点自杀。”

  “别给自己找理由,拣重点的说。”见不得陆天看小雪疼爱的眼神,我打断陆天的话,“你是可怜他,不是喜欢他吧?”

  “是喜欢!”陆天白了我一眼,小雪躲到陆天身后,紧紧抓住陆天的衣领,低头站着,看着陆天满脸的爱意。陆天握住小雪的手,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小雪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心疼。从没有把他当男人,你看,这细细的手,细细的腰,胡子都没有,喉结也没有,就是一个标准的女人呀!当时,他穿一件红衣服,躺在地上,我把他送到医院,一直认为是女人。可医生说他是男人,我很吃惊,脱了他的裤子才知道。”

  陆天让小雪坐到腿上,让我看他的手,还掐他的腰,还吻一下小雪的脸,让我十分恶心,但无法反驳。泰国有人妖,可以满足男人的性倾向,在中国这些人还属于异类,我真的无法接受男人与男人的亲热。

  “必须跟你一起,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我很不满意地问。

  “应该没有。他从五岁起,就挨家里人打,锁在房间里饿着,才偷跑出来。十六岁那年,他喜欢一个男孩,男孩后来爱上一个女孩子,他投湖自杀被救起。认识他以前,他在工厂打工,就是因为喜欢一个男孩子遭到了拒绝,才伤心撞我车,如果我离开他,他无法生存,还可能自杀,你忍心吗?”陆天白了我一眼,笑着吻小雪,还摸他的胸,小雪并不躲闪,害羞地笑,回吻陆天。

  我的天呀!这都是些什么伦理道德,什么狗屁理由呀。

  实在看不下去,我肃然地说:“绝对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必须想办法!”说完,我脑子里搜索可以帮他的方法,就想到了市整形医院的同学,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博士刘升,我走出房间,给他打电话,说了小雪的情况,他满口应承:“只要本人同意,可以做变性手术,这很常见。”

  没等刘博士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快步走回房间,小雪趴在陆天的耳朵边上,正说悄悄话,我不耐烦地对陆天喊道:“喂,我说,你们正经点,跟你们说点正事!”

  陆天扭头看我一眼,并不理会我,示意小雪继续说。我一把拉过陆天,问小雪:“我想办法给你做变性手术,你同意不?但是,你必须离开陆天,这是条件!”

  小雪吃惊地看着我,似乎没有听明白,陆天也吃惊我的想法。可是,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小雪突然跪到我面前,给我磕头,让我赶紧扶住:“说,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同意,同意!我打工挣钱,就是为了做变性手术,盼了十八年,终于盼到了,谢谢你,谢谢你!”小雪说完,又给我磕了一个头。

  再看他,已是泪流满面。他说话的声音,活脱脱就是女人的声音,真是不可思议。陆天犹豫一下,看似有点不舍,我踢他一脚:“老爷们,要痛快点,先做手术,如果真的喜欢他,再议!”

  这时,手机响了,是王莹的短信。

  她说:“蒲哥,我想明白了,我们一起生活就是彼此折磨。下个月我出国,离婚的事,我们尽快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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