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和平从昏迷中醒来。他头似裂开般的痛。他拼命挣扎着,可手脚被捆得紧紧的,无法动弹,嘴被布带封着,喊不出声来,小尹在背对着他看电视。

田和平见脚旁有一张凳子,便使劲往凳子边挪,用双脚用力去踹凳子。凳子未被踹倒,响声还是惊动了小尹。

小尹回过头来,田和平用眼睛用头示意他拿掉嘴里的布。小尹不理会他,只是看着他。

田和平还是努力着。终于,小尹开门出去看了看外面,回来关好门,过来为他掏出了口里的布。

小尹说:“田局,你和陈大都是我的领导,我只是个普通刑警,可不要让我为难呀!”

田和平缓了口气,问:“小尹,你知道陈俊杰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吗?”

小尹说:“是你田局冤枉他杀人放火呀,田局,你不该这样对他,你是他的分管领导,他为你拼命工作,而你却恩将仇报……”田和平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尹,你也是刑警,你见我什么时候冤枉过什么人吗?再说,即使是我冤枉他陈俊杰,他完全可以向上级领导反映和申诉,也不该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来对我呀。”

小尹点头称是。

田和平见小尹态度有所好转,马上采取攻心战术:“小尹呀,你知道陈俊杰干了什么事吗?他是干了天大的违法的事呀!现在,我告诉你也不要紧了。陈俊杰从局武器装备库里偷出了两包TNT烈性炸药,制造了市委党校的爆炸案!”

小尹迷惑了,他问:“他不会干这种违法的事吧?”

田和平便把刘明案、刘大胆案以及陈俊杰与女朋友维维的事讲了一遍,并说:“他陈俊杰是罪犯了,小尹,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参与的,千万不能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你还年轻,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如果还不信我的话,我告诉你几个电话号码,是省厅和彩凤市公安局领导的电话,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小尹终于相信了。他赶紧过来,把田和平身上的布条解开了,又把田和平从地上扶到床上躺下。

小尹带着哭腔说:“田局!我可真不知内情呀,你要帮帮我呀,要救救我呀!”

田和平点点头。他拿过自己的枪,又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开了机,他给傅政打电话。打不通,又给汪纯刚打电话,通了。此时,曾维吉和汪纯刚正开车追着陈俊杰。

曾维吉和汪纯刚赶到陈俊杰肇事处时,傅政已挣扎着爬到了公路边。此时,陈俊杰也已艰难地跑到了他的摩托车边,他不顾一切地爬上摩托沿着省道向南逃窜。

傅政把曾维吉的手机要了过来,命令他们速去追捕陈俊杰,尽量抓活的,不要管他。他自己迅速与彩凤市局的曹火林局长联系,要求速派人封锁省道在彩凤市的出口。继而,他又打电话给金银市政法委书记秦可天,请他通知金银市110指挥中心,让他们出动所有值勤车,并火速通知大明镇及其周边乡镇派出所,马上出动所有警力封锁交通要道,缉拿逃犯陈俊杰。

他想了想后,又拨电话给汤文革,汤文革手机关机。他打通了金银市110指挥中心,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要他们立即设法通知汤文革局长,让汤局长带上警力以最快速度赶到他这儿。他既要保证捉拿到陈俊杰,又要借机检验一下汤文革。

陈俊杰见后面警车紧追,想到前面必然也会有警车相堵,他惊慌失措,慌不择路,见路西边有一小道,便想都没想,拐了进去。陈俊杰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拐进了刘家大塘塘湾,这里可是刘明的不归路。汪纯刚见陈俊杰进了刘玉林烈士陵园,心中一阵暗喜。他对曾维吉说,历史竟有如此惊人的相似和巧合,他陈俊杰居然也走投无路,走上了刘明的老路了!

曾维吉笑了,这下我们也就省事了。他电告了傅政。傅政告诫说那里地形复杂,陈俊杰又有枪,要他们暂时不要进塘湾,先守住路口,他会让即将赶到的干警从四面向刘家大塘塘湾合围,完成了包围,等天亮再行动。

田和平带着小尹也赶到了刘家大塘塘湾。

曾维吉见田和平头上裹着布,要他去车里守候,田和平笑了笑,没关系,被狗咬了一口,我非亲手抓住这条狗不可!

汪纯刚此时想起了他那老乡吴大牛,便悄悄对曾维吉说,吴大牛还在小屋里呢,会有危险的。要不,让我从桑树田里摸进去吧。

曾维吉坚决地摇摇头,陈俊杰已是穷途末路了,他可是一条疯狗,已咬了田局,再若咬了你,我不好向傅处交代!我们关键时刻要冷静!

此时,已是凌晨3点多了。从各地赶来的警车有四十多辆,干警一百多人,秦可天书记还把金银市武警中队也调来了,全副武装的武警把守着刘家大塘塘湾东西两侧的省道和国道。

汤文革也终于赶到,见了傅政后,直打招呼,先是推说这两天重感冒,挂了好几瓶水也止不住,是忍痛打了青霉素才略好些。继而又自责地说,是他平时抓得不紧管得不严。但做梦也没想到陈俊杰竟然会被刘氏兄弟收卖,并坦白地说,刘大胆也曾想以重金收卖他,被他严辞拒绝了。

傅政也不与他多言,他故意问陈俊杰会不会游泳。汤文革说不了解。傅政加重语气说,陈俊杰水性很好,他炸党校宾馆就是走的水路。傅政派汤文革到运河边去协助指挥,防止陈俊杰从运河逃走。汤文革只得受命去了。

陈俊杰开着摩托冲进塘湾,才知道是误入了刘玉林烈士陵园。他也了解这里的地形。两边有水两边有路,但与西边国道却无路可通。他把摩托车开到陵园围墙边停了下来,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上省道和国道都已不可能了。他便想到弃车从南面运河游过去逃生,但想到自己的腿不听使唤,即便游过了河,靠步行也逃不了多远,况且对运河那边的地形又不熟悉。刘家大塘对面是刘家塘村,不远处便是大明镇,那里的情况他是熟悉的,他想干脆就往危险的地方去,往往危险的地方防备松懈,过去后,他可以从田间小道跑到大明镇大明集团,那里还有一辆刘忠明给他准备的他未使用的卡车。

于是,他下了刘家大塘。塘水很臭,脚又痛,他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往对岸游。可大塘有二百多米宽,他体力也不济,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费了很大的劲,眼看着已游到塘中央,他就听到了岸上有汽车声和摩托车声,见有不少人打着火把举着手电筒从两边过来。他只得再往回游。等他回到塘湾已是精疲力竭了。他不敢在水里稍事休息,便赶紧爬上岸来。

摩托车声惊醒了吴大牛。他奇怪深更半夜的又有谁会到陵园来,是不是又像那次有人来抛尸呢。他悄悄起来观望,见围墙外面停了一辆警用摩托车,一大个子男人下了车向刘家大塘跑去,他偷偷地跟在后面。他见大个子下了塘,向对岸游去,他在纳闷,他不知道大个子要干什么。

好长一段时间,吴大牛见对岸人声嘈杂,还有车灯、火把,不一会,又见那大个子往回游,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躲在岸边一棵大杨树后面看。那大个子吃力地爬上岸后,他才看清并认出了,是自己在大明宾馆看到过的和汪纯刚一起的警察。

吴大牛赶紧走上前去,问:“同志,要我帮忙吗?”

立足未稳,浑身散发着臭水味的陈俊杰被吓了一跳。他向吴大牛举起手枪。他看着面前这个又瘦又小的人,这才想起陵园里的小屋中是住着人的。

见大个子警察端着枪对着自己,吴大牛慌忙说:“别误会,别误会,同志,我是吴大牛,我是吴大牛呀,你们汪大队长认识我呢。”

陈俊杰脑子一激灵,他急中生智,上去一把抓住吴大牛的胸襟,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他拎了起来,快步向摩托车奔去。

吴大牛挣扎着,还说:“同志,你搞错了!我是吴大牛,和你们汪大队长是老乡哪!”

陈俊杰根本不睬他,他把吴大牛的皮带解了下来,把吴大牛双手捆住,按在摩托车方向盘后面,自己也跨上车,发动了车向来路开出。

吴大牛还以为对方抓错了人,还在急得叫:“同志,你抓错人了!我可是好人呀!”

路口有好几辆警车和摩托车大开着灯亮着,傅政坐在一辆摩托车上,一边让医生给他包扎受伤的腿,他的右腿脚踝处骨折了;一边正和曾维吉、汪纯刚他们商量着抓捕陈俊杰的方案。听到里面突然有摩托车声传过来,他们马上警惕起来,几辆摩托车的前灯一起扫向前面的砂石路面。

灯光下,见陈俊杰一手驾着摩托,胸前裹挟着吴大牛,一手握着手枪,枪口指着吴大牛的头,向这边冲过来。

傅政厉声喝道:“陈俊杰!你跑不了了!缴枪投降才是你惟一的出路!”

陈俊杰停下车,冷笑道:“傅政,赶紧给我让开道!不然,我就打死他!”

陈俊杰见曾维吉、汪纯刚正带人从两侧逼上来,他向天开了一枪,狂叫道:“你们再上来,我就开枪了!”曾维吉和汪纯刚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住步。

傅政让拦住路口的车子打开了警报向两旁退出,让出了一个口子。很快,呜呜的警笛声响成一片。他暗暗把手枪保险打开了。

陈俊杰见机加大了油门冲了过来。

在陈俊杰摩托车眼看就要从身边飞驰而过的一刹那,傅政对准摩托车的后轮胎连开了六枪。

但枪声已被警笛声掩盖,陈俊杰根本没听到。傅政这六枪把摩托车后胎打爆了。

陈俊杰只觉摩托车后面突然剧烈一震,丝毫没思想准备的,他的手枪被震掉在地。他没来得及打方向转弯,摩托车便直冲过公路,飞过路边的小沟,重重地摔落在路边的稻田里。

陈俊杰和吴大牛同时飞出了摩托车,重重地跌落在水田中……

曾维吉、汪纯刚和在场刑警向对面稻田飞跑过去。

此时,傅政重重地吐了口气,看了看表,已是凌晨四点多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8月28日了。他点燃了一支烟,惬意地吸着,在摩托车上重新坐下,让医生继续给他处理脚上的伤口。

田和平过来告诉他,陈俊杰的女朋友维维来了。

傅政顺着田和平的手看过去,见一个漂亮的长发姑娘手里握着话筒,带着肩扛摄像机的记者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要不要接受采访?”田和平问。

傅政未置可否,他只是笑笑。

“您是省公安厅的傅处长吧?我是金银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维维。听说你们今晚抓住了杀害刘市长的罪犯,那也就是说备受全市人民关注的‘8·18案件’己经侦破,我想采访您。”长发姑娘满脸灿烂的笑。

傅政笑笑,扔掉了烟蒂,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谁也没有杀害刘市长。”说完,傅政一拐一拐地上了警车,关上了车门。

维维又问田和平:“傅处长的话,我理解不了呀。田局,今晚抓住的不是杀害刘市长的嫌犯吗?他是谁呀?”

田和平也搞不懂傅政讲话的意思,他苦笑了一下,见汤文革过来,就顺水推舟:“你去采访汤局长吧。”

维维又问:“田局,你头上的伤是和歹徒搏斗时被歹徒打伤的吗?想必你肯定与歹徒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可以请你说说你是怎样英勇顽强地与歹徒搏斗的吗?”

汤文革走过来,对维维说:“杀害刘市长的凶手还没抓到,今晚的事新闻单位不能采访!维维,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对你不好的。”

“那我们采访陈俊杰,陈大队长,他肯定会在抓捕罪犯的现场的,俊杰在哪儿呢?”维维说。

这时,汪纯刚和一刑警挟拖着一个头上沾着稻叶子,浑身上下全是泥水,耷拉着脑袋的人过来;曾维吉和一刑警搀扶着浑身是泥水的吴大牛跟在后面。

维维对摄像记者说:“快!去抢拍镜头!”她快步小跑地迎上去。

“这是罪犯吧?这么高大!一定很凶悍,是亡命之徒吧?”维维边问边把话筒伸向汪纯刚。

耷拉着脑袋的人此时抬起头来,说了句:“维维,我对不起你。”

“俊杰?你受伤了吗?是你和歹徒搏斗的?”维维大吃一惊。她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湿漉漉,臭哄哄,脏兮兮的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她还以为陈俊杰是和歹徒搏斗受了伤。

“不!他就是歹徒!”田和平在旁边愤然地说。

“把陈俊杰铐起来押上车带走!把吴大牛马上送医院检查身体!通知全体参战同志,收兵!”傅政命令道。

维维僵立在公路上,她懵住了……

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一上班,金银市政府张市长就把司马香兰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张市长对司马香兰严肃地说,听说刘市长的小姨子到你办公室来闹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我们这里可是市政府的办公场所,你怎么能和她在办公室里吵架呀,你可是市政府的副市长!这多不好,这会影响办公,会损坏市政府形象的。

张市长见司马香兰埋着头不吭声,又放缓语气说,你和刘市长的事,我是知道的。这些都成为过去了,我不会管。现在刘市长已死,你要丢掉包袱,轻装上阵,安心工作。你知道,我可是一直关心你爱护你的。这样吧,为防止那个泼妇再来骚扰你,影响你的工作,我在楼上为你重新搞了个办公室,暂时你先上去办公吧。我也吩咐了保卫科,今后,再不准放那泼妇进市政府办公楼。你今后再遇什么事,要告诉我,我会出面为你说话的。

司马香兰眼里噙着感激的泪花,朝他点点头。

张市长又说,你别感激我,谁叫你是我的下属又是我的同事呢。其实,我一直是打内心就喜欢你的,你不仅漂亮,而且很有气质。现在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有气质的不多。我就特别喜欢有气质的。你知道的,我的家庭也不如意,我家那个“老虎”,没多少文化不说,还不到40岁,就成了黄脸婆,浑身上下一般粗,让人看了饭都吃不下。没有共同语言事小,她脾气也暴躁,稍有不如意,她就大吵大叫,我心里苦呀!白天在外辛辛苦苦工作,晚上回家还要小心翼翼地面对黄脸婆,没有共同语言的苦一言难尽呀!……好了,这烦心的事我也不说了。香兰,过去有刘市长呵护你,我想,今后,就让我来关心爱护你吧。听说,上边有意思把周书记调去彩凤市以补市长之缺,那样,我自然会接替书记的位置,那时,我会尽力推荐你接任我的工作的……

司马香兰听明白了,她轻轻地说,张市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这么关心、呵护我,我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家那个书呆子,我早与他没话可讲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早就分居了。

听司马香兰如此说,张市长心花怒放,他由衷地高兴,朗朗地笑了。他说,香兰,我就这么叫你了,今后私下里,你可别再叫我市长了,直接叫我名吧,这样亲切,我也爱听。我把我网上的QQ号告诉你,你有吗?没有就马上申请一个,上班没事的话,我们关起门来聊聊天,那样,我们可以无话不谈,也是培养感情么。今晚,我请你去彩凤市,我们共进晚餐好吗?

司马香兰脸色绯红,她想也不想地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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