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福禄道出枕头中所藏之物,乃是当朝皇帝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苏堂心里禁不住一惊,他曾闻锦衣卫与东厂,合计近百名高手,领了圣旨,满天下搜寻传国玉玺。不想,在这鬼镇荒山,竟然听得此物的消息。

  那蒙妃并不理会苏堂,一双干枯的手,自上而下在福禄脸颊摸过,脸上神情甚是满意,突然又转为悲苦,道:“那日,燕兵攻入皇城,我奉旨将玉玺藏入枕头,抱着偷跑出宫,也幸亏火势大,没人瞧见我。我逃出来,扮作疯女一路落魄而行,不想撞见晋恭王帐下的三个高手欲图不轨!我奋力抵抗,武功虽不输他们,枕头却被夺了去,被发现了其中玄机!晋恭王得知此事,大喜过望,留了我一条命,亲自带了兵马,押着我一同北上。经过这活人却步镇时,大军歇息,夜里我趁机杀了看押我的兵士,拼死抵住军中护卫,冲进晋恭王大帐,想要夺回玉玺!可帐外突然杀声震天,毒雾骤起!有军士嘶声呼喊,说‘阴兵’来袭!我知这晋恭王中了埋伏,用帐中的枕头包好玉玺,拉着他一同逃出帐去。出了帐子,我一看,这镇上两军交战,血肉横飞,杀得那叫一个惨烈!屋檐下悬着手臂,摊位旁流着肠子……我急忙点了晋恭王穴道,自己闭住气,趁乱抢过一匹大黄马,带着他和玉玺向南逃去!将将出了镇子,一个褐衣人身法极快,竟追上黄马,只一招,将我打落下马!他不知枕头里的玄机,只想拦下我,不留活口而已。我躺到在地,动弹不得,吸了许多毒气,昏死过去。也该我命大,我躺在镇外,毒雾不似镇内那般浓,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待醒来时,这镇子便成了屠场,遍地横尸。原本丢在我手边的枕头,也不知去向!没了传国玉玺,我知自己误了大事,不敢南下回宫,就在这镇子周围躲了起来。百姓说这满镇子的人都是我杀的,错了,错了!我不敢进那活人却步镇里去,只好夜里逼问过路的人,有没有看见一只枕头。”

  苏堂奇道:“你既贵为宫中妃子,又哪里学得那阴狠毒辣的大索命音?”

  蒙妃轻轻将头靠在福禄怀中,合眼道:“有一夜,我打死了万丈门几个走夜路的人,锋帮主本欲派人来这镇子杀我,知我身世后,敬我昔为皇妃,又怜我实在凄苦,便传授我这‘大索命音’,教我在这活人却步镇为万丈门做个前哨。”

    福禄接过话头,道:“蒙妃的父亲,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镖师,她早年被选进宫之时,武功已经不差。”

    苏堂听见“锋帮主”三个字,心中不觉一禀!他心知那万丈门帮主锋无伤,与“华寿、绝庭络、代斯菩”齐名于江湖,世人惯常取其四人之姓氏,并称“锋华绝代”四大宗师,都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太子少师”道衍和尚的得意弟子。

  这四人出师后,路径不同——锋无伤执掌子午谷万丈门;华寿归隐于云寿山庄;绝庭络辞了崆峒派掌门的职务,做了清闲长老;代斯菩常年居于青海,臧僧宗喀巴在西藏另创黄教后,红教逐渐衰落,代斯菩身负红教要职,却不愿再因尘世扰心,潜心研习佛法,不问江湖事。

  苏堂道:“此处向东十五里,有一个村子,在下送蒙妃过去,好生安歇。待我二人去子午谷走一遭,回头便接了蒙妃一同南下,如何?”苏堂此言,实则出于无奈,想那子午谷,并非善地,苏堂带着福禄已颇为累赘,更何况锋无伤识得这蒙妃,此去必然太过招摇。

  蒙妃听了,喃喃道:“南下……我好生想念南京城。”

  突然,蒙妃双手交错,两根中指各扣脉门,力一迸发,登时震断全身经脉!

  福禄只觉蒙妃身体在自己怀中一颤,并不知发生何事,苏堂却吃了一惊,忙俯身相救,却哪里救得回?蒙妃脸携笑意,仿佛沉沉睡去,梦回南京城。

  福禄后知后觉,双手猛晃蒙妃双肩,随后,紧紧抱住,望着苏堂嚎啕大哭。苏堂轻叹一声,转身捡起福禄方才丢下的山石,在山林茂密处寻了个干净地方,挖起坑来。

  两人葬了蒙妃,双双沉默不语,继续向山顶赶去。将过山脊,福禄回头遥望那活人却步镇,悲从中来,仰天长叹道:“走了,走了好,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

  苏堂叮嘱道:“此番去到子午谷,一切言辞由我,切莫提起蒙妃之事。”

    东方渐亮,两人又遇见一座镇子,比之先前那村子,自然热闹得多。两人寻了家客栈,歇息下来。福禄累得急了,顾不得喝口水,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待醒来已是黄昏。

  用罢了饭,两人去市集重新买了马匹,不敢多停留,趁夜赶路。几日后,已临近长安县,不觉已到了褐衣人所言“刀鱼宴”的开宴日子。

  那子午谷在长安县南,是关中通往汉中的一条谷道,蜿蜒600余里。两人进了谷口,纵马前行。福禄看着谷中由唐代遗留下来的拦马墙、饮马槽、关墙、营盘等设施,感慨道:“一骑红尘妃子笑,那杨贵妃平日所食荔枝,便是经这子午谷送入长安城的。哎,只是如今谷还在,妃子笑何在?”

    苏堂知他触景生情,也不便搭话。两人默然行了约莫五里路,远远见前方两面大旗,迎风招展,好不壮观!左旗上书“子午长安知子午”,右旗上书“万丈秦岭万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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