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操场上的老师学生都聚拢过去,小圈,大圈,围了几层,辛夷和上官楚,在最外的一层圈,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说话的、大声喊的、往里挤的,乱哄哄一片。

  “打120”。这声喊压过了所有声音。有人掏手机,打电话,外圈的人注意力在电话,里边的人在叫人,“老师——老师——老师——”

  一会儿,120车“呜啊,呜啊”地开进学校,停在体育馆前面的甬道上,班主任被抬上了救护车。操场上人群散去。大家目送着救护车从校门开出……

  大操场逐渐寂静了,不一会,高三楼前的小操场热闹起来:高三生们三五成群,呼朋引伴。从楼上的窗口飞撒下大片大片的雪片,一开始像电影里出殡时迎风飞舞的纸钱,后来,多个窗口都飞撒出了雪片,这里就下起了“六月雪”。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上官楚和辛夷站在床边,正看着我。

  “太好了!老师,您醒了!”

  我微微点点头,才感觉后脑针扎地疼。

  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地回忆:上官楚给我打电话,说是回学校上班;她来办公室,我把她介绍给其他老师;下楼去操场开全校大会,为高三考生壮行;气球飞起来,学生们欢呼,学生笑着聚拢在我身边,我也开心地朝他们笑,突然我被一个高大男生抱起来,接着几双手一起上来抓着我的胳膊我的腿,我恐惧地喊,但是只听见“1——2——3”的喊声,我飞向天……


  “我从天上掉下来了?”我尽量大声地问上官楚。

  “是啊,老师,我和辛夷一开始不知道摔的是你,人群散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我现在想起这件事来,仍然觉得后怕:如果死了,我就不能写这部小说了;如果摔成植物人,那么我至今还躺在医院那张病床上。

  从那以后,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感谢上苍,我还活着。被扔与摔在地上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洗刷,越来越淡,有时候,我甚至恍惚觉得那是我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片段,惟有恐惧以印记的形式留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很害怕热闹,越热闹,我越害怕: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中学这个年龄,是不知道深浅的年龄。安静下来,有时候上课,你怎么让他们回答问题,他们就是低头不语;高兴起来,他们能上天把臭氧层捅个窟窿!作为一个老师,要把他们管成一个个小绵羊吗?那么绵羊的习惯可能会在他们的骨子里长成顺从的个性,甚至连逆向思维的小苗都会被压制与否定连根拔起;顺应他们的天性吗?那么他们年轻的活力具有着无限的冲击力,可能会威胁到健康和谐、秩序纪律、乃至法律法规。二者兼顾是教育的艺术,我始终在寻找那个二者平衡的支点,然而那个支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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