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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谁也不能跟谁别扭,二大爷是这个原则,二大爷不是神仙,他也有说了不管事的时候。 

  二大妈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跟街坊们混了这么多年,谁的脾气秉性什么样,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家里,二大爷就是皇上,他说的话就得执行,可是具体的怎么办,二大妈总能找到适当的方法。 

  这天,关姐回家来,皱着眉头洗菜,二大妈走过去说:“干嘛跟殃打了似地(没精神)?” 

  “二大妈,我一个人做饭都做烦了。你说二宝说回来吃也不打招呼,说不回来吃也不言语,我做饭都没劲。”关姐说。 

  “你就做,找个没人做饭的主,他就得乐意。”二大妈说。 

  “那干嘛?我有饭没人吃去了?”关姐说。 

  “人活着不光是为了吃饭。”二大妈说。 

  关姐好像是反映到了什么说:“我除了给儿子做饭,我还能干别的吗?” 

  “那是看你想不想了,干不干别的你跟我商量什么?”二大妈说。 

  关姐从来也没有听过二大妈这么说话说:“二大妈,您今天是跟谁?” 

  “我简直的就是跟你!”二大妈绷着脸说。 

  “我怎么了?”关姐说。 

  “你跟董大夫成不成的不要紧,你不能仰着脸看街坊,谁也不是喝凉水长大的,他怎么受?”二大妈说。 

  “二大妈,这不怨我,谁让他不知道好歹的?”关姐说。 

  “你知道好歹吗?你怎么知道董大夫就是你想的那样?”二大妈说。 

  关姐听了一愣,此时就是二大妈说董大夫乐意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二宝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干嘛给弄得这么啰嗦?董大夫要是不合你的意,你就直接说,犯不着这样儿。”二大妈说。 

  “二大妈,您说到这了我就得说一句,我能约他容易吗?我不能卖的这么贱,您不能因为他给我二大爷扎针灸就这么向着他。”关姐说。 

  二大妈听了一乐说:“我向着谁?我应该向着我自个儿!”二大妈说完扭头就进了自己的屋里。 

  二大妈当着关姐的面生了气,实际是心里设计的一个办法,就好比病人一样,有的时候是需要下点儿猛药的。 

  果然,关姐看二大妈生了气心里慌了神,吃完晚饭打算到二大妈这来找话说给二大妈消消气儿。 

  走到二大妈门口正看见董大夫在给二大爷扎针,急忙转身要走。 

  “来了就进来,干嘛走呢?这有你不认识的吗?”二大妈说。 

  董大夫也看见了关姐,本来也想走,可是针没有扎完 ,低着头谁也不看。 

  关姐站住脚说:“我二大爷不在扎针呢吗,我等会儿再来。” 

  二大爷说:“我扎针不是坐月子,你进来不碍事的。” 

  听了二大爷的话,关姐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了进来,董大夫心里更加紧张,拿着针的手直哆嗦。 

  “你哆嗦什么?”二大爷说。 

  “这针有点儿疼。”董大夫说。 

  “那应该是我哆嗦呀?”二大爷说。 

  “二宝回来了没有?”二大妈找个话题为的是不让关姐别扭说。 

  “回来了又走了。”关姐说。 

  “他做多大的买卖每天这么晚才回来?”二大爷说。 

  “买卖到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商场里关门是有点儿的,他搞了个对象。”关姐说。 

  “是呀?那干嘛不带回来让我瞧瞧?”二大妈说。 

  “您瞧?我都没看见过,我要是不问还不说呢?”关姐说。 

  董大夫扎上针说:“我等会儿给您取针”说着要走。 

  “坐这待会儿,怎么了这是?住了那么多年的街坊这么别别扭扭的?”二大爷说。 

  “董大夫,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地,到底你跟二宝妈因为什么怄气,说开了不就好了吗?”二大妈开门见山的说。 

  董大夫脑门早就冒了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姐用眼睛看着另外一个地方也不说话。 

  “董大夫嘴闷,二宝妈你说,你是响快人。”二大爷说。 

  “我没跟他怄气,我是跟我自个儿怄气,我老了老了怎么犯起贱来,自作多情了?”关姐说到了心结上,眼泪涌出了眼眶。 

  “得啦,谁也没这么说你,董大夫这个人你不知道?他没么歪心眼子。”二大妈递过毛巾给关姐说。 

  “你听见二宝妈怎么说了吧?”二大爷问董大夫说。 

  “二大爷,二大妈,二宝妈,我可没说你犯贱。”董大夫说。 

  二大妈气得直乐说:“怎么就是块木头呢?” 

  关姐觉得特别委屈,一个劲儿地还是哭,二大妈把手巾递给董大夫偷着使了个眼色,董大夫接着手巾愣在那,他还是没有勇气给关姐。 

  二大爷在董大夫后面用手推了他一下,董大夫才走到关姐跟前说: 

  “二宝妈 ,你别哭了,都是我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董大夫说。 

  关姐不看董大夫也不接过毛巾,董大夫看着二大妈为难起来,正在这个时候,二宝走了进来。 

  “妈,您怎么了?”二宝看着关姐问。 

  看到二宝董大夫又紧张起来,一屁股坐在二大爷旁边。 

  “没怎么,提起了过去的事有点儿伤心了,二宝,你妈养你可不易。”二大爷说。 

  “谁欺负您了?”二宝听了抬头看着屋里的人。 

  “谁能欺负你了妈?”二大妈说。 

  “不对,那天我妈就自个儿在屋里哭,今天又哭了,这里一定有事。”二宝说。 

  “有事也是大人的事,你回去睡觉去!”二大爷说。 

  董大夫憋不住了说:“二宝,这都怨我,我那天说的话不合适,你妈她误会我了。” 

  董大夫本来是想自己说句话,宁人息事,谁想舍得其反,二宝本来有些混,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只因为他是孩子没人跟他较真,今天听了董大夫的话瞪起眼睛说:“你说什么了?” 

  “我——我本来也没说什么。”董大夫说。 

  关姐怕二宝犯浑说:“有你什么事,你给我回家!” 

  二宝不由分说猛地抄起茶杯朝董大夫扔了过去,正好砸在脑袋上,一时流下血来,二大爷气得二目圆睁说:“小兔崽子,你敢在我这撒野?” 

  二大妈吓得急忙走过去问董大夫:“这是砸着哪了,用不用瞧瞧去呀,这都流血了。” 

  关姐看见这样的情景也傻了眼,使足了力气捶着二宝说:“小畜生,有你什么事,我用你跟着掺和?” 

  “二宝妈,你把那小兔崽子给我拽过来。”二大爷坐在床上不能下地,只有高声地大喊起来。 

  二宝在这个院子里只怕二大爷一个人,二大妈急忙推着二宝说:“赶紧回家,别在这气我!” 

  二宝趁势走出了门,关姐早就忘了委屈走大董大夫跟前给他擦着脑门上的血说:“怎么样呢,上医院吧?” 

  “不碍事的,不用上医院,我是大夫。”董大夫说着用纸巾捂着脑门走出了门。 

  二大爷气得哇哇地爆叫,关姐不住嘴儿地央求二大爷,屋里一时乱成一团。 

  二大爷屋里这么一乱,英子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呀?” 

  二大妈把事情说了一遍说:“你去看看董大夫,看他伤得重不重。” 

  “你去,你儿子惹的祸。”二大爷冲关姐说。 

  关姐听了二大爷的话,走出门来到了董大夫门口,董大夫关着门,屋里亮着灯。 

  “董大夫!”关姐在门口叫着。 

  董大夫开了门,脑门上早就贴上了一快纱布,看见关姐说:“不要紧的,就是擦破了皮,倒是明天上班寒碜了,我正在找帽子呢。” 

  “都是我不好,不行我带着您瞧瞧去得了。”关姐说。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就是擦破了皮没大事,再说我是大夫啊?”董大夫说。 

  “这二宝也是的,怎么下狠手呢?”英子也跟了过来说。 

  “我就说你的少爷我是惹不起的,这也是我的顾虑,这回你明白了吧?”董大夫说。 

  关姐听了低头不语,英子也听出了董大夫的意思说:“这是大人的事,他一小崽子管得着吗?” 

  “都回去歇着吧,别闹得让别的院子听见就不好了。”董大夫说完关上了门。 

  二大爷在屋里还是没完,一个劲儿地叫二大妈把二宝找来,二宝早就走出了院子溜之乎也。 

  “得了,大晚上的你嚷嚷什么?你不怕人家听见笑话。”二大妈说。 

  袁芳这时候下中班进了门,听见二大爷嚷说:“怎么了?” 

  “你快来吧,我是说不了他了。”二大妈说。 

  “发生了什么事?”袁芳说。 

  二大妈又学说了一遍经过,袁芳听了也吓一跳说:“怎么闹成这样了?” 

  关姐又走进来给二大爷道歉,二大爷说:“你也不怨人家董大夫犹豫不决,就你这孩子牲口似地,谁惹得起他?” 

  “我是哪辈子烧了秫秸杆生了这么个小畜生。”关姐叹口气说。 

  “别的甭说了,务必得叫二宝给董大夫道歉,不然我都不答应。”二大爷说。 

  “行,您放心,我一准儿叫他道歉,他也害怕了,刚才我回家他没在屋,说不定躲到哪去了呢。”关姐说。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二大爷说。 

  二宝溜了,一夜也没敢回家,关姐虽然着急只是自己满处的找,不敢惊动街坊帮忙 。

  二大爷早晨一睁眼,用手捶着炕沿喊:“找二宝,把那小兔崽子 给我叫来,找他!”

  二大妈连忙劝道:“孩子吓跑了,昨天一宿都没回来,二宝妈找遍了都没有,你还喊呢?再说,要找你找去,我看看你的能耐。”

  二大爷听了更生气的说:“你们不就是欺负我动弹不了吗?我也只好是瘸子打围坐着喊,袁芳,用车推着我去他的买卖那儿去找!”

  “大爷,二宝跑了就说明他心虚了,您找着他能怎么样?我帮着关姐找找,让他回来给您认个错?”袁芳安慰说。

  “给我认什么错?他得给人家董大夫认错,反了他了,敢打大人了?这是谁的规矩?”二大爷仍然气哼哼的说。

  袁芳给二大爷端上茶说:“我看着董大夫不是那么生气,你到气成这样,你现在是有病,不能着急。”

  “我要不是下不了地,二宝他也不敢!”二大爷说。

  二大妈接过来说:“你威风,行了吧?”

  关姐到底是找到二宝把他拉到了二大爷屋里,二大妈正在准备午饭,袁芳上中班还没走。 

  “给爷爷认个错。”关姐说。 

  二宝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头拧在一起来回地搅动着。 

  “你说你的胆子够有多大?你要是给董大夫开了瓢儿不就出了大事了?再说到底是你的长辈,你哪来的资格打人?”二大爷说。 

  “我以为他欺负我妈呢。”二宝小声地说。 

  “你妈用你这么孝顺?你这是给她惹事呢。”二大爷说。 

  “爷爷您别生气,等董大夫回来我给他赔不是还不行?”二宝说。 

  二大爷听了也消了气儿说:“这是你说的?男子汉敢做就得敢当!” 

  袁芳上了班,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袁芳拿出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袁芳应了一声。 

  “圆圆,我是刘闯,我看到你给我的信息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换了我家这里的卡,今天我把原来的卡换上就看见了你的信息。” 

  袁芳听了是刘闯心里扑通起来,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你在听吗?”刘闯说。 

  “嗯。”袁芳答应了一声。 

  “你现在在北京怎么样?”刘闯问。 

  “挺好的,我在一家医院里当护工。”袁芳说。 

  “我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说,可是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买了火车票,今天晚上就走,到了北京我给你打电话?”刘闯说。 

  “好。”袁芳现在只能说一个字,很多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整整一天她都心神不定,董大夫看出奇怪说:“袁芳,怎么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袁芳说。 

  “明天就是八月节了,二大爷每年这个节都会把街坊们招到一块儿过,你来的时间短没赶上过,这可是咱们街坊的狂欢节。”说到这董大夫若有所思的说:“这也可能是街坊们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八月十五了。” 

  “为什么?”袁芳问。 

  “不是说过俩月就要拆迁了,二大妈去开的会。”董大夫说。 

  袁芳听了心里一阵翻腾,这就是说,她就要离开二大爷他们还有这些街坊了?好在刘闯的到来使这个消息让她心里心里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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