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屯战役后,赵福林领着他的骑兵团,隔个十天半月的就打一次胜仗,这下子赵福林-——“赵塌鼻子”就更出名了。在辽西大地一提起赵塌鼻子,那可是家喻户晓,都给他竖大拇指,赵塌鼻子成了黄显生将军手下的抗日英雄。

  赵塌鼻子成了英雄,龟田憋子就成了狗熊,气得他就像一条发了疯的狗,日夜不停地狂叫:“赵塌鼻子,死拉死拉的!”他曾命令三木小队长在前面开路,自己带着大队日伪军随后跟进,一心想和赵福林决一死战,可赵福林不按他想的去做。一会儿跟他捉迷藏;一会儿主动出击打他个冷不防……把龟田憋子打得鼻青脸肿;拖得死不起,活着难受。最后,他把全大队鬼子和伪军都调了出来,前堵后追,围剿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以日伪军几百条狗命的代价,总算把赵福林打得找不到了。于是,他自欺欺人地说:“赵塌鼻子被消灭了。”

  龟田憋子死死抓住赵塌鼻子不放,敌我力量太悬殊,使赵福林的骑兵团伤亡很大。不管赵福林的骑兵团伤亡大,在东北抗日战场,因敌众我寡,战斗频繁、惨烈,黄显生将军领导的整个东北抗日义勇军也大幅度减员。这时部队进行了缩编,东北抗日义勇军第四路军一旅奉命与抗日联军第一师合并,赵塌鼻子被任命为一师二团三营九连连长,扎木苏荣被任命为九连副连长。

  赵福林带领九连官兵,和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斗争,战争非常艰苦。他们的武器装备不好,常常吃饭都成问题,千难万难,就是抗击日寇的决心不改。赵塌鼻子依然是龟田憋子的一块心病。

  这天傍晚,赵福林部队行军到哈山脚下,就听见米家村方向枪炮声骤然响起。

  赵塌鼻子和扎木苏荣正在纳闷,忽然侦察员跑来报告说:“连长,有一百多日伪军正在打米家村。村子里有一支30多人的队伍正和敌人顽抗。”

  “村子里是我们的人吗?”扎木苏荣忙问。

  “不是,这伙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侦察员回答说:“听说领头的还是个女的。”

  “我们不管她是谁,只要打日本鬼子,我们就是一家人。”赵福林命令说:“直奔米家,狠狠地打小日本的屁股。”

  一连人扬鞭打马,风驰电挚般地向米家杀来。

  七八里路,一扬马鞭子就到。赵塌鼻子他们来到米家村外,三木领着日伪军已经冲进了村子。赵福林一马当先,追着三木的屁股,像一阵风似地杀了过来。

  三木眼看着就把这30多人的抗日武装吃掉了,没想到他的身后杀来了这么多人马。怎么办?三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站在三木身边的独眼龙惊恐地说:“三木太君,不好,赵塌鼻子来了。”

  三木定神一看,冲在队伍前面的果然是赵塌鼻子。冤家路窄,赵塌鼻子怎么来了?他见到赵塌鼻子就打心眼里往外害怕,哪里还有心思恋战,指挥着日伪军夺路而逃。

  赵福林把三木追出去二里地,便返回了村子。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位个子不高、大眼睛、双眼皮、红红的脸蛋,面目英俊的女人站在院子里。他心里好纳闷,这不是乌云其其格妹妹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看,对呀,是他的乌云其其格妹妹呀!

  赵福林正站在那儿愣神儿,乌云其其格早已认出了赵福林,当年的赛扎哥。她大喊了一声:“赛扎哥——”便一头扑在了赵福林的怀里。

  赵塌鼻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儿遇上乌云其其格。他抱住乌云其其格,流下了激动的热泪,“乌云其其格妹妹,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呀?查干少卜大叔的体格还结实吗?”

  什么赛扎、乌云其其格、查干少卜大叔的,把在场的战士全弄懵了。扎木苏荣已经看出来了:连长肯定和这个女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当年他们还是一对鸳鸯呢!于是扎木苏荣上前迈了一步,厚嘴唇子吧嗒了两下,温和地说:“连长,有话还是到屋里去说吧!”

  “对对,”赵福林擦了擦眼泪,连忙说:“乌云其其格妹妹,我们到屋里说话。”

  坐在屋里,从来不掉泪的乌云其其格“哇”的一声哭了,“赛扎哥,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赵福林给乌云其其格沏上一碗浓浓的喇嘛茶,温情地说:“乌云其其格妹妹,哥哥也一直在惦记着你们,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乌云其其格喝了一口浓茶,擦了擦眼泪,向他的赛扎哥讲了起来……

  当年赛扎和两个兄弟越狱的第二天,乌云其其格就知道了。可惜的是,越狱后的当天黎明,特木热就被乱枪打死在了雪地上。第二天一早,白云也被王爷带着人马抓了回去,当时就枪毙了。王爷带着兵马还在全力搜捕赛扎,聪明的乌云其其格心里明白了:赛扎哥跑了。

  也就是在赛扎越狱的第二天一早,乌云其其格就告别了阿爸,骑上了大红马,她要去找赛扎哥,想离开科尔沁大草原,和赛扎哥远走高飞。不巧的是,她找到舅舅家的时候,舅舅告诉她,赛扎去开鲁投军去了,刚刚离开小半天。

  听舅舅这么一说,乌云其其格乐得像个直蹦的花喜鹊。她连饭都没有顾得在舅舅家吃,就打马扬鞭向开鲁飞去。

  乌云其其格去开鲁走的是大路,赛扎去开鲁走的是小路。乌云其其格到开鲁,赛扎还没有走出科尔沁草原呢,她在开鲁怎能找到赛扎哥呢?她在开鲁呆了些日子,没有打听到赛扎哥的消息,就琢磨:是不是赛扎哥又返回了家乡?于是,她又返回了科尔沁。

  她一回到家,立刻吓懵了:家里的牛羊没了,房屋化成了灰烬。她高喊:“阿爸,阿爸,这是怎么了?”

  邻居老奶奶听到乌云其其格的喊声,赶忙跑出来说:“乌云其其格,我的苦命孩子,你怎么跑回来了?”

  “老奶奶,我家的房子谁给烧的?我阿爸呢?”乌云其其格问。

  “孩子,前两天,你阿爸和你舅舅都叫王爷领着兵抓去砍头了。”老奶奶哭泣着说:“他们说是你阿爸和你舅舅救走的赛扎。”

  乌云其其格的脑袋“嗡”的一声,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乌云其其格醒了以后,老奶奶又告诉她:“孩子,现在王爷正在抓你,奶奶给你做点饭,吃饱了快逃命吧,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能让豺狼看见你的影。”

  乌云其其格离开老奶奶家里后,一心想为死去的阿爸和舅舅报仇。她串联起七兄八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拉起了几十号人马,专和王爷、财主们斗,给穷苦的牧民们出气。打得王爷,一听到乌云其其格的名字就脑袋疼。

  在乌云其其格拉起队伍,和王爷斗的第二年春天,她曾经孤身一人又去了一次开鲁。在东北军的兵营里,她还是没有找到赛扎哥。乌云其其格哪里知道,她的赛扎哥在东北军里改名赵福林,她怎么能找得到呢?

  “九、一八”事变以后,小日本武装侵占东北,眼看着战火烧到了千里草原。凡是中国人,有几个愿意当亡国奴的呢?乌云其其格和弟兄一商量,便举起了抗日大旗,迎着敌人的炮声,杀上了抗日战场。

  几年的血战,她的近百人队伍打的只剩下30多人了。这次她们来到米家村不到半天,就被伪军狗特务发现了。狗特务把三木引来,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30多人,只剩下乌云其其格和两个战士,其余全部战死……

  讲到这里,乌云其其格已经泪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报告。”

  “进。”

  “赵连长,当地老百姓正在做饭,非留我们在这里吃饭,我们在这儿吃饭还是出发?”一个战士进来请示说。

  米家村是赵福林经常来的地方,当地老百姓对赵塌鼻子的部队打心眼里往外欢迎。赵福林知道,全连战士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了,不能再走了,便命令说:“村外多加岗哨,饭后立刻出发。”

  “是。”

  “赵连长?”正在哭泣的乌云其其格听得真真的,进来的战士管赛扎哥叫赵连长,她纳闷地问:“赛扎哥,他们怎么管你叫赵连长呢?”

  赵福林就把自己从越狱出来,又跑到开鲁投军,改名赵福林当上了东北军排长,再往后“九、一八”事变,他领着一营官兵在张家口北山哗变,打回东北投奔黄显生将军抗日的经过,向乌云其其格讲述了一遍。他说:“乌云其其格妹妹,这回我们就在一起打日本鬼子吧!”

  现在乌云其其格明白了,原来她的赛扎哥一到军营就改名叫赵福林了,她怎么能找得到呢?这也是不幸的万幸,也是缘分,谁又能想到,今天他们在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上相逢呢。如果不是赛扎哥领着一连人赶到,她和另外两个战士也战死了。她终于找到赛扎哥了,说什么也不能和赛扎哥分开了。乌云其其格攥住赵塌鼻子的手说:“赛扎哥,这回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直到把小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

  “好,水晶是透明的,蒙古人说话是算数的。”赵福林哈哈大笑着说:“妹妹,我们吃饭去。吃完饭我们得抓紧走,以防万一。”

  赵福林担心三木跑回去找龟田憋子。他知道,龟田憋子的大部队离米家村不到一百里。三木跑回去,龟田憋子集合部队赶到米家村最快也得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他们早吃完了饭,跑得远远的了,龟田憋子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然而,一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米家大血战的序幕渐渐地拉开了。

  原来,三木带着溃散的部队逃出去不到20里,正好碰上大扫荡回来往城里走的龟田憋子。

  龟田憋子气得脸像紫猪肝,瞪着圆圆的眼睛问三木:“你看准了吗,他们就是赵塌鼻子的部队?”

  “看准了,是赵塌鼻子他们。”三木回答。

  “他们多少人?”

  “一个连。”

  “赵塌鼻子,死拉死拉的。”

  龟田憋子带着日伪军一千多人,掉转马头,像一群疯狗,又像一群恶狼,带着血红的眼睛向米家村扑了过来。

  赵塌鼻子和战士们吃饭快的刚刚吃完饭,吃的慢的还没有吃完饭的时候,忽听村外“呯”的一声枪响。赵塌鼻子知道,这是村外岗哨打的枪。他忙说:“不好,有敌情。”

  话音未落,村外就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哨兵跑来报告说:“连长,鬼子把我们包围了。”

  “有多少鬼子?”赵塌鼻子急促地问。

  “天头太黑,看不准,估计也有一千多号。”

  “连长,快突围吧!”扎木苏荣催促说。

  “我们能突出去,那老百姓怎么办?”赵福林说:“咱不能丢下老百姓不管吧?”

  “赛扎哥,你说怎么办?”乌云其其格依然叫赵福林赛扎哥,“听你的命令。”

  赵塌鼻子果断命令:“扎木苏荣你带领一个班战士,一定要把老百姓疏散出去。”

  “是。”

  “其余战士跟我来。”

  赵福林一马当先,乌云其其格的战马紧随其后,大家来到村口翻身下马,立刻投入紧张战斗。

  这时鬼子已经离村口不到几十米,赵塌鼻子火呛呛地说:“妈的,把所有‘大家伙’都给我用上,狠狠地打。”

  全连的大家伙只有两挺轻机枪,这会儿同时吼叫了起来,在加上全连官兵长短枪一齐开火,手榴弹横飞,还真把小鬼子给揍懵了。他们“哩哩哇哇”地怪叫着,有的吓得趴在了地上;有的掉屁股往回跑。

  夜空中乌云密布,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一顿激烈的还击,也把龟田憋子打得蒙头转向了。他又问一遍三木,村里到底有多少人?三木肯定无疑地回答,就赵塌鼻子一个连。龟田憋子的胆子又壮了起来,命令鬼子和伪军又大胆地冲了上来。

  “打!狠狠地打!”随着赵塌鼻子的喊声,暴风雨似的子弹又射向了敌群,日伪军又倒下了一大片,活着地又掉头跑了回去。

  赵福林带领战士连续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为米家村老百姓安全地转移赢得了时间,老百姓都顺利地钻进了青纱帐。可赵塌鼻子他们走不了啦,这时敌人把全村都包围了起来,在夜幕的掩护下,又像疯狗一样冲了上来。

  赵塌鼻子的骑兵连装备不好,子弹也不多,这一阵激战,子弹几乎打光了。龟田憋子是个狡猾的家伙,见对方的火力都哑了,就知道赵塌鼻子他们没有子弹了,狰狞地狂笑着:“哈哈哈……他们没子弹了,给我活捉赵塌鼻子。”

  “赛扎哥,怎么办?”乌云其其格焦急地问。

  “仗打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样?”赵塌鼻子对乌云其其格说:“只能和小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一场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

  赵塌鼻子没想到活,乌云其其格没想到活,全连的战士谁也没想到活,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多杀几个鬼子。全连官兵都像小老虎一样,杀的日伪军哭爹喊娘。赵塌鼻子马刀舞起,带着风声,顷刻间敌人就有七八个倒在了他的脚下。乌云其其格就战斗在他的赛扎哥身边,雪白的披风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但毕竟敌众我寡,兵力差的太悬殊,一个个战士先后倒下了,赵塌鼻子和乌云其其格渐渐地被敌人围了起来。

  “活捉赵塌鼻子!”

  “活捉赵塌鼻子!”

  ……

  日伪军的喊声越来越高。

  突然,一个日本鬼子跳到赵塌鼻子的身后,抡起战刀向赵塌鼻子的脑后劈来。乌云其其格一看不好,一个箭步飞来,用刀连忙挡住了那个小鬼子的战刀。赵塌鼻子得救了,可乌云其其格被独眼龙在身后一刀刺进了胸膛。

  赵塌鼻子一回头,看见乌云其其格妹妹被独眼龙刺伤,倒在了地上,刚要杀过来,四五个鬼子又拦住了他死死不放。就在这时,他看见乌云其其格拉响了身上的最后一颗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小鬼子,我日你奶奶!”赵塌鼻子怒吼着,像头疯了的雄狮,抡起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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