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不停地刮着暴风雨。

       浓重的阴云聚集在天边地平线上,汹涌澎湃的暴风雨,夹杂着雷声与闪电,以及豆大的雨点,扫过地面上的一切、一阵一阵不肯停歇。

       大海之中的波涛经常像开了锅一般;海浪如同掀翻的墙壁一样冲击着悬崖峭壁、嘶嘶作响翻着泡沫。一切迹象都在预示着雨季的来临。大自然中的桩桩件件一齐为这一年中最辉煌的时刻的来临展开了庄严的序幕。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了,我们将要度过十二个星期的恶劣天气的时光。

我们把一些动物安置在自己居住的盐洞之中跟我们在一起。其中有母牛,驴子,捷足,风暴,而且几只大狗也必须跟我们在一起。还有克尼普斯,狼牙,以及那只小鹰、这都是我们长夜之中消闲的极大乐趣。

       孩子们会经常跨乘着坐骑到福肯赫斯特去、照看一下那里的一切是否安然有序,并取回我们需要的各种物事。

       还有许多需要做的事情、以确保洞穴看起来更令人舒适一些,洞中变得越来越称人心意了、因为我们此时只能在室内生活、出不了门。

       室内光线的黑暗令我十分着恼,由此我想方设法要设计一种补救的措施。

       经过再三的考虑,我把杰克唤来作为帮手,我们一起找来一根非常长而结实的竹竿,它可以一直够到拱形的屋顶上方。我们把它栽植于泥土地面上,并且钉入几只楔子把它加固住了。杰克顺着这根杆子敏捷地爬了上去,他随身带着锤子跟凿子、要上去把屋顶上的一条裂缝加以扩充、这样就能在那里装上一副滑车,当他从上面下来以后,经由这部滑车的帮助,我把一只巨大的船用灯笼升了起来,灯笼里边加满了油,因此它投射下来一片亮晃晃的光芒。

       安排各种房间的工作花去了许多天的时光。

       厄尔尼斯和弗兰兹负责图书室的工作,安装书架,把我们从沉船那儿抢救出来的书籍有序码放整齐。

       杰克跟他的母亲分管起居室与厨房的工作,而福利兹和我一起,由于我们适合劳动强度比较大一些的工作,就投入了工作间的安置工作。木匠用的长凳,旋转的车床,还有一只巨大的工具箱、都被按序放置在了合适之处,许多工具与器械等都被整齐地挂在了墙上。

       比邻之处的一间房子被设置成为锻造厂,那里有火炉,风箱,铁砧等,一应俱全,这些物事都是我们在沉船上发现的,都已经打包,放置在一起,随时可供装配起来。

       在这些重要的事项都一切就绪之后,我们依然在各个方面都有需要完成的工作。各种架子,桌子,凳子,可挪动的踏脚,橱柜,栓钉,门把手,门闩窗拴——好像我们的需求永远是无穷无尽的,为了保持我们的生活舒适而惬意一些、必须要完成数量巨大的各种工作、而这些方面本来在家中的时候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地该接受的一些事情。

       可是实际上,还有许多方面还要更好地加以完善。我从来没有停止想方设法加以改进的各种努力,完全清醒地认识到同时保持身心的健康、增加活力对于无休无止的劳作的重要性所在。在这方面,的确,由于意识到有一个持续而明确的目标在前面,由此而构成了快乐幸福的一个主要因素。

       我们的岩石之家被大大地改进了、在整个房间跟入口之处前面扩建出来一所门廊,通过整平地面而形成一个露台,遮盖其上的是竹子搭成的游廊,用以支撑的柱子也来自同样的材料。

       厄尔尼斯和弗兰兹证明他们作为图书室建造者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些书籍在被打开包裹、加以安排之后,证明是一个价值丰富的收藏,足可提供各种各样方方面面的教育优势资源。

       除了各种丰富的航行,旅行,神学,以及自然历史方面(许多书籍含有彩色的图解)的书籍以外,还有一些历史方面与科学方面的著作,以及一些各种语言写成的一般性小说作品。还有种类齐备的地图,图表,数学以及天文学用具,和一对漂亮的地球仪。

       偶尔有些时候、我们为了找乐子而去打开一些迄今为止从未动过的箱子和包裹之类,惊奇地发现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物件——比如说落地镜,衣橱,一对儿有着光滑的大理石表面的三角台面,几个雅致的书桌跟几只好看的椅子,各种样式的钟表,一个音乐盒,居然还发现了一件经纬仪。一点一点地我们的居室之中被装点得就像宫殿一般,所以有的时候我们顾自有些困惑不解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是穿戴着借来的华丽衣装而沾沾自喜、高视阔步、目无下尘一般。

       孩子们央求我给我们的盐洞居处确定下来一个名字,最后大家众口一辞所选定的是“洛克堡”这个名字。

       被困居家中的这几个星期迅速地就过去了、没有人觉得手上有过多的余留时间花费不了的感觉。

       在雨季临近终了之时,天气时或会显得更加狂野了,暴风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怒一些。雷声滚滚不止,闪电划破云霄,怒涛在冲击着大海,大海狂怒地翻卷起巨浪来迎接着怒涛,愤怒掠过的狂风暴雨抽打着深深的海洋那无止动荡的表面。

       动荡不止的这一切喧嚣骚动的各方因素、突然间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大自然恢复了平静的态势,它那甜美温情的漂亮一面重现了出来。不久以后所有那些风雨沧桑狂暴的迹象一洗无余、全然消失在郁郁葱葱繁荣昌盛的热带植被那欣欣向荣的表面之下不见了。

       我们欣然舍弃了洛克堡的庇护之墙的约束、又一次来到了自由的空间里边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地游逛开了,我们跨过了狐狼河,沿着海岸线一路闲荡,福利兹那敏锐的目光立刻就注意到、红鹳沼泽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有一点异样之物,他说,那是一个长长的,圆圆的,好像是一只底儿朝上翻过来的一只小船一样的东西。

       透过望远镜做了仔细的观察审视之后,我还是不能形成一个确切的推断出来,因而我们就此决定下来、把这个当作第二天进行一次远足的目标,满心欣悦地又一次恢复了我们渴望探险的老习惯。

       小船由此而被安排就绪。它需要一些修理工作之后才能敷用,重新给它油漆了一遍,然后进发前往引发关注的所在之地,满怀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欣然怀想我们究竟可以在那儿发现什么。

       实际上那是一只巨大的、搁浅在那里的鲸鱼。

       这个小岛非常的陡峭而岩石嶙峋,加以格外的小心是必要的;但是我们在更远一些那里的岸边找到了一处适合登陆的地方。孩子们循着最近的路线、朝着这只深海巨兽躺着的那处沙滩急步赶去,而我则攀援到了这个小岛的制高点上,在那儿可以一览无余整个的陆地上的情形,从洛克堡一直看到福肯赫斯特。

       赶上并加入到我的孩子们之中以后,我发现他们只是走到了离着那条大鱼一半的路程那里,我刚赶了上去、就听到他们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

     “哦,父亲,快过来看看我们找到的这些硕大的贝壳跟珊瑚树枝。在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数量的这些东西呢?”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想这是最近的暴风雨把它们从深海之中翻腾了出来罢了!毫无疑问、成千上万的贝类被从它们攀附的岩石上面拆解了下来、浪涛又把它们冲刷得到处都是,这股力量甚至把那边像鲸鱼那样的大家伙都送到了岸上去了。”

     “是的;他可不是一个可怕的大野兽怎的!”福利兹惊呼道。“远远看去他好像都已经是硕大无比了。可糟糕透顶的是,这么一具硕大无朋的死动物、谁也想不出把它拿来做什么用途。”

     “好了,拿来制成火车油料用好了,肯定是的,”厄尔尼斯说道。“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好看的,尽管说是如此,而且去那儿一块一块地割鲸鱼肉、还不如在这儿收集漂亮的贝壳好呢。”

     “好了,目下先让咱们甘之若饴好了,”我说道,“可是到下午的时候,那时大海就平静得多了,我们会带上必要的工具再回来的,看看是否能够把这条搁浅的大鲸善加利用起来。”

     “珊瑚有什么用处没有?”杰克询问道。

     “先前的时候都是把它打碎给药剂师来用;而现在它主要是用作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制成珠子来串成项链,等等。这些用途,在野蛮人那儿是被极加推崇的,而要是我们能够恰巧碰上土著居民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发现、储备一些珊瑚在与他们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当中是大有用处的。”

     “而在当下,我们将要把这些深海宝藏安置在我们的图书室里边,把它们作为我们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开始,这样它们就会付与我们同样的快乐与同等的教益。”

       我们迅速就准备好了再回到小船上去,可是厄尔尼斯幻想着独自一个人在小岛上留下来、直到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因此他要求我允许他这么做,由此他可以体验一番,大概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罗宾逊.克鲁叟当时的感受。

       然而,对此我是不会应允的,努力让他相信、我们的命运,作为一个孤独的家庭集体,已经给予了他非常丰富的沉船感受了,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之上、而在同时他那异常活跃的想象力也足够为他提供其余的一切幻想之余地了。

       孩子们发觉划船回来是如此的艰辛,因此他们开始央求我、可否充分运用我良好的发明创造之力、设法为他们创造某种划船机械来用。

     “你们这些懒家伙!”我回敬了一句。“给我那个教堂钟楼里用的巨大的齿轮发条装置,也许我可以用此帮助你们解脱这般划船的辛劳。”

     “哦,父亲,”福利兹大喊起来,“难道你不知道大厨房里那堆千斤顶齿轮发条装置中有几只铁轮子吗?我敢肯定妈妈是会把它们舍弃出来的,你可以用它们来做成什么东西,难道你做不了吗?”

     “等到我用烧烤支架之类的做成划桨机械的时候,我认为那时候你们的手臂已经非常习惯于挥桨了!然而,我并没有蔑视你的提议的意思,我亲爱的福利兹。”

       我们回归之后、对此次冒险经历进行了详尽的复述,如何发现了那些漂亮的贝壳和珊瑚树枝等等,而预定下来的下午的工作引起了母亲和弗兰兹极大的兴趣、他们两个也非常想跟我们一同前往。

       对此我很高兴地就应允了下来,只是指出来我们应该备好足够的食物,饮水,以及一个指南针。“因为,”我说道,“大海刚刚停止了发怒,即便在它最好的状态之中其本性也是反复无常而多变的,我们很有可能会被阻隔在那个小岛子上,或者被迫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登陆。”

       午饭马上就吃过了,做好了一切出发的准备。

       带回来的油脂应该是越多越好,因为我们的大灯笼的需求量是很大的、它要整日整夜地在我们的洞室之内燃烧着。因此,所有可以拿到的木桶木盆之类都被集中起来做此用途。还有许多,当然了,原来是满满地盛装着腌渍的青鱼,封装着鸽子肉,以及别的一些冬季储物之类的,现在都被腾空出来,因而在我们的小船后面拖拽着长长的一溜这样一些小拖船。

       刀具,斧头,还有孩子们攀爬用的半筒靴等,都被装上了船,我们就此启程了,挥桨之劳比任何时候都要辛苦一些,由于我们此时的负载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得多。

       海面是平静的,海浪也适宜得多,我们发现在鲸鱼的左近靠岸非常的容易。我首先所关心的是如何停靠小船,以及那些木桶的安全,确保无有疏漏之处,然后才能切近一些前去察看我们的猎获之物。

       它巨大的形体让我的妻子大吃了一惊、她的小儿子同样地惊讶不已;这个巨物的长度在六十至六十五英尺之间,它的肚腹围长在三十到四十英尺左右,而其重量大概要有至少不低于五万英镑。

       其色泽是光滑平顺的天鹅绒一般的黑色,而其硕大的头部大约要有整个身体长度的三分之一,两只眼睛却非常小,比一只公牛的眼睛大不了多少,几乎看不到耳朵在哪儿。

       其上下颚张开着、处于比较靠后的位置,大约要有接近十六英尺那么长,整个结构中最奇异的部分要那属令人瞠目的鲸须了,其根部基础异常坚固,逐步往上分裂开来、到尖端处形成好象流苏一样的形状。这样的设置、其意图是帮助巨鲸获得食物之用,用它把食物从海水中过滤出来。

       它的舌头硕大无比令人吃惊,非常柔软,充满了油脂;可是它的咽喉部位开口极其微小,几乎只有两英寸的直径。

     “哎呀,这个庞然大物可以吃什么东西呢?”福利兹惊呼道。“它根本不可能经过这么小的一个食道吞咽下去满嘴的食物的!”

     “鲸鱼采取的进食方式是这么的奇异,”我回答说,“因此在我们开始工作之前、我必须对给你们做出一番解释。

     “这只动物(因为我要告诉你们鲸鱼可不是一条鱼;它身上并没有鱼鳃,它是在大气之中呼吸的,要是它在水面之下滞留太久的话、也是会被窒息而亡的)——这只动物,因此,它经常光顾的地方是海洋中富有那些可提供它食用的各种生物的部分。虾米,小鱼,龙虾,各种各样的软体动物,水母等构成了它的食谱的主要部分。

     “大张着嘴巴在这些聚集成群的小生物之中奋力游过,鲸鱼巨大的双颚可以吞没数以百万计的这些物类,它的这种灾难性的行程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大嘴里边完全塞满了猎物为止。

     “然后把颚部闭紧、加力往外挤压,透过鲸须之间的空隙,那些同猎物一起被吸进去的海水被挤了出来,而它猎获的小动物们留在了嘴巴中,随时可以慢慢地加以吞食了。

     “它的鼻孔,或者说喷气孔,所在的位置,你们来看,是在它的头部上方的部分,这是为了让鲸鱼可以浮上来呼吸,而在它漂浮于海面上小憩的时候,整个巨大的躯体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暴露出来的。

     “它的呼吸动作被称做‘水喷’,因为一根水和汽雾混合而成的柱体从喷气孔中直射而起,有的时候能够达到二十英尺的高度。

     “现在,孩子们,把你们的半筒靴穿好系紧,让我看看你们是否可以应付这项工作、爬到这座滑溜的肉体大山上去、把它切割开来。”

       福利兹跟杰克两个赤膊上阵,马上就去工作了,从鲸鱼的背部一直爬到了脑袋上,他们从那儿协助着我把鱼唇割下来,之后才能到达鲸须部分,我们分离下来很大一块鲸须、并把它运到了小船上去。

       厄尔尼斯在巨物的一边卖力地工作着,割下来一大片一大片的鲸脂,而他的母亲和弗兰兹在一旁尽力帮着我们把鲸肉放进木桶里边去。

       此时我们招来了一大群不期而至的客人们。

       空中全是一片清脆的鸣叫声以及粗壮的嘎嘎声、这是那些寻食而来的鸟儿们发出来的。它们在大家的周围盘旋着、围绕我们飞翔的半径越来越小,越来越大胆地靠近着我们、由于近在咫尺的诱人猎物引发了它们贪婪的欲望,它们在我们的身旁降落下来,趁人不备抢夺着我们刀斧齐下砍削时遗落下来的碎屑。

       这些劫掠毛类们的行为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工作,即便它们怎么说也并非像我们自身这样有恃无恐的抢夺者。我们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尽可能地驱赶着它们,有些鸟儿甚至被我们杀死了,我的妻子立刻把它们据为己有、因为想要它们身上的羽毛的缘故。

       已经快到离开小岛的时间了,我首先剥离下来长长的一条鱼皮,为了用作缰绳,挽具,以及别的皮制品等。这根皮带大约要有四分之三英寸那么厚,异常柔软而油糊糊的——但是我知道、它是会收缩,变硬,而坚韧无比的。

       孩子们认为那只鱼舌一定是美味可口的,但是我仅仅出于它所含的大量脂肪、而认同它的价值所在。

       我们满载着货物、驶向了大海,急切地想要回到家中、尽快地洗干净这一身令人不快的脏污、一整天叫人厌恶的工作之后满身都是斑斑的污迹。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

       我的妻子和弗兰兹留了下来,因为我们此行的工作打算、甚至要比前一天还要可怕得多。他们两个帮不上忙,也没有一同前去目睹的期望。

       我的意图是要去把整个死鱼完全解剖开来,深入到它的肚腹之中,以获取它肚肠的各个部分,因为我觉得有可能把其中最粗大的部分做成容器、完全可以用来盛装油脂。这一次我们把衣服都脱下来放到一边、开始操作的时候只穿着粗帆布的裤子,一整天之中我们就这样卖力地工作着。之后,意满心足之时并没忘却留有余地的道理,我们把剩下的余物作为奉送品全部留给猎食的鸟儿们,然后扬起风帆、朝着陆地满载而归。

       我们称心如意地登上了陆地,此时,只想着尽早卸除这些令人不快之物,至于如何进一步处理这些原料的工作、就只有留待明天来加以完成了。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高高兴兴地吃过了晚饭,所有的人都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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