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听儿子说宋茹君的电话叫他给挡了驾,我心里一阵火起。我心里清楚,儿子这样做不光是这个理由。有心冲他发火,当着闺女不能够。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儿子接着说:“爸,回去吃饭吧,我在这会盯儿,这不是雇了护工了吗,用不着老是有个常人”。

  “你要是想回去你就走,有了护工也不能就什么事都交给她,人是咱们自己的”我没好气的说。

  闺女看了看我说:“爸爸,您回去吧,哥你也回去,这用不着人了”。

  儿子听了说:“咱爸这些日子也不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冲我来,我也不哪招他了”。

  “你哪招我了?是我自己没事找事,这总行了吧?”我说。

  “哥,你少说两句,我这样咱爸心里头也烦。都怨我……”闺女说着就红了眼圈。

  儿子一看赶紧说:“得,姑奶奶,您别在给我扎针儿了,你这样一哭,爸该说是我招的了,我出去待会儿”说完走了。

  我叹了口气说:“都说儿女是冤家转世,这话一点儿也不错。你们就不能叫我省心”。这是我心里头的话,说出来我又后悔,闺女听着不心窄吗?

  我也走了出去,儿子站在楼道的窗户边儿正抽烟,我走过去说:“宋茹君是我的朋友,你林大爷病的时候人家没少帮咱们,你怎么张口就是姓宋的,你怎么越活越抽抽儿,人恭礼法都不懂了?”

  儿子说:“您要看我不是人,您怎么看怎么们别扭,我就是顺口一说,她是不是姓宋呀?”

  “好歹是长辈,你叫一声宋姨也矮了你呀?”

  “我认识她是谁呀,我就喊姨?”

  “告诉你了是我的朋友,你不应该喊?”我想把昨天听到的质问儿子,可是又想到我是偷听来的,心里没底气。

  “我知道您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我拦着您的驾了吗?您说顺芳这样,您有心思找她吗?”儿子说。

  “你呢,你是干吗的?你媳妇一个人睡觉害怕,你就把我扔在这,顺芳是我闺女,不是你妹妹?你媳妇但分是懂事的,咱们还至于雇护工?花钱不说,昨天那护工就睡了一宿,你知道吗?”

  “睡觉就辞了她,人有的是。咱们花钱干吗不硬气?”儿子说。

  “谁花钱?你花钱,钱呢?”我不是挤兑儿子,我看他说话实在是不是人。

  “完了事我给!”

  “你给,我不是不信,你拿的出来吗?得你媳妇发话。从你妈有病到她死,你媳妇是出了力还是出了钱?街坊四邻还有个帮衬,这是一家子的样子吗?”

  “您从昨天起就冲着我来,我怎么了?”儿子不服气的说。

  “你怎么了,你媳妇这样就不对,你疼媳妇我不反对,我也疼你妈,哪有个大老爷们耳朵根子那么软的,说的对听,说的不对也听?你媳妇说的那都是人话吗?一个宋茹君怎么就成了她的眼中钉?”我不想点透了,可我得点给他。

  “我也没听她的呀?”儿子大概是想起了昨天媳妇说的话。

  “我告诉你,我不能跟你似的,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沁头拍子一个”说完了这些话,我扭头回到病房里。

  我前脚儿走进病房,儿子后脚儿跟了进来。闺女大概看出我们俩的脸色不好,两眼不错眼珠儿的看着我。

  “爸爸,您回去吧,这有护工呢,我没事了,哥,你也走吧”闺女说。

  “我回哪?我哪有家呀?”我想起了这些日子的事,心里头伤心极了。

  “爸爸,您回去吧,我今天跟这盯着,等顺芳睡了我再走不行吗?”儿子也服了软儿。

  听着儿子这样说,我心里头好受了点儿:“那好,今儿你多在这待会儿”

  回到家里,小孙子和儿媳妇都吃完了饭,我好歹划拉了一口坐在小屋里抽烟。一边儿抽我一边儿琢磨,宋茹君老早就告诉了我她参加决赛的事情,我答应了她,我应该去。可是儿子给推了,我要说去是不是显得儿子不是人了呢?可是我要是不去,多让她失望。她孤伶伶的一个人,这个对她很重要,再说了,即使我真的不能去,我也该给她回个电话啊。转过头来又一想,儿媳妇已经在瞎猜疑了,我当着她的面这个电话让我怎么打?等她们娘俩睡了我再打不是让儿媳妇更疑惑?左思右想的危难,怎么老了老了净是些不舒心的事呢?

  不成,我招谁了?我有个朋友犯了哪门子恶,我就得光明正大的,打电话去!想到这我站起身来出了小屋,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老祺呀?”宋茹君没等我说话就说上了。

  “哎,你来电话来着?”

  “没什么事,我就是问问你明天能不能来,听说你家里有了病人,那就算了,还是你的事重要”宋茹君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闺女受了点伤,已经不碍事了,我这两天在那看着她,现在儿子在那盯着呢”

  “哟,受伤?受了什么伤呀?”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摔了一下!”我不能当着儿媳妇的面把家里的事都落出来。

  “老祺,你甭惦记我这个事了,还是忙和病人要紧”。

  “你能进了决赛不容易,我明儿叫儿子盯一天,我去!”

  “那多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就等着看电视也行。他们这个节目都是提前一个星期录制,你过一礼拜就能看见了,再说了,要是真的比不好,你去了我倒紧张”宋茹君说。

  “甭管好坏,这就是成绩,你就甭管了,我明天一定去”我说。

  “你真的能有空呀?”宋茹君不放心的说。

  “能!”我回答的干脆,为的是让她放心。

  放下电话,一直就竖着耳朵听着的小孙子问:“爷爷,明天您去哪?”

  “你宋奶奶要去中央电视台参加比赛,爷爷去看看”我说。

  “那您带我去吧,我也看看她比的怎么样”小孙子说。

  “哪都有你,你去干吗去,你听的懂京剧吗?”儿媳妇半阴半阳的说。

  我是真懒的和她怄气了,加上儿子没在家,我不能让她说儿子不在,老公公欺负儿媳妇,我装没听见进小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电话和宋茹君约好了,九点钟到中央电视台,先上医院看闺女。护工经我一说,果然晚上精醒了许多,闺女感觉也挺好。

  出了医院门看了看表还差四十分钟,连忙打了车到了中央电视台的大楼门外,已经有好多人在那站着。一眼看见了老黄。

  “老祺,这呢!”老黄冲这我打着招呼。

  老黄手里举着《联谊票房》的牌子站在一堆人里。

  “你真来了,这两天宋茹君就没闲着念叨你,怕你赶不上”老黄说。

  “这些人都是参加比赛的?”我问老黄。

  “这些人都是来给参赛的人站脚助威的,咱们这堆是给宋茹君助威的,都是票房的戏友。你算亲友团的吧哈哈!”老黄说完了笑了起来。

  时间到了,排队进了演播厅,按照规定的坐位坐好,比赛就开始了。在电视里看见白燕升多少回,小伙子精神。看了真人觉得也很平常,我怎么觉得他比电视里小了一号儿?我想,要不是宋茹君进了决赛,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机会上这来?

  老黄坐在我旁边说:“咱们是个小票房,你看这位置多靠后,到了电视转播的时候,咱们连镜头都没有”。

  主持人介绍参赛的选手,选手表演唱段,评委打分,折腾不亦乐乎。宋茹君安排在第四个出场。老黄埋怨道:“这个次序不好,前不前后不后,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能进这来就不错”我安慰老黄说。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看了,前边儿这仨,还没有比得上宋茹君的呢”老黄说。

  “下面参赛的是四号选手来,自北京《联谊票房》的宋茹君女士,她参赛的曲目是《毛主席诗词娄山关》。”主持人报了幕。

  宋茹君出场,红色立领唐装上衣,下穿黑色长裙,举止大方,光彩照人。一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错落有致委婉悠长,台底下一阵阵的掌声,我也听直了眼。

  “到底是门里出身,真好!”老黄赞叹道。

  唱完了,评委给了9.85分。老黄不满意的说:“这里头也有猫腻,咱们不认识人,硬碰硬,这分给的不公平”。

  “前三名是有把握了”我说。

  好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就没着耳朵听。看看就要到了中午,我说:“老黄,我得走了,家里头还有病人在医院里,我得去值班了”

  “不等着中间休息的时候见她了?”老黄问道。

  “不啦,有时间再说”我急着走就是因为不放心闺女。

  “成,等会儿我告诉她一声”老黄说。

  从中央电视台走出来,匆匆的赶回家里,想着赶紧鼓捣点儿吃的,吃完了就去看闺女。家里没人,我做上开水准备下面条。正在这会儿,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是宋茹君:“老祺,你怎么走了?”

  “我跟老黄说了,我得上医院呢”。

  “到底你闺女受的什么伤,要紧不要紧哪?”

  “昨天儿媳妇在家,我没跟你说,闺女跟姑爷生气,一时糊涂从楼上跳下来了”。

  “哟!这可怎么好?”宋茹君听了一惊。

  “亏了是掉在了一辆汽车上,要不就没命了,现在除了腿骨折以外,其他的地方倒没大事,这两天好多了”。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怎么什么都让你赶上了呢?”

  “还说什么呢?对了,今天看了你的演唱,真棒!我没来得及看结果,我猜跑不出前三名去”我转移了话题,这是我自己的事,犯不上让她跟着担心。

  “我正要告诉你这个事,我是第二名。原本打算完了事大伙儿一起出去吃饭,我出来的时候听老黄说你走了。我心里头可没劲了,现在知道你家里出了这事,我还是那句话,你先忙你的。对了,你的手机我给你买了,你什么时候来拿,就算我请请你怎么样?”

  “好,就这样说定了”我答应着。”

  吃了饭跑到了医院,闺女正在那哭,我看了纳闷就问她:“怎么了顺芳?”

  顺芳光哭不说话,护工说了:“大爷,俺大姐要出院,刚才俺大哥来了,俩人吵了两句,俺大姐就哭了”

  “大哥?哪个大哥呀?”我听了纳闷,不会是姑爷吧?

  “就是昨天来的那个大哥”护工说。

  “顺芳,你告诉我,你哥哥怎么你了?”我问闺女。

  “爸,不怨我哥,本来就是吗,解俊良的老婆凭什么叫你们顶缸?我回去养着,在这住着得花多少钱呀?”

  我猜想一定是我儿子又埋怨姑爷,闺女听了难受了。我说:“你听他的干吗?你现在出了院出了危险怎么办?”

  “我死在王家,就成了他解俊良迫害我的证据!”闺女说。

  “你不是说你不想回去了吗?”我想用这个法子将闺女一军叫她死了出院的心。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上哪?没人容我!”闺女说到这又哭了起来。

  “谁说没人容你了,我这血奔了心似的干吗呢?”

  “您什么也别说了,我就是要出院!”闺女看来是拧到了底。

  “那也得听大夫的,大夫不让出你就给我好好待着!”

  我们俩人正说着,姑爷进了门。

  要说姑爷不愧是外边混的,扔下老婆这些日子,回来脸上没事人儿似的,倒叫人没法埋怨他。只见他胳膊底下夹着黑皮包,一脸轻松的走进来。

  “老爷子,您在这呢?”姑爷皮笑肉不笑的说。

  说完了话走到顺芳的床前:“老婆,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听他的口气完全象是个探望朋友的人,闺女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扔下自己的媳妇干吗去了?”我问他。

  “干吗去了,你闺女砸坏了人家的车,老没给人修理,人家把我给告了”姑爷看来很有理。

  “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能这么不容人?”我心里想他这就是遮溜子(找借口)。

  “谁那么不容人?现在的世道就是各人顾各人的世道。别说我媳妇摔下来,就是死了,碍着人家什么事?”姑爷说。

  “你巴不得我死了呢解俊良,你是丧了良心了。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儿虫子?”闺女脸冲这窗户说。

  “我什么虫子?我花钱给人家赔不是,修好了人家的车麻利儿的跑的来伺医院候您,我有什么虫子了?临了你哥哥还要告我去,我哪是肚子里有虫子?我是脑子里有了水了!”姑爷唾沫星子四溅的说。

  “你先别大呼小叫的,你打算怎么着,是好好的伺候顺芳,好了回家过日子,还是照样的闹下去?我可告诉你,平常我们少来往,我没跟你红过脸,今儿把话说明白了,你要是还这样,甭等着她哥哥告你,我就先告了你!”我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过什么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这回没死我就跟他离婚!”闺女说。

  “瞧你们这爷俩,商量好了似的。既然说到这了我也说说。祺顺芳,我怎么迫害你了,你摔成这样是我推下去的?你小心眼儿,到法院也得有个原告被告,不能就你一个人说了算哪!”姑爷狡辩道。

  看看话越说越僵,我心里想,在这吵嘴什么也解决不了。闺女这样了,先把病养好,别的就好办,不如就稳住了他。

  “好了,两口子吵架拌嘴,别人不掺合,你现在就得踏踏实实的看着顺芳,把她养好了。有什么话回家说去”我说。

  “谁说不是呢,我这还冤出大紫包来了呢”姑爷看着我话茬儿不硬了,也就坡下驴的说。

  “我不用他看着,离我远点儿!”闺女固执的说。

  “顺芳,别犯拗,好好养病要紧”我嘱咐说。

  “您不知道他,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您把我交给他,我就没好日子过”

  就这时候儿子也进了门,看见姑爷说:“呵,不容易,你还露呀?先算算帐吧!”

  “算什么帐?”姑爷问。

  “什么帐?你媳妇的住院费,医疗费,药费”

  “小江他爸,你先别提这个!”我拦着儿子说。

  姑爷大脑袋一摇说:“有数没有?有数就好说,多大的事呀,我今儿没带着这么多,明儿你到这来取,我一分也不少你的”。

  “钱的事好说,你现在先得答应我好好照顾顺芳”我说。

  “老爷子,您怎么这么糊涂?我自己的媳妇我能不照顾她吗?”姑爷说的跟真的似的,我都觉得儿子有点过分了。

  “那好,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今儿就在这看着”我说。

  我跟儿子说:“那咱们今儿就回去吧”。

  “想着明天来拿钱哪!”姑爷冲这儿子的背影说。

  “你别他妈逗闷子,少给一分你试试!”儿子也不放过的说。

  把闺女交给了姑爷我是不放心,可是,闺女必定是出了门子的人,我没理由不给他。我还是想着他们就是点子鸡毛蒜皮的事,两口子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虽然,闺女说姑爷有女人,可是没看见真凭实据,好说也不好听呀?

  儿子一道儿上就埋怨我,说我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姑爷,应该让他当时把钱就拿出来,要不过后他会赖账。

  “您就是心眼儿软,这些年了您没看出来,解俊良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什么屎都拉,就是不拉人屎”儿子说。

  “就算是他不给了钱,这钱不是也花在你妹妹身上了吗?只要他肯回来,肯过日子,就不能较真儿”我说。

  “凭什么呀,凭什么他把顺芳逼的跳了楼,临了咱们给他拿钱救人?”儿子满嘴就是没离开钱。

  “当老家儿的不是你们那样的想法,给儿女花钱,从来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我给你妹妹拿药钱,我还给你儿子买电子琴呢,你这些个日子的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清洁费,哪样儿不是我给交呀?我怎么没听说你问凭什么这仨字儿呢?”我不是跟儿子算账,我总觉得他现在较真不是为了妹妹的冤屈,只是为了我拿了俩钱。

  儿子没说话闷着头走着,到了家儿媳妇儿正坐在那看电视,我心里想,小江该放学了,怎么不去接呢?

  儿子也好像想到这就问:“你怎么没接孩子呢?”

  “你不是今儿没上班吗?你怎么不想着接孩子呢?”儿媳妇眼都离开电视的说。

  “我去接”儿子又穿上鞋扭头出了门儿。

  看见儿媳妇这么斤斤计较,我心里头真别扭。儿子倒了天休是因为他妹妹在医院里,怎么你还埋怨他不接孩子呢?老祺家的事你不上心,你自己的孩子也不上心?可是我没说出来,我没法说。

  我躲进自己的小屋里,沏上一缸子茶正要喝,电话铃响了。

  “喂,在,等着!爸爸,您的电话!”儿媳妇接电话的声音干脆利落,就象三九天儿的西北风。

  甭问,准是宋茹君:“老祺呀,今儿晚上得空吗?”

  “有空”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禁不住的看了儿媳妇一眼,我简直的就要骂自己一顿,我怕她什么呀?

  “今儿老黄他们请我到东来顺吃涮肉,你来吗?”

  “成!”

  “那就说好了?对了,你女儿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姑爷在那守着呢”。

  “那咱们就不见不散!”

  撂下电话,我进了小屋穿衣服,就听见儿媳妇拨通了电话给儿子:“你接完了小江咱们不做饭了,外边吃点儿,我们单位那新开一家‘九头鸟’,挺好吃的,你打车直接奔那吧!”

  儿媳妇儿这是叫板还是怎么个意思呢?

  东来顺不愧是老字号,仍然是生意兴隆。王府井盖成了步行街,东来顺的门脸修饰一新。宋茹君他们早就定好了包间,我来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宋茹君今天可算是春风得意,一脸的光彩。

  落座以后老黄说:“哥儿几,姐儿几个,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本来比完了赛就应该庆贺一番,可是宋姐非要等着老祺,这回都凑齐了,咱们先端起酒来,给咱们《联谊票房》的功臣宋茹君庆功!”

  大家喝了酒,老黄接着说:“这次咱们《联谊票房》可出了名了,我觉得,咱们可不是为了振兴京剧,是为了咱们玩的痛快。玩儿就玩儿出个样儿来,没听说吗,玩儿蛐蛐儿的都在巴拿马拿过奖,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干什么就干出个样。当然了,如果咱们这样玩儿,一不留神给振兴京剧做了贡献,那就更好了”。

  老黄的话逗的大家乐了起来,大家连吃带喝,有说有笑,我还没从刚才的家里醒过盹儿来,只好听着他们说。

  “老祺,怎么了,还惦记着闺女呢?”宋茹君走到我跟前问。

  没等我说话,老黄接过来说:“老祺呀,你要今天不高兴你可不应该,你知道宋姐多盼着你来呀,知道你家里出了点儿事没时间,愁的什么似的,你不但得高兴,还得敬她一杯,你甭惦记家里,出来就说出来的,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连忙说:“怎么不高兴,她得了奖大家都高兴,来,我敬你一杯”我端起酒来敬了她一杯,这下开了头,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儿就把宋茹君喝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求饶。

  老黄说:“宋姐,今天你就是喝醉了也得喝,你不喝不成。再有,老祺,我代表联谊票房欢迎你加盟,你的玩意儿不错,我还想着明年咱们这你能得奖呢!”

  “我是没时间,黄老弟要是看的起我,我巴不得的呢”我说。

  “本来我当时想着,和老祺来个对儿戏拿出去比赛的,就是《武家坡》寒窑一折,可是他老没时间,我才临时决定了的”宋茹君说。

  “别着急呀,好饭不怕晚。明年咱们就这么定。王宝钏在寒窑等了薛平贵十八年,宋姐等老祺一年就不行了?王宝钏最后等了个大登殿,做了正宫娘娘,宋姐等老祺明年就拿他个冠军!”老黄说完了自己大笑起来,惹的大家也乐了。

  大伙说说笑笑,把我和宋茹君当成了目标。特别是老黄,左一杯右一杯,没完没了的敬酒,我虽然还扛的住,宋茹君却脸色由红变白,看来是够了份儿。

  “大伙慢慢的喝,我去去就来”宋茹君说完了话,晃晃悠悠走出了包间。

  人们都喝的高兴,没人注意她的话,也没人留神她出去。过了好一阵,还没见人影,我心里想,一定是喝多了出了酒。想去看看她,又像那回郊游一样犹豫起来。

  大家喝的正高兴,走了宋茹君,去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我坐不住了,知道她是喝多了,这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好?我趁着大伙不注意,扭身走出房间外。左找右找没人,我心里就琢磨,这人能上哪去了呢?下了楼走在饭店门外,步行街正是热能的时候,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只见宋茹君坐在一个石凳上。

  我走过去问:“大伙都等着你,怎么一人儿跑这坐着来了?”

  “喝多了,怕丢人,一人儿坐这清静清静。你不跟着他们吃,跑出来干什么?”宋茹君并不看着我说。

  “找找你,怕你喝多了摔跟头”我说。

  “真喝多了,一辈子没喝过这么多酒。以前我老伴儿活着的时候爱喝酒,我有时候也跟着喝一口。自打他病了,大夫说这病根喝酒有关系,我就恨这个酒。想不到今天我喝多了”宋茹君笑了一下说。

  “我今天也喝了不少”我点上颗烟说。

  “坐这待会儿,缓缓神。别乱扔烟头,步行街这逮着就是五十块钱”宋茹君说完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真为你高兴,想不到你能拿第二名”我说。

  “我也亏着心呢,我以前干过这个,人家都是业余的。这要是在过去就叫踢人家的场子”宋茹君说。

  宋茹君说完话从我手里拿过烟卷抽了起来,我看着奇怪,因为没看见过她抽烟,我问她:“你也会抽烟?”

  “不会,老伴儿死了以后,烦闷的时候就嘬几口”宋茹君吐了一口烟递给我说。

  “拿了大奖了还烦闷?”

  “老祺,你是不知道,老伴儿死了我有多难过。心里头就是空的。开始看着小孙女还不觉得,就是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想他,后来孙女跟着女儿上了香港,我可就受不了啦。我为什么上票房,我过去在台上都唱的够不够的了,我就是给自己打发时间。在外边跑一天,心里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可是我就是怕回家,怕晚上,过去老头活着的时候,要是出差,我就上朋友家里住,我胆子小。他要是回来晚了,我就跟他闹。可是,到了儿还是落下我一个人”宋茹君说到这,眼泪在眼圈儿里打着转。

  听见她说怕一个人在家的话,我想起了儿媳妇,是不是我那天怨她拽走儿子有点过分了?

  “你刚没了老伴儿,又有儿子孙子在跟前,你不觉得,要是你一个人那才难熬呢。看着这人来人往的世界,你就觉得你跟他们隔着一堵墙,你没法融进他们的世界里,这世界上就是你一个人,这就叫孤独”宋茹君接着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原以为我现在够苦的了,可是我眼前这个爱说爱笑的人,她的心里也不比我甜,我知道,要想安慰这样的心境就跟拿根火柴想做开一壶水一样,没用!

  看着宋茹君难受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坐在那使劲的抽烟。

  “你瞧,我这是怎么了,挺高兴的事,我这么哭哭咧咧的真是的”宋茹君掏出手绢来擦着说。

  “说说好,说说心里头痛快,我就是没地方说去”我说。

  “你也别老是憋着自己,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多出来走走,多找人聊聊,这样你就好的多”宋茹君说。

  正说着,老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们身后说:“嗨,大伙绕世界找人,你们俩跑这来来了”。

  “我喝多了,跑出来坐会儿,老祺就找到这来了,你们还没吃完呢?”宋茹君说。

  “你们不在谁敢走呀?”老黄说。

  “好好,我们回去”我站起身来跟着他们走回到饭店。

  “嘿!半截溜号当逃兵,这得罚吧老黄?”有人说。

  “那当然,还不能少罚呢!”老黄喝的太多了,说话都卷了舌头。我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和他分辨什么都不管用了。可是,我又怕他们再叫我们喝,特别是宋茹君,已经就是喝多了。

  “改日改日,我说各位,今儿个就到这吧,明儿有时间咱们再来,我请客怎么样?”我拦着说。

  “那不成,丁是丁,卯是卯,今儿个日子就是好。明儿你请是你的,今儿是给宋姐庆功,她临阵逃脱不成,我是监酒官,我说了算”老黄说着,举着杯子走到宋茹君面前。

  “那我替她喝了吧?”我说。

  “替可是替,一替喝三杯,你自己的那份儿还是单算,你想明白了”老黄说。

  说实在的,自从老伴儿没了以后,我和老林喝了那顿酒,老林就撒手离开了我,到现在我都后悔,一直就没碰酒。今天到了这算是开了例,本想和老黄解释解释,又怕他想别的,只好说:“成,三杯就三杯,咱可说在前边,就这三杯就完事了?”。

  宋茹君在旁边说:“老祺,你可别逞能,你行吗?”

  “宋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祺不成你喝呀?上次过年的时候,大伙叫你喝酒你不喝,是兄弟我替你喝的,也是这个规矩,你可没问问我成不成”。老黄红着眼睛说。

  我想已经是落下话柄(读,罢)了,我向着宋茹君干脆就向到底。我拿过酒说:“我说替她喝就是替她喝,别说是三杯,就是五杯我也喝”说完了我端起酒来扬着脖子喝了下去。人喝醉了不是渐渐的过程,就是一瞬间,就差那么一口。三杯酒下了肚,一来是我这些日子没喝酒,再有是今天空着肚子,就觉得天旋地转,我心里明白,坏了,今天闹不好要栽到这。

  “老祺,起来喝点水吧?”这是宋茹君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宋茹君在我的面前,一股熏香的味道一阵阵的飘进我的鼻孔。

  “他们走了?”我问宋茹君。

  “都走了”宋茹君说。

  “那咱们也走吧”我想起来,可脑袋就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你上哪走呀,这不是东来顺,这是我家呀!”宋茹君说。

  我怎么到了宋茹君的家了呢?原来,我喝下那三杯酒,当时就趴在桌子上醒不过来了。弄得宋茹君直跟老黄翻扯。大伙看我喝成了这样,一时也觉得今天喝的够份儿了,就都张罗着散了。

  老黄说:“散就散了吧,可是这老祺怎么办呢?打车给他送家去吧,谁认识他家呀,对了宋姐,这事得麻烦你了,你辛苦一趟,不成我跟着您”。

  宋茹君当时想到,现在这样把我送回家,肯定怕家里人不乐意。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把我拉回了她家。

  “老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宋茹君把经过跟我说了以后问我。

  “脑袋沉,老想吐”我说。

  “再吐你也吐不出什么来了,你把吃的东西都吐在人家出租车上了,弄的那司机这不高兴”宋茹君说完笑了笑。

  “丢人了!”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给你沏了热茶,你坐起来喝两口”宋茹君说。

  我这才发现,我躺在了宋茹君的床上。枕头的香味跟她身上的一样。这可怎么话儿说的,我怎么躺在人家床上了?虽说是朋友,到底是男女有别呀,人家可是孤身一人。

  我扎挣着坐起来下了地,宋茹君掺着我的胳膊把我领到了沙发跟前。

  “老宋,真是对不起你,本来是替你挡戗,你没事,我躺下了,还躺在您家里,真是丢人”我说这脸都觉得发烧了。

  “别这么说,喝酒多了不是常事?我就怕你难受。你心里头不干净,喝这么多酒干吗?”宋茹君端过一杯茶说。

  “我不是怕他们灌你吗?”我说。

  “我还怕他们灌你呢,合着咱俩是麻秸秆打狼,两头害怕”宋茹君到这笑了。

  我喝了口茶问宋茹君:“什么时候了?”

  “快一点了”宋茹君说。

  “都这时候了?”我吃了一惊。

  “回来的时候是十点多钟,我扶着你到了家,你躺在床上就睡了,我担心你回家晚了儿女们不放心,可看你睡的那么香,有没忍心叫你,看看实在是太晚了,我才把你叫醒了”宋茹君说。

  “我得走了真是太晚了,从上回从你这走,晚回去一回,这是第二次了,儿媳妇又该瞎琢磨了”我真是因为喝了酒,虽然现在能坐着说话,到底是没经过大脑,我不应该把儿媳妇瞎琢磨的话说出来,

  “你儿媳妇瞎想你什么?”果然宋茹君问道。

  我怎么说?实话实说,那不是骂人呢吗?看着我低头不语宋茹君说道:“我能猜出来”。

  “你能猜出什么来?”我看着她问。

  “是不是说我?”宋茹君问到。

  “说你干吗?”我掩饰到。

  “我每次打电话找你,你儿媳妇要接电话就没好气儿”宋茹君说。

  “她说话冲,就是那么一个人,她跟谁说话都这样”家丑不能外扬,特别是关系到宋茹君,我打算抵抗到底。

  “好了,别说了。对了一提电话我想起来了,手机我给你买了,我拿给你看看”宋茹君转身给我拿过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增光瓦亮的一个手机摆在我的眼前。

  “好不好?”宋茹君问我。

  “好,多少钱呢?”

  “甭提钱,算我送你的,这回要打电话就不用藏着掖着的了,你儿媳妇也不能瞎想了”宋茹君一边说,一边交给我怎么使用。

  “那可不成,我得给钱,我托你给我买一个,可没让你送我一个,这是两码事”我说。

  “等你有机会找个什么茬儿,也送我件礼物,咱们就两不该了”宋茹君说拿完起我的外衣说:“太晚了,你真得回去了,打个车走吧”

  我穿上了衣服,宋茹君送到我电梯门口,我出了门打了车,没过多久到家了。刚走到楼门口就听胡琴儿响,我心里想这是谁这么大戏瘾,半夜还拉胡琴儿,猛的听到了这声音就在口袋里,手机一闪一闪的,这声音是从那出来的。

  我赶紧拿出来打开:“喂!”

  “到家了吗?”宋茹君问。

  “到了门口了,还没进去呢”我说。

  “好好睡觉,睡觉之前再喝点水”宋茹君嘱咐道。

  我答应着,这宋茹君,怎么算的那么准,就知道我这个时间能到家呢?听着她的声音,我有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

  回到家里开了门,抬头看见儿子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还不睡呢?”我问他。

  “您上哪了?这都快天亮了!”儿子埋怨道。

  “几个朋友凑一块堆儿,在东来顺吃涮肉去了,临了又说了会儿话儿就这个时候了”看见儿子没有睡是因为我没回来,心里热乎乎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头还有这个爹。

  “您到说一声儿呀!”

  “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媳妇儿知道呀”。

  “我瞅着您这些日子不正常,东跑西颠儿的,到底您跟外边儿忙什么呢?”儿子说。

  “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个人都有个人的事,我不能老是给你们做饭看孩子呀?”这是我的心里话,今天借着酒劲儿说出来得了。

  “您手里拿的什么?”儿子看着我问。

  我这才发现,光顾了新鲜了,收机还在手里拿着呢:“手机,新买一个”我装得若无其事,怎么我到成了他的孩子,挨上他的审了?

  “您说让我说您什么好?家里有电话,您买手机干吗用?用得着这么奢侈吗?”儿子说。

  “买个手机就叫奢侈?卖破烂的都有手机,我都不如那卖破烂的?”我听他的话心里有点火。

  “咳!您就折腾吧,早晚把您手里那俩钱儿折腾光了,您就舒坦了”儿子叹了口气说。

  “你什么意思?我给你儿子花钱买电子琴你怎么不说我折腾呢?我自己就不能花一分钱给我自个儿?”我说。

  “你怎么还不睡觉,都什么时候了?”儿媳妇在屋里说道。

  “我今天上医院去看顺芳去了,您猜怎么着?”儿子说。

  “怎么着呢?”我问。

  “让解俊良这王八蛋接出院了”儿子说完站起身来回屋去了。

  我听了儿子的话一愣,顺芳这个样,姑爷怎么能给她接出院了呢?不成,无论如何明天我也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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