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五台山归来,孝庄太皇太后的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总是不太好。所以,康熙几乎每年都抽出一定时间,陪皇祖母来遵化温泉疗养。疗养期间,祖孙二人谈论的还是国事、家事、天下事。而且这种交流会更加细致、深刻、全面。所以,康熙常说:“皇祖母是我最好的老师。”

  这次来温泉的第三天,京城就来人禀告,皇后病了。太皇太后得知,急忙催促康熙:“中宫有病,你快回去看她,如不见好,我也随后回京。”康熙说:“皇祖母不必挂心。我会照顾好皇后的。您休养好身体为主。”

  康熙走后,太皇太后总是惦记着皇后,她对月亮说:“如果我那掌上明珠还在,皇后就会好了。”

  太皇太后说的掌上明珠,是赫舍里氏与康熙生的第一子,名叫承祜,他聪明乖巧,活泼可爱,太皇太后爱如掌上明珠。只可惜小承祜只活了两岁半就得病身亡。这不幸沉重地打击了年轻的皇后,从此身体每况愈下,渐渐变得羸弱多病。康熙对皇后十分关心,只是政务繁忙,无暇顾及。

  康熙得知皇后病了,他想一定是很重,不然皇后是不会叫人来的。他急速回京,进了紫禁城,直奔皇后的寝宫。

  皇后见康熙来了,十分激动,睁开眼看着康熙,微微笑着。而此时的她已无力用语言表达了。

  原来,皇后因为体弱怀孕,流产了,失血过多,生命垂危。康熙皇帝顿足呼叫,但是,无论谁都无力回天了。

  皇后终于在坤宁宫辞世。她与康熙生活多年,感情深厚。她与太皇太后、太后之间的关系也极为融洽。把中宫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上下关系打理得恰到好处。这对少年天子康熙稳固朝纲、巩固中央政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同时也为康乾盛世奠定了基础,为康熙后来的出色统治开了一个好头。究其实,还是孝庄太皇太后精心选后的结果。

  康熙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多情天子。皇后的梓宫设在巩华城。据史料记载,康熙在皇后辞世的六个月中,亲自去巩华城祭拜皇后共计二十四次,可见他对皇后的感情之深。而这又不能不说,是太皇太后为康熙选到了真正的好皇后。

  赫舍里氏的早逝,对太皇太后也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特别是皇后治理后宫的能力更让她感到惋惜。然而,孝庄太皇太后就是孝庄太皇太后。她考虑得更多的是,怎么样才能给康熙皇帝再选一位更好的皇后。

  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选拔和实绩考核,太皇太后决定为康熙册立第二位皇后——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是四辅臣之一遏必隆的女儿。这位皇后不但端庄秀美,性情温和,又度贤礼法,还有一个超出一般的优点,很有文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其实,钮祜禄氏已经进宫十多年了。皇后在时,她谨言慎行,所以她与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她与赫舍里氏一样,入宫前受到了满汉文化的良好教育,特别是汉族的正统文化对她影响最深。她具有较高的文化素质,能够做到“览史批图”。其实,这也是钮祜禄氏屈居皇妃位子上的必然的选择。她入宫十多年,依然坚持学习,勤于笔墨。这也成了她在深宫中排遣寂寞的精神寄托。而这超出一般嫔妃的优秀的文化素养,正是太皇太后最为欣赏的。当然,这也成了钮祜禄氏入主中宫的竞争优势。

  太皇太后看中钮祜禄氏的博学多才,选皇后前还曾有一段佳话:

  一天清晨,念奴采来一束盛开的牡丹,插在了太皇太后的青瓷大花瓶里。她对月亮说:“干娘,那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可美了。有一大墩开得最盛,我数了一下总共开了一百六十六朵。”

  “是吗?多吉祥的数目哇。一会儿,我告诉太皇太后,一定带她去观赏。”

  过了一会儿,月亮果然去找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几天正烦心呢!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差不多已经确定了钮祜禄氏,只是没有最后定夺。太皇太后便突然想到,何不叫上钮祜禄氏,说不定她还会一展才华,画出一幅最美的牡丹图呢!当然,更要叫上皇上。

  于是,月亮就叫念奴去钮祜禄氏那叫她。钮祜禄氏的宫女告诉念奴,这会儿,皇贵妃正和皇上在御花园赏花呢!念奴回来把情况说了后,太皇太后说:“那正好,咱们也去凑热闹。”

  月亮急忙给太皇太后披了一件大红斗篷,母女二人一前一后,陪太皇太后向御花园走去。

  远远望去,御花园披红挂绿,真是春色满园。太皇太后她们进园直接去了牡丹亭。不一会儿就瞧见康熙皇上和钮祜禄氏正在那里有说有笑,指指点点,又是赏花,又是作画。太皇太后看了,自言自语地说:“这才是天生的一对。”

  康熙和钮祜禄氏见皇祖母也来赏花,赶紧迎上前去。两个人一边一个陪着皇祖母来到那株开得最盛的牡丹花前,驻足观看:“真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啊。”太皇太后赞赏着数了数,果然一百六十六朵,六十六跟自己的年龄相同,真是喜不自胜。

  太皇太后走到画架前,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钮祜禄氏的画作来。她见牡丹图画得十分逼真传神,连夸画得好。然后转身对康熙说:“我的诗人天子,好画也得有好诗配呀!”

  康熙看了看大家,高兴地说:“皇祖母说的好。我看,今天咱们不分主仆,大家一起咏颂牡丹。”说着回头问太皇太后:“皇祖母,您看如何?”

  太皇太后看看月亮说:“好啊!”因为康熙指的“仆”就是月亮。

  “如此,咱们每人两句,请皇上开头,请太皇太后收尾。”月亮说完,大家都表示同意。

  康熙略加思索,便咏了首句:


  牡丹芬芳正春酣,

  千姿百态香满园。


  康熙咏完看了看钮祜禄氏说:“爱妃,该你了。”

  钮祜禄氏微笑着咏了两句:


  晨露为汝洗颜面,

  朝晖为汝耀光环。


  “好诗,好诗。”大家一起为钮祜禄氏叫好。


  蝴蝶翩翩花间舞,

  蜜蜂嘤嘤采甘甜。


  月亮咏完,大家一起为她鼓掌。然后,一起把目光投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不会写诗。就见景生情,说两句大实话吧!”


  游人驻足不忍去,

  心系国魂久留连。


  大家听了一起鼓掌、叫好。康熙高兴地一下子拉住太皇太后的手说:“我的皇祖母,您才是真正的诗人呢。您这最后两句恰到好处,画龙点睛,出神入画。尤其是‘心系国魂’也只有我伟大的皇祖母才能诵得出来。诵出了诗的意境,诵出了诗的美感,诵出了诗人的心声啊!”

  “是吗?皇孙?我和月亮说过,我这一生,大半生与战争打交道。不然,我也学学李清照。”

  “皇祖母,您现在学也不晚。”康熙鼓励说。

  大家陪太皇太后又观赏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宫去了。


  就从赏牡丹这天开始,太皇太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康熙的第二位皇后就是钮祜禄氏了。其实,钮祜禄氏在太皇太后心中早就是最优秀的。

  没过几天,康熙皇帝就册封皇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实践证明太皇太后为康熙选的第二位皇后也是成功的。钮祜禄氏的文化素养与康熙皇帝的多才好学很是匹 配,而她的综合能力甚至超过赫舍里氏。统摄后宫,佐理内治,都显现出非凡的能力,令康熙十分满意、十分放心。康熙有一天对太皇太后说:“皇孙打心眼里感谢皇祖母又为我选了一位好皇后,把后宫佐理得有条有理,我和皇后真可谓良配。”

  无疑,钮祜禄氏在后宫的佐理,对康熙成为一代明君起了一定的作用。可惜钮祜禄氏进宫十多年,没有生儿育女。更可惜的是,这位让太皇太后至爱尤佳的第二位皇后又英年早逝。这也许是上苍故意对这位女娲般的皇祖母的再一次考验。

  钮祜禄氏实在是康熙的良配。后来雍正皇帝继位时,为她加封的谥号里就有“椒塗正为,偕帝德以交辉”的评价。这样的评价不但超出一般的皇后,而且也是亘古无二的。

  钮祜禄氏的早逝,让多情的皇帝康熙万分悲痛,他亲自将钮祜禄氏的梓宫送到巩华城,将其与赫舍里氏安放在同一个祭堂里。他天天为二位皇后举哀,一直住了二十九天。

  孝庄太皇太后为失去两位好皇后而难过,同时也心疼孙子康熙,于是就病倒了。康熙得知皇祖母病了,才从巩华城急忙赶回。祖孙二人相互安慰,共同度过了这一难关。

  太皇太后忍着极大的悲痛,为康熙皇帝第三次选后。她对月亮说,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谁让我没给顺治选好皇后,因此造成的恶果。

  月亮就劝说:“范太师说得对,此一时,彼一时。您千万别再自责。”

  太皇太后看看月亮说:“我还是得将功补过,为皇上再选一位好皇后。”她沉思了片刻又说,“这次得选个温婉贤淑、能容大度,宽厚仁慈的好皇后。现在,不同过去,皇上有十多个公主、阿哥,又有那么多的嫔妃,皇后不大度怎么能行、不仁慈怎么能行?”

  月亮听着,不无感慨地说:“您为皇上想得太周到了。”“不周到可不行,后宫无忧,皇上才会放心、安心,才能一心一意去做治国安邦的大事呀! ”她这话与其说是说给月亮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由于太皇太后设身处地为康熙着想,所以第三次选后又选对了。这位第三次被选中的皇后叫佟佳氏,这位皇后没有前两位皇后显赫的家室,但是,她具备一般皇后不具备的特质。

  侈佳氏进宫后只生了一位公主,但是,不到两岁就夭折了。此后就没再生育。选她做皇后,太皇太后是考虑她能一心一意对待康熙的每一个孩子。佟佳氏果然把那十多个公主、阿哥都视为己出,还亲自抚养了四皇子——后来的雍正皇帝。佟佳氏真正做到了大公无私,她把满腔的母爱都给了四阿哥和其他嫔妃生的儿女。而且佟佳氏不但不嫉妒康熙与其他嫔妃来往,不去争宠,有时还主动把合适的人选介绍给康熙。这种超出一般的大度不具备一定的修养,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实证明这次选后又选对了。这对多情又有点好色的天子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见太皇太后为康熙选后不但做到了尽心竭力,而且还做到了从实际出发,与时俱进。三次合适的选后,对康熙的专心事政和康乾盛世的推进,都起到了奠基的作用。

  不过,伶佳氏只是从一般妃子的身份晋封到皇贵妃,但是和皇后一样总摄六宫之事。有一天,月亮见太皇太后心情很好,问及此事。太皇太后“唉”了一声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我想啊,先后走了两个那么好的皇后,康熙他是不是克后哇?我怕晋封皇后,万一再有个闪失可怎么好,哎,就先让她有实无名吧!”太皇太后说着,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月亮又一次被她感动了,就说:“您啦,为了皇室的兴旺,真是操碎了心了。不过,您也没有白疼皇上,皇上对您可真孝顺。上次去温泉接您,下坡时,他出辇,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给您扶辇,唯恐有一点儿闪失,把奴婢们都感动了。”

  “你呀,就是会说话。我看,以后你别再奴婢奴婢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又血雨腥风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我可说是寸步不离。而且,简直与我同喜同悲同欢乐。你呀,简直就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太皇太后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太皇太后说的是真心话。在这深宫大院里,两个没有丈夫的女人,虽然地位不同,但是还真有些同命相怜,也真有相依为命的味道。太皇太后沉思了一会儿,又说:“月亮,你这样一心一意地陪我这么多年,连嫁人你都不嫁,真是太难为你了。”

  “可别这么说。您身为太皇太后,其实比我还苦还累,我这算不了什么。我呀,还为我能陪伴您而感到幸福、自豪呢!能与您相伴终生,这是我的造化。”月亮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太皇太后走到窗前,隔窗望着夜空,招呼月亮:“月亮,你来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多亮。你呀,就是那天上的月亮。”

  “太皇太后可别这么说。再说了,月亮发的光,可是太阳反射给它的,这可是汤若望教士讲的。在我的心里,您啦,就是我的太阳。”

  你真会说话。”太皇太后拍拍月亮的肩膀说。

  两个年过古稀的独身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