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天空从来也没有这样湛蓝,流水从来也没有这样清莹。这是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这是东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这就是:1945年8月15日。

  就在这一天,日本天皇在广播中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八、一五”祖国光复,中国人民当亡国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日本鬼子投降后,中共冀热辽分局地委派新邱“特殊工人”、党的地下工作者李舟,带领一个连的战士正式接收阜新县,李舟任县长。

  李县长考虑,县政权刚刚建立,新邱矿山需要保护,当地土匪需要打击,阜新急需建立一支党领导的人民武装力量,谁能担起如此重任呢?他的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人就是——赵福林。于是,李县长向辽宁省保安司令部司令员张士毅推荐了赵福林。张司令员采纳了李舟县长的意见,立刻委任赵福林为辽宁省第一区保安司令部骑兵大队长。

  赵福林不负众望,几天就建立起以抗日义勇军战士为骨干,同时吸收矿工、蒙汉族农民参加的骑兵大队。骑兵大队长赵福林,副大队长扎木苏荣。骑兵大队下设三个中队,一中队长由扎木苏荣兼任;二中队长嘎步萨;三中队长吉亚太。赵福林带领这支骑兵大队昼夜保卫矿山设备,打击土匪,维护社会治安,为迎接我军主力部队到来做好了准备。

  1945年9月23日,新四军三师师长兼政治委员黄克诚,按着中央军委的命令,率三师主力四个旅,三个特务团,由苏北开赴东北。经过两个月的徒步行军,三师主力于11月25日到达锦州附近的江家屯。这时,中央军委、毛主席派林彪也来到了东北。不几日,林彪和黄克诚到达阜新。

  李舟县长向黄克诚详细地汇报了阜新县的敌我情况,还向黄克诚师长介绍了赵福林从东北军哗变,到一直抗日的经过。最后李县长赞佩地说:“赵福林,外号赵塌鼻子,当年,日本鬼子一听他的名字就脑袋疼。黄师长,赵福林真是块好料。”

  黄克诚师长听了李舟县长对赵福林的夸奖,心里在想:毛主席指示:“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阜新、通辽一带都是以蒙古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地区,要想在这一带发动群众,开展工作,只有贯彻党的民族政策,多培养少数民族干部,新四军才能站稳脚跟。再有,国民党有机械化部队和骑兵部队,东北又是土匪多如牛毛的地方,我们也应该有一支机动性强的骑兵部队,这样才能更好地应付战局。想到这里,黄师长温和地说:“李舟同志,我的三师广大指战员多数都是南方人,从小就不会骑马。我想能不能以赵福林的骑兵大队为基础建立一支骑兵,那对我们打击敌人的作用可就大了。你说呢?”

  李舟笑着说:“我看挺合适的。”

  就这样,赵福林的骑兵大队划归到了黄克诚师长的麾下。

  1945年12月,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黄克诚师长率三师八旅三个特务团和赵福林的骑兵大队北上,向吉林、通辽挺进,发动群众,扩建武装力量。

  赵塌鼻子的骑兵大队要跟着黄师长北上了,家乡的父老闻讯赶来为他们送行。一位白发苍苍的蒙古族老人,用蓝花大碗盛满了酒,恭恭敬敬地献到赵福林的眼前,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生命不凡的赵福林,

  你是佛祖的神鹰。

  你还未等去降妖除魔啊,

  就感动了八方佛灵。

  天上有十八罗汉为你开路,

  地上有三千六百上神为你斩棘披荆。

  你的马刀能扫掉日月,

  你的神力能移走山岭。

  你的宝马能追上闪电,

  你的胆量能使魔鬼丧生。

  临行喝下这碗烈酒,

  你就会勇气倍增。

  快把妖魔打入地狱,

  天下才会吉祥太平。

  勇士们,撒开战马驰骋吧,

  神鹰们,飞走吧,去搏击苍穹!”


  赵福林大队长接过老人的烈酒,一饮而尽,跨上战马,带着队伍,跟着黄克诚师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北挺进。

  1945年的冬天,大雪不停地下,天嘎巴嘎巴地冷。赵福林骑兵大队的战士顶风冒雪北上,三五天就打一仗,又缺衣少食,走出去几百里后,眼看着就离开了辽宁境内,有的战士就受不了啦。他们有的留恋自己的家乡,想起了父母妻子儿女;有的畏惧冰天雪地,过不了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战斗生活……产生了不想北上,想回家的心思。

  这天夜晚,赵福林的骑兵大队,宿营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树林子里。战士们站在林子里一望,远山近野,茫茫洁白,到处都是冰雪的世界。战士喘出的热气,立刻在眉毛上结霜成冰。部队又没有了粮食,只好饿一夜肚子,第二天再说了。

  小半夜的时候,赵福林听见有人在哼哼唧唧地唱《达那巴拉》(1):


  “粗壮壮的梧桐树若是烂倒了啊,

  墨绿的鹦哥到哪里去歌唱?

  当武将的达那巴拉哥哥走了啊,

  留下幼小的金香妹妹怎么过?


  粗壮壮的梧桐树若是烂倒了啊,

  五彩的鹦哥到哪里去歌唱?

  骑战马的达那巴拉哥哥走了啊,

  留下幼小的金香妹妹怎么活?……”


  听到这歌声赵福林有些不高兴,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唱这首歌?都像达那巴拉似的,想媳妇就从军营往家里跑,那部队还不乱了套?赵福林走到唱歌的人跟前一看,是二中队长嘎步萨在唱。即使一肚子都是火,也不能从嘴巴里窜出来。赵福林压着火气,逗嘎步萨说:“怎么啦?嘎步萨,想媳妇了吧?”

  “刚结婚一个月没到头,能不想吗?”嘎步萨站起来说:“大队长,咱们当兵就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这回北上倒好,挨冻挨饿,还天天打仗,这洋罪我算受够了。”

  “那你说咋办?”

  “大队长,干脆你领着我们回老家吧!”

  “放屁!”赵福林真冒火了:“打国民党是为了穷人坐江山。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快把你的怪话,挂到干巴树梢上去吧,再说怪话我割你的舌头。”

  嘎步萨当时虽然没有敢往下说什么,可他心里逃跑的念头没有断。

  三天后,二中队执行断后任务,这正中嘎步萨下怀,他带着二中队叛逃跑回阜新,干上了吃大户的买卖。

  随着嘎步萨二中队的离去,骑兵大队里又有一小部分阜新籍的战士开了小差。赵福林的骑兵大队由一百多人,一下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赵福林气得骂娘,可怎么骂又有什么用呢?人跑了,他们听不见了。他心火上升,满嘴起大泡,牙疼得吃不了饭。

  黄克诚师长听说这件事后,晚上亲自来到了骑兵大队的驻地。

  黄师长来了,赵福林知道自己没有把兵带好,出了这么多逃兵,轻的挨一顿暴训,重的这大队长就得一撸到底。可令他八辈子没想到的是,黄克诚师长见到他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恶眉瞪眼,反而温和地说:“怎么,跑几个人,丢几条枪,就牙疼得不吃饭啦?”

  黄师长一没暴训他,二没撤他的职,还这样爱护他,使赵福林更加羞愧难言:“师长,我……我……”

  “你什么你,”黄克诚师长说:“我现在命令你去吃饭!”

  “是!”赵福林敬了个军礼,吃饭去了。

  晚上,黄师长没有回司令部,就住在赵福林的屋里。这天夜里,黄师长给赵福林讲了很多革命道理,帮助他分析了眼前的斗争形势,最后语重心长地鼓励他说:“赵福林同志,不要急嘛,到什么时候饭总是要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干革命可不能没有本钱哟。咱们搞革命靠的是自愿,走几个人,带走几匹马,算得了什么?现在虽然敌强我弱,可我们为老百姓打仗,不久,胜利会是我们的。”

  一夜没合眼的长谈,使赵福林懂得了很多革命道理。他知道了为谁扛枪,为谁打仗。更令他感动的是,共产党、新四军领导对自己如此的信任和爱护,假如自己不把这支骑兵带好,怎么能对得起黄师长的苦口婆心呢?他郑重地向黄克诚保证:“黄师长,赵福林跟着共产党、新四军算是铁了心,请首长考验我吧!”

  黄克诚师长拍着赵福林的肩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任凭大雪满天飞舞,任凭寒风呼啸刺骨,黄克诚师长率领三师八旅和赵福林的骑兵大队一直向北、向北……

  1946年1月初,黄克诚率部队来到吉林梨树县。梨树县国民党军守敌有一个加强营,武器装备精良,防御攻势坚固,敌人气焰十分嚣张。平素这个营无恶不作,坑害百姓,经常围剿革命队伍,清剿党的地下工作者,杀害农会干部,可谓罪恶累累。黄克诚师长决心消灭梨树县守敌,为更好地发动群众参加革命奠定基础。

  在梨树县城外,两军摆开了战场。

  新四军三师八旅上去一个营,因敌人防御坚固,火力太猛,只好撤了下来。

  黄克诚师长又命令一个营上去了,还是没拿下来梨树县。

  黄克诚师长火了,高声问:“谁能给我拿下梨树县城?”

  “我!”一个人响亮地回答。

  “你?”黄克诚师长一看是赵福林,犹豫了片刻,问:“有把握吗?”

  “有。”赵福林回答得挺干脆。

  黄克诚师长知道他的骑兵大队也就剩下不到一百人了,便问:“你带多少人?”

  “就我的骑兵大队就行。”

  “不行,我在给你一个加强连,一个作战参谋。”黄克诚师长看了看表,命令说:“现在是晚上7点,一定在拂晓前拿下梨树县城。”

  “是!”赵福林有趣地说:“师长放心,绝不能让敌人活到天亮。”

  赵福林立刻准备去了。

  黄师长把硬任务交给了赵福林,有一位首长很担心,对黄克诚说:“黄师长,这么难啃的骨头,交给赵塌鼻子能行吗?是不是……”

  黄克诚师长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位首长的话。“你可不要小瞧这个赵塌鼻子,他当过东北抗日义勇军的骑兵团长,抗日的时候,跟小鬼子没少打硬仗。老弟,你就瞧好吧!”

  赵福林回到部队,立刻挑选了10个包括吉亚太在内的身手麻利的精兵,叫他们人人都准备好飞虎爪,马上吃饭,然后睡觉休息,等他的出发命令。然后,他把副大队长扎木苏荣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

  扎木苏荣听了赵福林的攻城计划拍手称赞,不过他不同意赵福林自己带着尖刀班上去。他摸摸厚嘴唇子,说:“老塌,你是攻城指挥官,这尖刀班我来带最合适。”

  “我老赵吐唾沫就是钉。”赵福林把刷子眉立立了起来:“执行命令。”

  扎木苏荣心里明镜似的,嘎步萨带着二中队一跑,闹得赵福林心情不好,这回他是想好好打一个漂亮仗,叫这股恶气冒出来,既然这样他也就不能再争了。他只好按着赵福林的部署准备去了。

  正好半夜,扎木苏荣指挥骑兵大队和加强连向梨树县城发起总攻,枪声就像暴豆一样,接着杀喊声一片,冲锋号声震耳嘹亮。

  梨树县城国民党守敌立刻所有枪炮一齐开火,火力之猛,恰似疾风骤雨。县城上的敌人打了一气,不见一个新四军的战士的人影。敌营长命令说:“停止射击!”他挺纳闷,把脑袋摇晃了几下,自言自语地说:“共军在搞啥名堂呢?”

  敌营长当然不知道,这是扎木苏荣按着赵福林的吩咐,光大造声势而不真攻,在有意麻痹敌人,消耗敌人。新四军的战士没有几个放真枪实弹的,那枪声只不过是把鞭炮放在了铁桶里罢了。

  两个小时过后,扎木苏荣又指挥部队同上次一样,向敌人发起了“总攻”。敌人哪里知道其中奥秘,又还以激烈的枪炮声。打着、打着,敌营长拍了拍脑门,似乎明白了什么,气急败坏地说:“别打了,这是共军在耍老子,老子才不上他的当呢。共军再攻,不见到人别开枪。”他被折腾了大半宿,闹得人困马乏,从城上下来,回营部睡觉去了。

  也许是敌营长刚刚回到营部,赵福林就带着尖刀班的战士向城下摸了过来。紧接着,在扎木苏荣副大队长的指挥下,骑兵大队在前,加强连在后,向梨树县城发起了真正的总攻。

  刚一开始,敌人还以为像前两次一样,又在耍他们呢,根本就没在意。骑兵大队都快冲到城下了,敌人这才发现新四军动真格的了,这才慌忙还击。

  赵福林带着尖刀班已到城下。只见他一扬手,飞虎爪飞上了城墙,随后,他“噌!噌!噌!”几个箭步,就到了城上。城上的敌人正专心致志地向城下射击,哪里想到赵福林已上了城,赵福林便在敌人的屁股后头又射击、又扔手榴弹,城上的敌人一看不好,有的连忙掉转枪头,来对付这位像从天上掉下来的赵福林。一个赵福林就把敌人闹懵了,眨眼间,尖刀班的战士也都先后跃上了城。战士们的冲锋枪对准敌人开始咆哮,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敌人立刻乱了套。

  这时,赵福林看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敌人正在用轻机枪向城下疯狂地扫射。他两个箭步穿过去,一把手就把敌人手中的轻机枪夺了过来。敌人一愣,还想伸手往回抢,早被赵福林飞起一脚踢到了城下。他端起轻机枪照准敌群就“突突!”开了。那挺轻机枪的枪筒早已打红了,赵福林的两手就事被烫出了大燎泡,可他一点没觉得枪筒热,抱着滚热的轻机枪越打越来劲儿……

  听到激烈的枪声,敌营长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还以为共军在耍弄他呢。他刚坐在椅子上,一个通信兵跑进来报告说:“营长,共军攻城了。”

  “滚!”敌营长气得大骂道:“没影的事也来报,在胡说我毙了你。”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个通信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报告说:“营长,共军攻进城了!”

  敌营长这才感觉不妙,走出营部一看,大街上正喊杀声连天,国民党军已经全线崩溃了……

  仅仅一个小时,战斗结束了。击毙敌人50余名,俘虏敌人近100名,剩下的残兵败将叫敌营长带跑了。

  这时,东方刚刚露出一丁点鱼肚白,天还没亮呢。

  打梨树县赵福林出了名,甚至,国民党兵中有人说赵塌鼻子会飞檐走壁。

  1946年1月28日,黄克诚师长率部攻克通辽。在攻打通辽战役中,赵福林的骑兵大队又立了功。

  黄克诚师长对赵福林特别赏识,他从新四军各部抽调部分指战员,成了了新四军三师第一骑兵团,任命赵福林为骑兵团团长,从三师又调来老冀任政委,扎木苏荣为副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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