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三个人吃完饭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袁芳对这个老季就是没有好印象,总觉得他贼眉鼠眼的,现在她倒觉得曹哥真的像个盾牌挡在前面,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来到老季的住处就是前文我们说的二大爷的院子,袁芳在北京的经历是和她的营生相关的,尽管去的地方也不少,可是真正走入北京普通人的生活这还是第一次,普通的北京人她只有机会在马路上看到。

  到了天桥的时候,老季忽然叫曹哥停车,曹哥问他干嘛老季说:“我去茶叶店买点茶叶,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

  “你不是搬走了吗?院子里还有你的亲戚?”曹哥问。

  “你哪知道,我不是给亲戚买的,我是给我们院儿里的二大爷买的。”老季说。

  “二大爷是谁?”曹哥不解的问。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正房里住着老两口子,就是这个院子里的管家,你还别以为我拍他的马屁,这个老头我是惹不起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就是买了茶叶也挡不住挨数落呢。”

  老季下了车买了茶叶回到车里,三个人继续走,没一会来到了地方,曹哥把车停在胡同口说:“把车放在这吧,省的让人注意以为出了什么事。”

  “对,要不然还以为你抓谁来了呢!”老季赞成的说。

  三个人进了院子,袁芳还是头一次看见北京的大杂院,两只眼睛不住的寻觅,二大妈正在水管子跟前洗菜准备做晚饭。

  “二大妈哎!”老季大声的叫着。

  “哟,稀客,您找谁呀?”二大妈撇了老季一眼说。

  “您瞧您,进了门就损我,我二大爷呢?”老季说。

  “出去遛弯儿去了。”二大妈说。

  “这是我给我二大爷买的茶叶,《张一元》的高碎。”老季把茶叶递过去说。

  “这干嘛?”二大妈说。

  “什么叫干嘛呀,我给我二大爷买点茶叶还不应该吗?”老季说。

  二大妈接过茶叶眼睛看着身后的曹哥和袁芳问:“这二位是?”

  “哦,这个是我的朋友,这个是打算租我的房子的房客,二大妈,您以后还得给多照应着点儿。”老季说。

  “这茶叶就是为了这个?”二大妈说。

  “不是这个也得买呀,您干吗老寒碜我呢?”老季听了不好意思的说。

  “我就琢磨着你得回来,先前在这住着的那个小伙子说要搬家 呢。”二大妈说。

  “他上哪去了,人家来看房呢,我跟他说了?”老季走到放跟前看着锁着门问。

  “走的时候把钥匙给我了,叫我等着你,你等着我给你拿钥匙去。”二大妈说完走回屋里去,没一会拿出钥匙交给老季。

  老季拿这钥匙开了门,屋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老季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袁芳仔细的看着屋内,墙和顶棚都发了黄,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再没有什么摆设,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直扑鼻子。

  “好好收拾收拾,这房子我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老季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你看呢?”曹哥问袁芳。

  袁芳知道,自己是没什么选择的,她没法儿叫曹哥再找房子 ,看着院子挺大,而且的确如老季说的还清净就点了点头。

  “我把房钱给你,就这么定了,你得让他搬走的时候把这些破烂儿收拾干净。”曹哥说着拿出了钱递给老季。

  “没问题。”老季收了钱说。

  看完了房老季锁上门把钥匙交给了二大妈说:“我就不等着二大爷了,您给我带个好得了。” 

  三个人出了院子老季先走了,袁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莉莉:“完事了吗?你说今天晚上请我吃饭的。” 

  “完了,我这就找你去,你在哪呢?”袁芳说。 

  “我在大红门儿呢,我买点衣服。”莉莉说。 

  “好,我这就去。”袁芳说着挂了电话。 

  “谁?”曹哥问。 

  “跟我一起住的朋友。”袁芳说。 

  “我可告诉你,这个地方不比你住的地方,往后你要是搬到这儿来  ,你可不能逮着谁都带回来,这儿有街坊。”曹哥说。 

  曹哥的话叫袁芳听着又别扭又觉得没法反驳说:“我原来也没逮着谁就带回来呀?” 

  袁芳让曹哥把她送到大红门,曹哥临走的时候说:“月底搬过来,你搬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袁芳找到莉莉,两个人又转了几家商店 ,袁芳问莉莉:“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不要紧的,我就是想临走的时候跟你待会儿。”莉莉说。 

  转完了商场 ,两个人找了一家饭馆,吃饭的时候袁芳把找房的经过告诉了莉莉,莉莉听了说:“要这么说那警察还算仗义。” 

  袁芳说:“我都不想这些了,好多事我都琢磨不透。” 

  莉莉说:“小红,我觉得你心眼好但是太实在,你以后要小心,如果能回家还是回去,家里虽然穷可是安全,人活着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 

  “你以后就不来这儿了?”袁芳问。 

  “不来了。”莉莉说的一点也不犹豫。 

  “以后要是我想你呢?”袁芳说。 

  莉莉听了眼圈儿有点红了说:“我给你打电话——。” 

  袁芳送莉莉到了车站,袁芳要去买站台票莉莉拦着她说:“你别送我到站台,我受不了。” 

  “可是我不看着你上车我也受不了。”袁芳忍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 

  莉莉也哭了搂着袁芳说:“小红,你要听我的过些日子也回家,这儿不是咱们待的地方——。” 

  提到家袁芳哭的更厉害了,莉莉跟着哭,两个人哭了一阵莉莉给袁芳擦了擦眼泪说:“我还有一件事嘱咐你,听着点儿阿兰姐家里的消息,我总觉得没消息不正常。” 

  “你别管了,我会留神的。”袁芳说。 

  袁芳没听莉莉的,还是买了站台票送她上了火车,莉莉放下行李站在车门前一直到火车开动,袁芳看着远去的火车觉得分外的孤单,阿兰死了,莉莉也走了,现在,这个城市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袁芳回来的路上想到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发愁,于是自己在街上转悠打发时间,正走着手机响了起来,袁芳看了看号码是刘闯,她像上次一样的挂断了手机没有接,因为她觉得自己在骗刘闯,他是个正常的人,袁芳一直就没有和正常的人打过交道,现在觉得更不应该打这个交道。

  手机固执的响着,袁芳坚持着不接,可是手机每响一次她心里就跳一次,她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手机不再响了,她的心里却没有踏实。

  风很冷,袁芳觉得没有这么冷过,不由得打了寒噤。遛马路没有让她排遣掉寂寞和愁苦,她决定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本能的看了一下号码是个座机,袁芳不知道是谁就接了电话:“喂!”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没得罪你呀?”原来是刘闯。

  “我——我没听见!”袁芳说完脸红了。

  “瞎说,没听见怎么会挂断了 ?”刘闯说。

  “你有事吗?”袁芳不想说的更多。

  “我们聊聊?”刘闯说。

  “我得回家了,我今天特别的累。”袁芳说。

  “圆圆,我觉得你好像在拒绝我,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刘闯说。

  “我知道,我没有拒绝谁的意思,我只是累了,改天吧!”

  “别,我明天要出差了 ,就想今天和你聊一会儿,就一会儿不行吗?我们还去后海。”刘闯说。

  “干嘛非得去那?”袁芳听了这个名字就反感的问。

  “那你说去哪?就后海吧,还在那个酒吧里等着你!”刘闯说完挂了电话。

  看来不去也得去了,刘闯的意思很坚决。袁芳来到后海,进了酒吧的门一眼就看见刘闯,刘闯今天打扮的很精神,穿着一件牛仔式样的夹克衫。

  “这么慢?”刘闯说。

  “我做公交车来的。”袁芳说。

  “你忙什么这么累?”刘闯问。

  “刚送了一个朋友上火车。”袁芳说。

  “我明天要去新疆了,这是我们公司头一次做那的业务,老板还不让坐飞机,谁也不乐意去,妈的,这倒霉的差事就是我的。”刘闯说。

  服务员走了过来说:“两位用点儿什么 ?”

  “问她”刘闯朝袁芳说。

  “橘子水”。袁芳说。

  “你别给我省钱,不要橘子水。哎,咱们喝点儿酒怎么样?”刘闯说。

  “在这喝酒?这的酒多贵?”袁芳说。

  “那怕什么的,又不是老喝?”刘闯说。

  刘闯要了几瓶啤酒一些大杏仁,两个人喝了起来,刘闯说:“圆圆,你真的没有男朋友?”

  “你问这个干吗?”袁芳说。

  “要是没有,那你看我怎么样?”刘闯说。

  “刚喝了这么点儿就多了?”袁芳听了心里一惊故意镇静的说。

  “我是真心的,从上次我就想问你,一直没有胆子。”刘闯说。

  刘闯的话叫袁芳听了好笑的说:“这次怎么有胆子了呢?”

  “再不问我怕就没机会了。”刘闯说。

  “你现在也没机会了。”袁芳决心把刘闯的想法打破,因为她觉得她不能骗他。

  “为什么?”刘闯睁大眼睛问。

  “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袁芳咬咬牙说。

  “他是干什么的?是北京的吗?”刘闯说。

  “是,是个警察。”袁芳说完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啤酒。

  “你干吗要找个警察当男朋友?”刘闯问。

  “不是我找的他,是他找的我。”袁芳说。

  “你可以不同意呀?”刘闯说。

  “他没征求过我的意见。”袁芳说到这心里酸起来。

  “警察搞对象都这么霸道?”刘闯说。

  “算啦,不说这个了,喝酒吧。”袁芳朝刘闯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瓶子说。

  好半天,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都在拿啤酒给自己找个不至于陷入沉闷的理由,几瓶啤酒很快就喝光了。

  “服务员,再拿啤酒来!”刘闯有些醉意的说。

  袁芳拦住他说:“算了,明天你还要出差,时间不早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要喝,在这个城市里,我永远都没有运气。”刘闯沮丧的说。

  “好姑娘有的是,这算什么运气?”袁芳安慰着他说。

  “圆圆,我真的喜欢你,自从见到你,我就觉得在这个城市里再也不是我一个人了——。”刘闯抓住袁芳的手说。

  “我知道——。”袁芳觉得心都在缠动。

  直到把再次要的酒喝光,袁芳拉着刘闯站起来说:“我今天请你喝酒。”

  袁芳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要去结账就会少花很多钱,但是她不能当着刘闯这样做,一个是不能暴露自己,再有,老板也不会让她当着人泄露这个秘密。

  刘闯不干,袁芳还是按住了他,结了账两个人出了门 ,外边刮起风来。

  走到门口刘闯转过身来忽然搂住袁芳说:“你有男朋友,我这样做不应该,你别告诉警察。”

  刘闯说完猛的吻了袁芳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芳站在风中看着刘闯的背影,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袁芳擦了眼泪转身朝车站走去,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过头来一看是周倩。

  “你怎么在这?”袁芳问。

  “我不在这才奇怪呢,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不在这了?”周倩说。

  “这些天忙着别的事没来。”袁芳说。

  “把眼泪擦干了,跟谁动情了?那傻小子是谁?”周倩看了看远处说。

  “哪有傻小子?”袁芳掩饰着说。

  “别装了,我一直盯着你呢。”周倩撇了一下嘴说。

  “偶然认识的。”袁芳说。

  “偶然认识的冲着他掉眼泪?肯定不是客人,那样的人口袋比脸都干净——,算了我也不问了,最近怎么样?”周倩用胳膊揽着袁芳的胳膊说。

  “不好,我的朋友都回家了,我也打算搬家呢。”袁芳说。

  “搬家?搬到哪去?”周倩问。

  “天桥的一个大杂院里。”袁芳说。

  “你怎么往大杂院里搬,人多眼杂的?”周倩说。

  “没办法,楼房我租不起,这还是托朋友找的呢,一个月六百块。”袁芳说。

  “你现在上哪?”周倩问。

  “我回家。”

  “你要没事到我那去吧,我也正准备回家呢,咱们好好聊聊。我最近也闷得慌。”周倩说。

  袁芳想到回家也是一个人就答应了周倩,周倩拦住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钻了进去。

  周倩到家开了门,两个人走了进来周倩说:“我去弄点热果汁,你坐!”

  袁芳在沙发上坐下来,感到身子底下有东西搁了一下,低头捡起来是一枚金戒指,很大而且重量也不轻。

  周倩端上果汁袁芳问:“这是谁的戒指?”

  周倩看了看说:“我都没看见,可能是那个傻爷们儿的。”

  “哪个傻爷们?”

  “那次在后海碰见的那个大学教授,昨天晚上在我在赖了一宿,没把我烦死。”周倩说完坐下来喝着果汁。

  “你还得还给他,这戒指不小呢。”袁芳说。

  “哼,还给他?他有的是钱,明天我找个金店把它卖了咱们吃一顿。”周倩说。

  “他要找你要怎么办?”袁芳说。

  “没看见哪!这还不是现成的话?你怎么还没改了你这个死心眼儿?”周倩说。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周倩的手机不断的响,袁芳只好默默的等着她接电话。

  “这傻帽儿,非要说让我嫁给他。”周倩放下手机说。

  “谁?”袁芳问。

  “有个饭店的老板,胖的像头猪,整天追着我打电话,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媳妇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给臭骂了一顿,有能耐把你爷们儿栓在裤腰带上。”周倩说。

  袁芳想起了曹哥说的,这些地方也是有警察管就说:“我认识的那个警察说,咱们去的地方也有人管,你得小心点儿。”

  “听他吓唬你呢,陪人喝点酒,喝喝咖啡又没脱裤子,他们怎么管?对了,你跟那个警察怎么样了?”周倩说。

  “还是那样,前几天跟他去了一趟度假村,这房子也是他给找的,所以便宜了不少,他还给我交了半年的房钱。”袁芳说。

  “我小瞧你了,跟他上床了?”周倩说。

  “你干嘛说的那么明白?”袁芳听了脸红起来。

  “这怎么了?上床就是上床的价钱,这就对了,你不能便宜了他。”周倩说。

  “他看起来还不像那种纯粹耍弄人的人,对我好像挺上心思。”袁芳说。

  “就着他这股热乎劲儿多捞点儿,男人都属鸡屎的,三分钟的热气儿,哪天烦了你了扭头就不认账。那个傻小子是怎么回事?”周倩说。

  袁芳把认识刘闯的经过说了一遍,周倩听了说:“跟那个警察可以继续,这个傻小子可不行,你可别干那赔本儿赚吆喝的傻事。”

  “他好像喜欢我,也是个正经的人。”袁芳说。

  “正经人?你上北京找正经人来了?你不是找钞票来了吗?”周倩说。

  “你说话老是这么难听。”袁芳听着周倩的话有些别扭。

  “即使就算是他爱上你了,他拿什么养活你 ?他自己混饱了肚子就算不错。我告诉你圆圆,做多好地梦总是要醒的,动脑子动心眼儿就是不能动情。”周倩说。

  两个人说着话喝着果汁周倩说:“我给你拿瓶‘黑方’喝怎么样?”

  周倩说着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袁芳是知道这个酒的价格的说:“这么贵的酒你也买?”

  “谁花钱买它?是那个教授给我买的,不喝白不喝。”

  “我刚才喝多了啤酒,我不想喝了。”袁芳说。

  “你尝尝我的新喝法儿,我还是跟那个教授学的呢,我给你沏点儿绿茶,兑上这个喝味道好极了。”周倩说着去沏茶,袁芳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播放北京新闻。

  主持人说:“今天,在北京市公安局门口,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坐在地上引起围观造成了交通堵塞,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孩子,据称,老人的女儿在北京因车祸死亡,肇事者至今逍遥法外,下面请看本台记者的现场报道。”

  电视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正在哭诉自己的遭遇:“我女儿在北京打工让汽车撞死了,我跑了好几天就是没人管,我外孙子还在上学,我没有收入,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谁撞死了我的女儿——?为什么就没人管——?”

  袁芳愣在那,她不认识阿拉的母亲,可是她听过她的声音,她觉得这个老人就是阿兰的母亲,阿兰的母亲到了北京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呢?袁芳想到这从包里翻出了阿兰的手机打开一看一下子明白了,阿兰的手机已经没有了电,她竟然忘记充了。

  “周姐,这好像是阿兰的母亲!”袁芳大声的喊道。

  周倩从厨房里端着茶壶走进屋里问:“谁?”

  “你看,你跟阿兰是老乡,你总该认识她吧?”袁芳说。

  周倩看着电视说:“没错,就是她。这老太太够有能耐的,跑到公安局闹去了,没把她抓起来算是便宜的。”

  “都怨我,阿兰的手机没电了我都不知道,她妈妈一定打电话找过我。”袁芳后悔的说。

  “你真傻,没找着你还不好?你能干什么?”周倩说。

  “莉莉临走还嘱咐我呢,我怎么给忘了?”袁芳说。

  “别瞎操心了,这样的事有的是,谁管得了?”周倩说。

  “不行,我得回去!”袁芳说。

  “你回去干吗?”周倩不解的问。

  “我回去找到阿兰的充电器,她母亲也许来北京住下给我打过电话。”袁芳说。

  “你真是脑子有了毛病,这事躲都躲不开,你怎么还上赶着凑上前去?”周倩说。

  “我得找到她,哪怕是安慰她两句也好。”袁芳说着穿好了衣服走出门。

  “你纯粹是有病!”身后传来了周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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