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到了女儿那进门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蛋糕和酒菜,李晴和女儿合租的小玲子也在这。
蛋糕上插着蜡烛,我就不习惯这个洋人的规矩,好好的蛋糕插上蜡还要点着了,这还怎么吃呀?想起女儿今年已经三十六了,正好是本命年,要不然能这么倒霉吗?
李晴说:“顺芳,点上蜡烛许个愿吧。”
顺芳点上蜡烛说:“祝我爸爸长寿。”
“你这是给谁过生日呢?”我说。
“这就是我的愿望。”
“这也行,祝老爷子长寿也是当女儿的愿望呀。”李晴说。
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大家举起了杯子。
“顺芳,过了生日祝你顺顺当当的,早点康复。”李晴说。
“祝芳姐生日快乐!”小玲子说。
李晴看着我说:“大爷,你呢?你说点啥呀?”
此时我心里百感交集,自从老伴儿走了,家里混成这个样儿,女儿有家难回,想起老伴生前对女儿跟眼珠子似的心疼,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爸,您就喝酒吧,哪有老家儿给孩子祝寿的?”顺芳看着我说。
我知道女儿这样说是看出了我有心事赶紧说:“怎么没有,祝你生日快乐吧!”
“爸,你好像瘦了。”大家举杯喝了一口女儿说。
“我也看着是,比过年的时候瘦了。”李晴说。
“我没觉得。”
“爸,哪不舒服呢?”女儿看着我担心的问。
“没有,就是整天伺候你哥哥他们接孩子做饭不闲着,别的没有什么。”
“这老爷子可不简单,你们北京的男人就是比东北的男人强,我们那的老爷们,就瞪着眼睛等着吃,女人累死回家也得做饭。”李晴说。
“爸,不成您跟我这住这来得了,我现在能下地走动,什么都能干,我给您做饭吃,什么也不用您管。”顺芳说。
“对,女儿是爹妈的贴身小棉袄,儿子都是白眼狼。大爷您就跟这住,让小玲子上我那住去,到了晚上咱们一起起伙,多热闹呢?”李晴说。
“你哥哥那扔下小江我也不放心哪!”我说。
“他有他爹妈,你要是不在那住孩子还不上学了?”李晴撇着嘴说。
“我说也是,管到什么时候是头儿呢?就我嫂子那样阴阳怪气儿的,想必您在那也少生不了气,我哥哥是个怂蛋包!”顺芳说。
“气管炎呗?北京的男人怕媳妇的是多数,哈哈哈哈!”李晴说着笑了起来。
“那你明儿就找个北京的男人,你这脾气还真得找一个顺着你的。”顺芳说。
“拉到吧,除了怕媳妇以外,北京的老爷们还真没什么让人稀罕的地方,哟,大爷,你老除外哈哈哈哈!”李晴说完又大笑起来。
“爸,她就这样,说话没把门儿的。”顺芳解释说。
“我还挺喜欢这孩子的直爽劲儿。”我说的是心里话,自从第一次见到李晴,我就喜欢这孩子的豪爽。
“那好,我从小就没爹,我给您老当个干闺女得了,顺芳不许吃醋。”李晴说。
“好啊,我可不嫌闺女多。”
“那我这就给您磕头。”李晴说着站起来离开座位。
“嘿嘿!你别借花献佛呀,过完了生日你得单摆一桌拜干爹。”顺芳说。
“也行,我好好的摆几桌,隆重点儿的。”李晴说。
大伙说笑着我心里刚才的不痛快好多了,女儿的主意让我动了心,要不我就跟她一块住,我也管管她,孩子像个舍个儿(孤儿)没人管没人问。
今天是姑娘的生日又有大伙在,说别的扫了大家的兴,所以我没说的更多,女儿也挺高兴这也很难得,她现在真的没什么事值得高兴的,可她不抱怨,这是让我最放心的一点了。
吃完了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收拾完了李晴说:“大爷,您今天还回去吗?”
这句话好像是故意问的,因为从刚才我就动了心,我真的很想陪女儿呆一会爷俩聊聊天,这么长时间,自打老伴儿没了以后,虽然我有的时候来看她,并没仔细的聊过天,孩子今后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都不知道,我是想不走了,起码是跟她呆一晚上。转念一想还有和她合租的小玲子心里又犹豫起来,自个儿的姑娘没关系,还有人家呢?
“您要是不走了,我就叫小玲子跟我走,你们爷俩呆会儿,难得有这个机会。”李晴看我犹豫就说。
李晴这孩子,别看性情急躁,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这好吗?”我有点过意不去的说。
“没关系大爷,我到晴姐那去住也行,明天我们去上班还方便呢。”小玲子说。
“爸爸,您就跟这呆几天,要不就不走了。”姑娘也说。
“好。”我答应着说。
李晴和小玲子两个人收拾完了走了,李晴临走的时候还说别忘了拜干爹的事。
晚上顺芳给我沏了茶,又收拾出小玲子的床说:“爸,我在这睡,您就睡我的床上吧。”
爷俩收拾完了,我忽然想起要不要给儿子打个电话呢,不管怎么说,不回去也得跟他说一声,万一他要惦记着呢?
顺芳听了生气地说:“爸爸,您这都做倒了行市了,您上哪去干吗跟他们汇报,就不告诉他们怎么了?他们要是真惦记您他们就会您打电话。”
我听了也是这么个理就放弃了给儿子打电话的想法,同时我也想看看儿子到底给我打不打。
儿子没打电话,宋茹君的电话倒打了过来:“老祺,怎么样呢?”
我把下午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宋茹君说:“你看我就想到了,你得忍耐,别动不动就发火,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是疖子就没有不出脓的,慢慢的事情就会显露出来,我看你儿媳妇是有什么打算。”
“她有什么打算?有了怎么办呢?”我现在真的把宋茹君当了军师。
“她有她的打算,你有你的想法,你不变应万变,你说呢?”
“我现在就变了,我打算跟闺女这安营扎寨了,两个儿女我没偏没向,女儿我也得照顾着。”
“你想在哪住这是你的自由,但是别把这事跟赌气联系起来,那样就有他们说的没你说的了。住闺女那也好,先省省心,把情绪稳定稳定,也让他们有时间想想自己。对了,明天老黄说要去看老康,你有功夫吗?”
“有。”我头一次觉得答应什么事痛快起来。
“那好,明天我从这边和老黄走,你从你那走,咱们九点钟在老康家聚齐。”宋茹君说。
“那好吧。”
放下电话,姑娘爬在床上看着我说:“谁呀?”
“是个一块玩的朋友。”
“朋友把咱家的事都跟她说?”女儿问。
我听了心里也琢磨,我是不是跟女儿说说我和宋茹君的事呢?儿子的态度已经知道了,女儿的态度我还不知道,她支持不支持呢?
“顺芳,爸爸跟你说点事。”我准备跟女儿交交心,把这件事说说看看她的态度。
“什么事?”
我把和宋茹君怎么认识怎么交往的事跟女儿说了一遍。
“就为了这个我没少生气,你嫂子唱白脸在后面出拱(出主意)你哥哥唱红脸跟我对着干,现在俩人又闹离婚,我是生气才出来的。”
女儿听了半天没说话,我心里感到有些没底:“顺芳,你说爸爸走这一步对不对呢?”
“我没意见,我也看了,您指着我哥哥是没门儿了,就我嫂子那样我妈病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您还老护着她。不过,您要看好了,那个人对您要是真不错这也是好事,不然我总是惦记您。”顺芳说。
“人是不错,我就为了咱们这个家乱套曾经想算了,你哥哥还在电话里连挖苦代损的我们俩也误会了好多日子。”
“爸,您让我瞧瞧呀?”
“成,明天她就约我去看个朋友,完了事我叫你去咱们吃顿饭。”
“好,我想看看您找的这个人什么样儿,可我这腿这样怕不好看吧?”
“又不是你找对象?”
说到这我想起了女儿和姑爷的事问她:“解俊良这些日子没找你麻烦?”
“没有,我现在还想呢,他这又是憋着什么坏呢,我打算好了,贵贱是不能跟他过了,我手里攥着他的那点钱也就是这么多了,他要是知趣的就分手,他要是不知足我就告他。”
“就算是离了你以后怎么办?”
“我跟李晴商量过,等我好了就跟她学美发,我们俩把这个店做大了。”
“那赶情好,你有了奔头爸爸也就放心了。”听了女儿的话我心里跟吃了凉柿子似的痛快,这回上闺女这可真是不白来。
第二天早晨,女儿早早就给我做好了早点,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让别人伺候,心里头热乎乎的,吃了早点嘱咐闺女等我的电话,我跟宋茹君约好了就来接她。
“那我打扮打扮,别给您丢人,我可是有日子没好好的打扮自己了,我一会到李晴的点里吹吹头发,叫她给我美容美容。”女儿说。
人心里头痛快,走道都轻生,到了老康的家门口就听见老黄的大嗓门在里面说话,看见我进来老康说:“我刚跟我师妹说呢,我这病值不当的这么大的动静,你们都跑来干嘛?”
老康的话是怕添麻烦的意思,可乍听起来就是不顺耳,好在今天来的几个人都知道老康的脾气所以没人在意。
“二哥,要是论起来我得管你叫二哥,因为咱们都是一个门里出来的,你这话就不对,要是宋姐和老祺不告诉我,我得埋怨他们俩。”老黄说。
“咱们今天先说这段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我看中医先不忙,还是先上大医院看看现在你的病情怎么样了。”宋茹君说。
“我不去,医院已经有了结论,再去还是那个说法,何必折腾呢?”老康说。
“二哥,什么叫得病乱投医呢?多去几个地方,也许碰好了大夫就治好了。”老黄说。
“我同意老黄的说法,你不去你怎么知道没治?”我说。
“又化验又照片子的你知道多麻烦,费这个劲干嘛?”老康摇着头说。
“我们陪着你去,不用你跑。”宋茹君说。
“照了片子他要说不好办咱们再瞧中医,我给你找个好中医,我爸爸活着的时候就找他看病,这个人现在还在,是施今墨的徒弟,施今墨知道吧,北京的四大名医呀,汪逢春,孔伯华,肖龙友,施今墨,想当初孙中山要是听了施今墨的不动手术,也许就死不了。”老黄说。
老康看着大家盛情难却说:“那好吧,反正都不是外人,这也就是你们,换个人我可不听他的。”
“今天是来不及了,好的医院现看是挂不上号的,我今天就联系,保证你明天能看上。”我说。
“二哥,咱们喝会儿茶今天我请客,咱们也不上远处去,就你们家门口的马凯餐厅,我请二哥吃饭。”老黄说。
“别看马凯餐厅就在我们家门口,我连往里瞧都没瞧过,听说贵着呢。”老康说。
“贵贱的也不用二哥拿钱哪,我请客二哥就去那吃的还不成吗?”
“上次我跟老祺来就在师哥这吃的面。”宋茹君说。
“我看那样就挺好,外边吃什么呢?”老康看来还是不同意。
“大热天的谁做?吃完还得刷家伙,二哥你要是不乐意下饭馆我去叫外卖,现在哪个餐厅都有你就甭管了。”老黄说。
“这样我看行,坐家里头说话都方便。”老康点头说。
老黄叫了外卖,伙计提着大食盒进了门,放开桌子一碟一碗的摆了上来。
“这可是有年头没见过了。”老康指着食盒说。
“现在都讲究个文化,老规矩连家伙扇儿都要老样式,二哥,您看来是有日子没下过饭馆了。”老黄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黄说:“二哥,我还有点事求您。”
老康说:“什么话?有事你就说。
“下半年宣武区在虎坊桥工人俱乐部有个票友大赛,我准备排一出全本的《二进宫》你师妹和老祺这回好好的票一把,一个杨波一个李艳妃,本来你要是身体好的话,我想叫你来这个琴师,可是看来不行,太累了。想叫你给说说戏,把把场子你看怎么样?”老黄说。
“好事情,可我老没走这个脑子了,全都就着饭吃了。”老康说。
“二哥,我知道你难请,你的心结都在文革下放那呢,可是日子总是往前走,不能老是在一个地方打转儿,你也别老在家里闷着,埋没了你那手好胡琴,也算兄弟求你一回,但分要是我能行不敢求你。”
“好吧,既然你说到这我就答应你,宋茹君没的说,是门里出身的,老祺有嗓子可身上没有呀(身上指表演)?”
“咱们不是业余吗?不能跟专业的比,穿上行头就有了一半的范儿了,再说,杨波是文老生,这有不是唱《打金砖》,给他说说能过的去。”
“什么时候开始呢?”
“那得等你的病看出了模样,我们踏实了再说。”
“ 你甭管这个,要干就干,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实话,我囚在公园里也是放不下京剧。”
“好,明天就去看病,安排好了你看病的事,咱们就研究排练的事,来二哥,我敬您一口。”老黄看老康答应的痛快一时间眉开眼笑。
吃完了饭,为了让老康多休息大伙告了辞,老黄临走的时候还叮嘱老康排戏的事,老康瞪着眼说:“我知道了,我答应了你就算数,你怎么这么黏糊?”
三个人出了门,老黄说:“你们俩忙你们的,我得先走了,今天老康答应了我这事就成了一半,我再去安排场面和行头的事,你们俩也抓紧遛词儿。”
老黄走了,我跟宋茹君说:“今天我也有个安排。”
“什么安排?”
“我昨天跟我闺女把咱们俩的事说了,她想见见你。”
宋茹君听了一愣说:“你干嘛不早说?”
“你又不是儿媳妇见婆婆,孩子见见怕什么的?”
“那我也得有个准备呀,浑身上下跟赶集的似的怎么见人?”
“我看挺好,我闺女对咱们的事没意见,见见面今后大家好相处,你要乐意我就给她打电话,咱们去接她,她的腿还没好利落呢。”
“已经这样了我还说什么?看来你是先斩后奏啊!”宋茹君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