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非对老大的兴趣依然不减,恶语街虽然迈动着许多大脚,但没有一双是老大的,而肖非最想见识的就是老大的那双大脚。公司天天开会,肖非算不上高管,没有资格参加那些有老大参加的会议。老大是公司的灵魂,可能现身在公司这幢大楼的每个角落,可是肖非自始至终无缘得见一面。肖非还时常守在恶语街,但是一次都没有见过老大。他有些泄气,对小理说:“老大或许根本就不在恶语街。”小理说:“他在,无时无刻不在,这里的气味都是老大的。”
小理指着街上的一个女人,又说:“看见没有,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味就是老大的。”
肖非抬头看,一个30多岁、丰腴端庄的女人,身后跟着一条黑狗,正一起往恶语街学校走去。小理说:“传说老大要过这个女人,她身上至今还弥漫着老大的气味。”
恶语街热浪滚滚。一条灼烫的舌头,到处舔舐,被舔的地方,顿起伤痕。小理说,恶语街样样都有,最先有的是监狱和殡仪馆,因为这里是荒郊。后来老大来了,成立了公司,又建了医院、学校。老大看事非常周全,医院、学校、监狱和殡仪馆这四样,在他看来,浓缩了人的一生,走过恶语街,算是走完自己的一生。
肖非对小理一挥手,说:“热死了,懒得听你说。那个小栓,你看怎么样?”
小理说:“不错,灵醒,用功,心狠。”
肖非说:“要不,把西线丢给他?”
小理告诉肖非,街上有一家美容店,他们可以到那洗脚。炎热像凝固了一样,他俩下楼,必须打开一条通道,才能从街上穿过。路过学校大门口,那条黑狗又出现了,它傲慢地立在路心,对肖非怒目而视。肖非已经提起右脚,准备砸向狗头,但黑狗呲出的牙,闪着白光,让他感到冰凉。他悄悄放下脚。小理拉着他,绕开黑狗。美容店的妈咪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小理叫她乔姐。乔姐很快给他俩安排了一个房间。
肖非躺下便说:“我真想一脚踹死它。”
小理说:“你不能这样,不然你会吃官司的。曾经一个老板,因为往它身上扔了一块石头,王玉珏——它的主人,就和那男人打起官司,结果还赢了。你别招惹它。”
小理又说,你最好也不要招惹王玉珏,在学校,甚至在恶语街,在整个城市,她是祖宗,是一个奶,谁都不敢招惹她。
谁知,肖非和小理杠上了,他说:“哪天,把她放倒,戳死她。”
小理对乔姐说:“肖总有火,有新来的小妹吗,叫一个上来给肖总消消火。”
小理说,乔姐对他有恩,20岁以前,他的拿手好戏不是乾坤大挪移,而是飞针神功,他口中可含50根绣花针,能像射子弹一样将绣花针连发出去,命中十米开外的目标。他一心要做演员,但没有导演相中他。后来,他来到大街上,梦想以他嘴里的绣花针伸张正义,他想象他的绣花针射中某些人的第三只手或者咸猪手。但他被告知,这些事不该他管。他差不多要饿死。有一回,街上一家理发店开张,门口挂满彩色气球,他将气球一一射破,让大家听到了鞭炮的响声。老板娘——乔姐怜惜他,便教他学理发。他花了半年时间,学会了理发。肖非说,那你是一个理发师傅了。小理说,如果让我真的做一个理发师傅,我也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