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春雨多发的季节,现在已是早上7点,照理说已是阳光普照,但今天特别,天色昏暗,风起,山雨欲来。

  常安起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白汉江。

  他住在郊外,这里原是白汉林场的一个小仓库,城里的房子太贵,自己那几千元的工资还不够交购房的首期,好在舅舅在白汉林场当场长,把这个江边的小仓库租给他住。

  仓库虽然小,也有500多平方米,又高又宽又长,关键是便宜,月租 1000元。

  这么大的仓库,常安只用一半就足够了,别一半搞了个篮球架,可居可锻炼。

  窗外的风很大,一道深紫色的闪电自天空分叉劈下,整个天际顿时白得刺眼。

  雷声接着而来,轰轰地响,春天的雷都这样,似原子弹爆炸。

  常安关上窗,坐在老式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推文,这是他的习惯,国事天下事,他要在十分钟内掌握。

  加上这天气,他不想这么早去上班。

  住在这种地方,像个山野隐士,胆小的人都不敢来。

  常安喜欢。

  这里并不寂寞,因为他养了条似警犬般凶猛的狼狗——嘟嘟。

  雨下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窗上,拍拍的声音似撤豆子。

  这里太空、太静,雨声就显得特别地有韵味,像散文诗。

  雷声、雨声、树叶声、声声入耳。

  刚想到这里,常安还听见一种声音……水声。

  雨打水面,当然会有声,但这不是雨打水面的声音,似有人在击水。

  嘟嘟也警觉,忽地抬起头来,冲着窗口叫了几声。

  常安起来,走向窗前,他马上看见有个人从水里冒了出来,爬上岸,冲锋似地向仓库跑来。

  是谁?

  大风大雨,谁有这么好的兴致来做不速之客。

  而且还是从水中冒出来,神神秘秘,鬼影祟祟的。

  常安朝嘟嘟一挥手,嘟嘟就不叫了,潜伏到门口,不声不息地打起埋伏来。

  常安又回到沙发坐下,在等待,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脚步声来自门口,接着是大力按门铃,急促而无礼。嘟嘟没有叫,它扬起脑袋,随时准备出击,那神态,就像土八路伏击鬼子兵。

  常安起来,走向门口。

  嘟嘟的喉咙发出低鸣。

  还未等常安开门,门外的人已经等不急了,拳头把大门擂得比雷声还响,还声嘶力竭地大叫。“常安,常安!”

  这情形太诡秘突兀,常安向嘟嘟暗示,嘟嘟十分懂人性地让过一边。

  常安开门,外面的人夹风带雨地冲了进来。

  “向东……”常安叫了起来,来人竟是老同学向东。

  向东似被鬼神追赶一般,惊荒失措的,他还未回过神来,嘟嘟已似箭一样扑了过去。

  “啊……”向东惊叫。

  “嗨!”常安叫了一声,嘟嘟马上跳过一边蹲着,用十分敌意的眼光盯着来人。

  浑身湿透的向东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喘着大气,满口自言自语:“完了,这回完了……”

  常安忙关上门,回首看失魂落魄的向东。

  向东坐下,顺手拿起常安刚喝了一半的开水一口喝下,接着长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常安问。

  向东闭上眼睛,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常安提高嗓门问。

  “常安,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要帮我。”向东显得异常地惊慌。

  常安看他:“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

  向东沉默……。

  常安知道他在理顺思路,向东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不是遇到什么十分刺激的事,他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天气来访的。

  “常安,”向东抬起头,看着常安:“你先答应我,要相信我。”

  “向东,有什么理由,我不相信你?”

  “你若不信,我真的完蛋了。”

  “十年的老同学了,我了解你,说吧。”

  向东又沉默,突地抬头,似下很大决心地说:“曾珍死了”

  “什么?”

  常安真的吃惊了:“曾珍死了!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向东看了下墙上的钟:“准确点,是在45分钟前。

  常安坐下:“讲下去。

  “曾珍昨天约我去她家,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你知道,我和曾珍恋爱了近三年,一个星期前和她去登记了,在法律上,我们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准备在五一节举行婚礼,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的了,她昨天约我的时候,像很害怕,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本来昨晚就去找她,谁知单位要我马上去广州,了解全省水电工作会议的内容,给参加全省水电工作会议的叶局长写份讲话稿”。

  “妈的,”常安骂到:“这些狗屁领导,官僚透了。”

  向东喝口水继续说:“今天一早,叶局长的司机用车送我回来,一下车,我就赶到曾珍家。曾珍家里没有关门,我进去时屋里很乱,像被贼人光顾过。在卧室里,我发现倒在地上的曾珍。她满身是血,胸口还插着把刀……”

  常安动容……

  向东继续说:“当时我吓呆了,忙去抱住她,她还是清醒的,在不断地颤抖,满身是血……”

  向东哽咽……

  常安给他倒开水。

  向东:“她想讲话……她一张嘴,嘴里就涌血出来……我去拿电话报警,一拿起话筒,才发现电话线已断了。”

  “电话线断了……”常安感到奇怪。

  “是的,”向东完全沉静在回忆中。

  “手机呢,你有,曾珍也有。”

  “我的手机……”向东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惊呼:“完了,手机可能掉江里了……”

  常安……

  向东:“曾珍的手机找不到,这时楼下有警笛声,我想,警察来就好了,又去抱曾珍,曾珍吃力地抬手,想讲什么,她的手,碰在刀把上。我想她是要拨出那把刀来,于是我就帮她拔刀,刀一拨出,她就……她就再也不动了……”

  向东大哭,伤心之极。

  常安叹气……“你不该拨刀。”

  向东抬头。

  常安:“不拨刀也许她还有救。”

  向东睁大眼睛:“真的?”

  常安:“理论上是的,后来呢?”

  向东:“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是申平。”

  “申平!”

  常安脑海马上出现申平的形像,小平头,刀刻的脸形,阴阴冷冷的样子。

  常安、申平、向东三人是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整整十二年的同学,三个人,即是同学,又是好朋友。

  毕业后,向东进了市水利局,申平去参军,常安读大学。

  十年后,他们又在这座城市相逢,常安已是市检察院的检察官,申平是市公安局的警官,向东是市水电局办公室副主任。

  三个同学又常常聚在一起,喝酒、下棋、打球,其乐融融。

  直到曾珍的出现。

  曾珍是常安的表妹,他妈妈妹妹的女儿,在市城建局财务室工作,是会计。

  常安本来有意把曾珍介绍给申平,想不到曾珍看中的是向东。

  “唉……”向东叹气:“申平一进来,竟然拔出手枪对着我,他的眼神、神态,根本没有把我当作同学,朋友,就像对付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向东毫无表情地继续讲他的故事:“申平不但拿枪对着我,他身后有5、6名警察,个个拿枪对着我,我大声地对申平说:申平!我是向东,你的同学向东!”

  向东眼角有泪……“不管我怎样说,申平就像个石雕,没有一点表情,他对我说: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要拘留你!”

  “我开始不信申平会这样对我,后来我信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猎人,我是只山兔,我开始害怕,往后退……我退,他们就跟进,直逼我靠在窗口。”

  “接着你跳了下来,跳进白汉江,对不?”

  常安帮他讲完后面那一节。

  向东点头。

  常安:“你能来我这里,申平就不知道你来我这里?”

  向东惊愕,他知道申平会找来。

  常安的手机铃突响,就像半夜三更的闹钟,响得让人心凉肉跳。

  向东盯似明白什么,脸开始发白,他知道是谁打来。

  常安也在思考,接,还是不接?他选择了接听。

  他按下免提健,好让向东也能听到。

  申平的声音马上传来:“常安吗,我是申平。”

  声音又急又冷又硬。

  “我是常安”。常安显得很冷静。

  “向东在你那里?”申平立即切入主题。

  “为什么问?”

  “我知道,他就在你身边。”

  常安不答……

  申平的声音又来了:“常安,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检察官呀!”

  常安只好说:“不是带了大队人马上来?”

  “只有几辆警车,离你那里三百米。”

  常安考虑一下:“申平,我告诉你,向东就在我身边,如是私事,我开门,你一个人来,如是公事,你回去开张搜查证来。”

  没有给申平回话的时间,常安已按掉免提键。

  向东十分紧张:“你真的让他来?”

  “你能跑得掉吗?”常安反问。

  向东答不出,他了解申平,更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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