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袁芳站在路边等了一会,曹哥的警车到了,袁芳上了车曹哥看了她一眼说:“手里拿的什么?”

  “吃剩下的东西。”袁芳说。

  “跟谁?”曹哥说。

  “是我的一个老乡。”袁芳说。

  袁芳觉得干这行说瞎话比说实话都必要。

  曹哥没再问说:“老乡没打算管你晚饭吗?”

  “你干嘛?”从刚才曹哥说的那个重抄旧业就让袁芳反感,听了现在他这样说她更是心里别扭。

  “我是为了你好,你别老在这些地方晃悠了,你以为你去的地方不归警察管?”曹哥说。

  “我真的见了一个老乡。”袁芳说。

  “小红,你说瞎话还得训练,你老乡给你买的东西这么北京?你别告诉我你和你的老乡还喝了豆汁儿吧?”曹哥说。

  袁芳这才想到,她手里拿的都是护国寺里的北京小吃。

  “我也不问你,你自己瞧着办。你都不怕给弄进去我怕什么?”曹哥说。

  车在马路上左转右拐地开了一会儿,停在了一家饭馆跟前。曹哥和袁芳下了车,曹哥说:“这的鱼做得不错。”

  两个人进门坐下,曹哥点了菜说:“说说你找我干嘛 ?”

  袁芳把阿兰的事跟曹哥说了一遍,曹哥听了说:“这个事难了,既没看清车牌号码也不知道车型和颜色,这上哪查去?”

  “电视里老说逮住了肇事逃逸的,怎么到了她这就没法查了?”袁芳问。

  “电视里告诉你的都是逮着的,没逮着的比逮着的多得多。全国每年轧死万八千的,都找得着?”曹哥说。

  “叫你这样说,轧死就白轧了?”袁芳说。

  “等,只好等着破案。”曹哥说。

  “我就是想叫你找个人问问查得怎样了,万一阿兰家里来了人好有个交代。”袁芳说。

  “小红,也不是你轧死的,你又没跟她在一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自己弄清楚了好不好?”曹哥的口气好像不乐意管这件事。

  “你不乐意管就算了,我就是叫你问问,我也没说你非管不可。”袁芳说。

  “我没说不帮你问,吃吧!”曹哥看着端上来的烤鱼说。

  两个人吃着东西,曹哥一边吃一边看着袁芳,袁芳让他看得不自在说:“你老看我干嘛?”

  “你今天一定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了,满面春风的。”曹哥说。

  “我有什么高兴的事?”袁芳说。

  “今天吃完了饭,我带你去个高兴的地方。”曹哥说。

  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了,曹哥起身结了账拉着袁芳走出门。两个上了车,车没一会儿就上了京承高速,车灯的灯光里只能看到白色的标志线飞快地朝后闪过,还有沙沙的轮胎声音。

  “上哪?”袁芳问。

  “带你去放松放松,今天是周末你忘了?”曹哥说。

  曹哥的口气听起来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度过周末,袁芳却从来也没有周末的感念,袁芳觉得,她和曹哥之间距离的远近总是曹哥说了算。

  “上哪度周末?”袁芳本想问得更多,可是往后要干什么她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你就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下了高速公路过了收费口,袁芳看见了远处黑乎乎的山。山对袁芳来说并不陌生,她的老家除了山没有别的,让她想不到的是北京也会有山。

  车开始在山间的公路上行驶,灯光照到的地方,可以看见路边有很多的石头房子。袁芳就这么盯着,心里总想问什么,可是她知道,问什么也没用,有些回答会跟“度周末”一样她根本不知道,看曹哥的表情,即使她提出疑问他也不想回答。

  “我想回家。”袁芳说出了一直就想说的话。

  “回家,这你有家吗?就是那个破楼房?”曹哥说着点了一颗烟顺手打开了车窗,风从窗外吹进来,清凉清凉的,发出“呜呜”的声响,有一股树木和青草的味道,这个味道袁芳倒是很熟悉。

  看来曹哥今天是不打算把她带回家去:“你上哪干嘛不事先告诉我?”

  “我又不是害你?”曹哥无动于衷地看着前边说。

  车放慢了速度,路边有一个弓形的大门,大门的上方挂着招牌,上面写着“百花峪度假村”,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曹哥停在门前按了按喇叭,一个黑乎乎的人费力地打开了厚重的黄色木头大门。

  曹哥开车进了大门,两边是果园,由于是黑夜看不到头,中间一条用水泥铺就的路,车走在上边“咯噔咯噔”地响。

  很快,一个修成欧洲式城堡的建筑物挡在眼前,大门口亮着灯,城堡前边是宽阔的停车场,已经停很多车,曹哥找了位置停下了车。

  两个人走到城堡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迎出来。

  “曹哥!”其中一个人喊道。

  “他们都来了吗?”曹哥问。

  “来了,在二楼餐厅里。”年轻人说。

  曹哥带着袁芳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豁亮的大厅,水磨石的地板反射着头顶上巨大的吊灯的光,两边宽大的楼梯逶迤而上,中间是花岗岩的过道。

  曹哥和袁芳顺着楼梯上来,来到中间的一个包着紫色皮革的大门前,推开金灿灿的发亮门把手,眼前是个巨大的餐厅摆着几十张的餐桌,大多数的餐桌上都坐满了人。没等他找到熟悉的人,餐桌里面早就有人喊了起来:“曹哥,怎么才来?”

  曹哥和袁芳朝那张坐着七八个男女的餐桌走去。

  曹哥和袁芳走到桌子前坐下,从桌子上摆放的菜来看,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子边上坐着三个男人和三个女人,除了一个岁数比曹哥大的以外,其他的人都跟曹哥年龄相仿。

  “曹哥,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不守时呢?”刚才招呼曹哥的年轻人说。

  “到局里开了一天的会,中午连饭都没吃,路上吃了点儿才赶过来的。”曹哥说。

  “共产党会多,国民党税多。”年龄大的那个男人说。

  “也不对老魏,现在共产党的税也不少。”年轻人说。

  年轻人给曹哥倒上酒,把酒瓶子拿到袁芳跟前看着曹哥说:“她能喝吗?”

  桌子上的女人都把眼光集中在袁芳的身上。

  曹哥看着袁芳,袁芳连忙摇摇头,曹哥笑了笑说:“大概是今天不想喝。”

  “那干嘛?大家喝点酒高兴高兴,来,我跟你干一杯”对方一个短发的女人说。

  “对,都是朋友别拘谨。”另外一个女人附和着。

  曹哥又看了看袁芳说:“怎么样?跟大家喝点儿吧?”

  桌子上所有的人都看着袁芳,袁芳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喝不了多少,我就喝一杯吧!”

  “既然能喝就喝,你放心这里没人灌酒,我们和曹哥都是多年的朋友,只要高兴就行。”年轻人说着给袁芳倒了酒。

  几个人喝了酒,大家相互聊着天儿,曹哥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把袁芳一个人放在一边。

  聊了一会儿老魏忽然看了看表说:“到时间了,该走了!”

  大家站起身来,袁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以为是要回家。

  大家下了楼,餐厅里的很多人也下了楼,袁芳才感觉到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而不是回家。

  又回到刚才进门的那个大厅,从正中间的门走进去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进门的地方是一个吧台,放着各样的酒水饮料。四周都是隔开的座位,每个座位只能坐两个人,中间的地方很大,是个舞池,舞池的前边灯光下坐着乐队。

  几个人成双成对的走进座位里,曹哥也拉着袁芳坐下,桌子上点着蜡烛,服务员走了过来递过酒水单说:“两位用点儿什么?”

  “你来吧,这个你熟。”曹哥说。

  曹哥的话说的不错,袁芳对酒水饮料当然熟悉,可是曹哥的这句话叫她听着别扭说:“我什么也不要。”

  “小红,我真就纳闷儿了,怎么放着痛快不找?”曹哥对自从进门以后袁芳的态度有点不满意了。

  “我真的不想喝这些东西,喝怵了。”袁芳说。

  “好吧。”曹哥说完自己点了单。

  一打啤酒,一个果盘和一个草筐盛着的爆米花,一杯橙汁端了上来。

  曹哥打开一瓶啤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说:“我叫你来不仅想让你开开心,我还想劝劝你,你自己给自己划了个圈儿在里面转悠,早晚是转晕了算。”

  “这圈儿不是我划的。”袁芳说。

  “圈儿不是你划的,可是你可以跳出这个圈儿呀?”曹哥说。

  “怎么跳?要不是你,我也不能一直在这个圈儿里转悠。”袁芳说。

  “这怎么能怨我?”曹哥说。

  大厅里仍然是乱哄哄的,在乐队的伴奏下,台子上有人唱歌。

  曹哥的疑问叫袁芳很气愤,他怎么能这么说?而且说起来这么地轻松?想到这袁芳觉得应该和他理论理论,不管有用没用也要说出来,这个心结一直就在自己的心里。

  “怎么不怨你,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袁芳觉得说出自己闷在心里这么长时间的郁结。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那天是喝多了酒,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老记着。”曹哥说。

  “我永远都忘不了,北京我是真不该来!好在我没有跟阿兰似地把命丢在这儿,谁知道以后怎么样?”袁芳说。

  “小红,你心里总是阴着天你不会快活。”曹哥说。

  “我怎么能快活?”袁芳说到这心里难过起来。

  “我在尽力补偿你 ,我说过我不是没人心的人。”曹哥说着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一个歌手唱完了,几个阿拉伯打扮的女人在跳“肚皮舞”,下面的人开始欢呼起来。

  因为这肚皮舞和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她们几乎是半裸着。

  “我没看出来你的人心,就是在今天,你也还是那样的打算,我告诉你,好在我已经不在乎自己了,我只当你是个客户。”

  袁芳说完拿过一瓶啤酒打开了盖喝了一大口,这句话是她从一进门就想好了的。既然是买卖和交易,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付出。虽然是这样,说出这句话来还是需要勇气。

  袁芳的话叫曹哥愣了半天说:“这么说这样的买卖你是常做?”

  “这不是你问的事。”袁芳说。

  袁芳的态度叫曹哥有些恼怒,他不高兴地说:“好吧,既然你这么直白你开个价儿!”

  这句话问住了袁芳,因为她没做过这样的交易,眼睛盯着那些抖动肚皮的女人没说话。

  老魏喝得满脸通红地走了过来说:“怎么不脱了?”

  老魏指的是台上那些跳肚皮舞的女人。

  “快过年了,哪查得都紧”曹哥说。

  “这个山沟子里谁来查?这不白等了?”老魏不满意地说。

  老魏正说着就听到人们一阵欢呼,一个身穿蓝色斗篷,带着眼罩的女人出现在台上。大厅里的灯灭了,只留下一闪一闪的镭射灯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像个鬼。

  穿蓝色斗篷的女人在一闪一闪的灯光里时隐时现,她在台上扭动并开始脱斗篷,身上就剩下内衣和一双皮靴子。斗篷滑落在台上的时候,台下的人更加兴奋,喊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女人背过身去,反过手摘掉胸衣,赤着上身像蛇一样地扭动身体,就是不转过身来,台下的人已经忍耐不住了。

  “转过来嘿!”有人大声地喊着。

  “转过身来我给一百块钱!”

  “我给两百!”

  “五百!”

  “我给美刀!”这句话引起一阵哄笑。

  随着音乐女人转过身来,台下的气氛更加热烈。

  老魏看着那女人说:“我就说不能白来,哈哈!”

  那女人在台上扭动了一会走下台来,沿着周围的座位走过去,每到一个座位跟前就原地扭动一会儿,有人把钱塞在她的内裤里。女人走到曹哥跟前,内裤已经鼓鼓囊囊的起了一个包,里面都是钱。

  如果说别人是兴奋,袁芳则是吃惊,她想也没想过女人会能这样。当女人走到跟前她几乎要背过脸去。

  老魏用手指勾开女人的内裤笑了笑说:“不少啊。”说完也塞进一百块钱。

  曹哥也给了一百块,但他没塞进内裤而是递给了女人。

  “这一圈儿下来得弄几千子,他妈的,她们挣钱就跟捡的似地。”老魏说。

  老魏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曹哥继续喝着啤酒说:“你没看见过这个阵势吧?”

  袁芳说:“这叫什么阵势?豁出脸皮就是了。”

  “哈,脸皮?她比你我过的都好,院子里停着宝马车你信吗?”曹哥说完这句话觉得不合适看了看袁芳。

  袁芳没说话曹哥接着说:“白天开着车在马路上兜风的时候,出入高级商场酒店的时候,穿着时髦的衣服的时候,你想象得到她是干嘛的吗?”

  袁芳不住嘴地喝着啤酒,因为心里像着了火,而且憋得喘不过起来。

  那女人已经转了一圈最后走上了台,用手拉着台上刚才脱下的斗篷闪进台里去,台下一片喊声,大家意犹未尽。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