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风雪,早晨天空放了晴。都到太阳晒屁股的时候了,梅林府前院的伙计、打手还没见后宅有一丁点儿动静。有的人心里开始犯了嘀咕:后院不是出啥事啦?

  西虎的贴身马弁看牛羊早都上山了,还不见梅林的影子,挺纳闷。若是以前,他早该和梅林上王府了,今天是怎么了呢?他想问问梅林,今天还去不去王府,便向后院走来。他来到正房,伸手拉开房门,就看见浑身是血的一枝花正躺在门口。他拔腿就往前院跑,边跑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打手、长工、家奴们,听到马弁的喊声,“呼啦啦”扯着串向后院跑来。人们忽地围在后院正房窗前向里一看,西虎一家,还有旺丹喇嘛、乌当管家,都被杀死在炕上了。只有一枝花没有死,她爬到门口爬不动了,昏死在了门口,“呼哒!呼哒!”的还有一点点气儿。

  西虎的贴身马弁一看主子全家被杀,忙骑上快马,直奔王爷府去报案。

  王爷接到报案大吃一惊,连忙带着一队兵马,迅速地来到梅林府。

  在梅林府,王爷先叫人把还有一口气的一枝花扶来,问道:“你认识杀人凶手吗?”

  一枝花虽然不会说话,但头脑清楚,她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凶手是几个人?”

  一枝花慢慢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凶手有多大,30岁左右?”

  一枝花轻轻地摇头。

  “20岁上下?”

  一枝花慢慢地点点头。

  王爷明白了,凶手是三个人,年龄在20上下岁。王爷在没有多问,吩咐人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保住一枝花的命。因为她对杀死西虎一家人命案太重要了。

  接着,王爷在西虎被杀现场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又在梅林府前院、后院,转了一气,他心里盘算着:20左右岁的年轻人杀死了西虎一家,一不是情杀;二不是为钱财,因为他们一草一木也没有拿。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仇杀。趁着一枝花还没有死,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把可疑人都赶到梅林府来,让一枝花辨认凶手,否则,等一枝花死了,在捉拿凶手,岂不是大海捞针。想到这里,王爷大喊一声:“来人!”

  “伺候王爷。”跟随王爷多年的桑洁和苏和站在了王爷的面前。

  王爷吩咐说:“你们俩带领人马,分头行动,把距梅林府方圆20里内的,年轻的男人像赶牛羊一样,全都赶到梅林府来。”

  “喳!”桑洁和苏和扭头便走。

  “站住。”王爷又叫住了他们。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外甥旺丹喇嘛也被杀死在梅林府,难道凶手和旺丹喇嘛也有仇恨?他把大眼睛转了转,加重语气说:“特别是哈达庙上的年轻喇嘛,要一个不落地赶来。”

  “喳!”桑洁和道尔吉带着王府兵丁,像火烧屁股似地跑了。

  王爷把人马撒了下去,心里平静了许多。等桑洁和道尔吉把方圆20里地的年轻人弄回来,叫一枝花一辨认,那凶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无疑,一枝花是能否抓住凶手的关键人物,她要是一命呜呼了,抓凶手可就难于上青天。想到此,王爷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起身来看在厢房的一枝花。

  躺在西厢房炕上的一枝花,早有人用民间的土办法,把一枝花断裂的喉咙用鸡毛糊住,让她维持着,一时半晌的还死不了。王爷看后,又再三叮嘱一遍,就怕一枝花这口气断了。

  早晨还是响晴天,这会儿又变天了,北风呜呜地叫着,乌云布满了天空。梅林府周边的一队队年轻人,被桑洁和苏和赶进了梅林府。哈达庙里的年轻喇嘛也被赶来了,赛扎、特木热、白云也在人群之中。

  王爷叫人把一枝花搀扶出来,站在王爷的身边。然后,王府兵丁押着年轻人,站成一排,在一枝花面前慢慢地走过,叫一枝花辨认杀人凶手。

  一个个年轻人在王爷和一枝花面前走过,一枝花总是轻轻地摇着头。当赛扎走到一枝花的眼前,她用手拽了一把王爷,还点了一下头。王爷明白了,一挥手,早有兵丁把赛扎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接着,特木热和白云也没有逃出一枝花的目光,先后被一枝花认了出来,当场被抓住了。

  赛扎兄弟刚刚被抓住,一枝花就“哏”的一声,一口气没上来,见阎王爷去了。

  当天,赛扎兄弟被关进了王府死牢。

  说来也巧,王府大牢的牢头就是在密林里抢劫赛扎兄弟的黑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黑虎怎能给赛扎兄弟好果子吃呢。

  黑虎认出了赛扎兄弟三人,赛扎也认出了黑虎。他看着贼眉鼠眼,脑瓜门上有三道横纹的黑虎,知道这回一定是凶多吉少。

  “哈哈!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黑虎坐在一把大椅子上,贼溜溜的双眼流露出得意之光。

  “见面了又能怎样?”赛扎圆眼一立,浓重宽宽的刷子眉竖竖起来。

  赛扎立眼竖眉,倒使黑虎身上一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好凶啊,可你就是只虎,如今毕竟落在了平川;就算你是条龙,现在毕竟落在了沙滩,看我今天怎么欺负欺负你。黑虎“嘿嘿”地一声冷笑,“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说,你和同伙为什么要杀死西虎梅林?”

  “西虎不是我们杀的。”

  “一枝花都认出了你们。”

  “那你叫她来,说说我们是怎么杀死西虎的?”

  “她不死了吗?”

  “哈哈哈……”赛扎一声大笑:“难道死人也能作证吗?”

  “你……你……”黑虎“你”了老半天,就是没有话可说,便恼羞成怒,冲着身边一个膀阔腰圆的打手,吼道:“给我打,把他给我活活地打死。”

  “喳!”那黑大汉抡起黑蟒鞭,劈头盖脸向赛扎抽了起来。眨眼工夫,赛扎被打得皮开肉绽。

  黑蟒鞭不但没有打服赛扎,反而惹怒了壮士,他破口大骂起来:“日你奶奶,就是把爷爷打死了,再过20年又是一条好汉!”

  “我让你是一条好汉!”黑虎抄起一根大棍,也扑上来助阵。

  从日落西山,一直到第二天小鸡叫,赛扎被黑虎和打手打了三个发昏。黑虎和黑大汉身上的汗水,像长尾巴蛆一样往下爬。他们累得像稀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牢头,他昏过去了。”黑大汉说。

  黑虎伸着腿,两手往后拄着地,脸冲着房笆,像狗似的张着嘴,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地喘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个废物,起……起来,用凉水把他给我喷……喷过来!”

  黑大汉呲着牙,咧着嘴,瞪着眼,使个大劲儿向起一起,感到腰酸腿疼骨头软,又坐下了。“我身上要散架子了,叫我再歇一会儿吧?”

  “你……敢……敢不听老子的话,给我滚……滚起来。”黑虎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黑大汉也不示弱:“你咋不起来呢?瘸子打猎坐着喊。”

  黑虎火了,强打精神站了起来,正想教训黑大汉,王爷领着几个打手走了进来。

  王爷看了一眼绑在柱子上,已经昏了过去的赛扎,问黑虎:“罪犯招了没有?”

  黑虎说:“这个家伙硬得像块铁,一敲叮当响,就是不碎。我们收拾他一夜,把他打啥样不用说,连我们都累得天旋地转的,他就是不招。”

  王爷看看赛扎,吩咐说:“把他用凉水喷过来。”

  “喳!”黑大汉连忙应声。

  “哗!”一盆凉水喷在了赛扎的头上。赛扎“哎哟!”一声,又醒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王爷问。

  “赛扎。”

  “什么地方的人?”

  “蒙古贞。”

  “那两个人是谁?”

  “我的两个兄弟。”

  “你们为什么杀西虎梅林全家?”

  “不是我们干的。”

  “管家婆都认出了你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陷害我们。”

  “一枝花为什么陷害你们?”

  “那你得问她去。”

  王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喝令黑虎说:“把王府的刑具都让他尝尝,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从那天以后,黑虎给赛扎坐老虎凳、吃大红枣、灌辣椒水、穿铁鞋、上夹棍……反正是把王府监狱所有的刑具都用遍了,把赛扎的右眼珠都折腾得冒了出来,可这个钢打铁铸的汉子,依然是一口咬定:“没有杀人!”

  黑虎黔驴技穷,只好去向王爷问计:“王爷,什么刑具都用了,什么招都使了,他还是不招,这可怎么办呢?”

  王爷把眼珠转了转,说:“他不认,你们收拾另外两个。他赛扎是块铁,那两个不能都是一块铁吧!”

  “喳!”

  这回特木热和白云可受大罪了。黑虎又把王府的大刑、酷刑轮番用在了特木热和白云的身上……

  眨眼就是三天过去,叫王爷和黑虎做梦没有想到的是,特木热、白云和赛扎一样又臭又硬,他们什么口供也没有得到。

  在牢房里,赛扎看见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两个弟弟,心如刀绞,他轻轻地查看着两个弟弟的处处伤口,眼含热泪地说:“特木热、白云,你们挺得住吗?”

  特木热说:“赛扎哥,你能挺得住,我就能挺得住!”

  “你哪?”赛扎扭过脸来,又问白云。

  “挺不住也得挺着。”白云无可奈何地说:“承认了就会掉脑袋的。”

  特木热说:“我们死活不承认,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唉——”白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赛扎哥,我们在蒙古贞家乡呆得好好的,真不该来科尔沁这个鬼地方,闹不好还得把小命留在这儿。”

  “白云小弟,这不怪我们闯科尔沁,要怪只能怪王爷财主太黑心,逼得穷人没法活下去。”赛扎又想起了小时候,他去要饭,被白大包四眼狗咬的事,“咱家那儿的财主白大包,我看和西虎是一个窝的两只狼。”

  特木热接过话茬说:“就是,走到哪儿,乌鸦都是黑的。”

  “还是别说乌鸦了。”白云说:“赛扎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也不能在这里等死,赛扎哥你说对吗?”特木热说。

  “对!”赛扎坚定地说:“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活着出去。”

  白云问:“赛扎哥,你有什么办法?”

  赛扎那重重的浓眉皱了皱,又迅速地舒展开来,满有把握地说:“我想,查干少卜大叔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乌云其其格妹妹一定会来看我们的。只要我们里外一通气,就有希望了。”

  特木热和白云听赛扎这么一说,仿佛也见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光亮,脸上的愁云飞走了许多。

  一想起查干少卜大叔和乌云其其格妹妹,赛扎还兴奋了起来,竟唱起了查干少卜大叔最爱唱的歌:


  “一匹骏马,一杆猎枪,

  还有一壶美酒哟,啊哈伊,

  伴随我在草原上……”


  透过铁窗,赛扎看见在乌云翻滚的长空,有一只展翅的雄鹰,正在云的江,云的海中翻飞、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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