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孩子们和我带着两轮大车出发了,车上装载着一捆一捆的竹子,这是用来维护我们的果树苗之间的那条大道的。我们把小野牛留了下来,因为这一次我们不需要他的服务,我希望他鼻孔中的创伤痊愈之后再让他工作。我们还是来迟了一会儿;许多那些小树苗,此前就有倒伏的趋势,现在已经完全倒了下去,此时正平躺在地面上,别的一些也都七扭八歪的了。只有很少一些还直立在地面上。我们把树苗都扶起来,在它们的树根旁深深地挖坑,植入强壮的竹子加以支撑,用一些结实的粗纤维等把它们紧紧地拴在一起固定起来。

     “爸爸,”弗兰兹说道,当我们正在这么忙活着的时候,把他手中我需要的这些粗纤维递给我的时候,“这些都是野树还是家树呢?”

     “哦,这些都是野树,再凶野不过的树了,”杰克笑道,“我们把它们拴起来、以妨它们逃走,而且过不了一会儿我们就会把它们松开、它们就会跟着我们到出行走、无论我们走到哪儿它们都会随时给我们果子吃。哦,我们会把它们驯服的;它们的鼻子上也会套一个绳圈、就像我们的小野牛那样!”

     “这你说的可不对,”弗兰兹严正地回答道,“但是的确有野树家树之分。野树长在森林之中、就像野苹果野山楂那样,而家树长在花园中、就像家中的梨跟桃子那样。这些是什么呢,爸爸?”

     “它们不是野树,”我回答说,“但却是经过嫁接培育的,或者,正如你所说的,是家树。欧洲的树在经过嫁接以前结的果子几乎都不能吃!”我看到这个小孩子的脸上显出迷惑不解的神态、当他听到这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说辞之后,我又进一步给他加以解释。“嫁接,”我继续说,“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就是把一个一棵树的插枝或者小树枝插进另一棵树的插眼之中,也就是说这一棵树的树枝上的一个结或者一个孔之中。

     “这个小树枝或者说插枝就生长起来、结果实了,结出来的却不是原本台木所应结的果实,而是插枝所自从来的那棵树应结的果实。这样,要是我们有一棵酸的野苹果树的话,而且还有一棵里布斯顿好苹果树,那么我们就可以从后者取下一个插枝来,把它插在前者作为桩木的插眼上,过上一两年的时间之后、这个接受了嫁接的树枝上就会结出累累的好苹果来了。”

     “你认为所有这些树苗都会长起来吗?”福利兹问道,当我们跨过狐狼河、进入屯岛那里的种植园的时候。“这里种的有柠檬树,石榴树,阿月浑子果树,还有桑椹树。”

     “我对此一点都不怀疑,”我回答道,“显然我们是处于赤道之中,在这儿这样一些树木肯定会繁盛起来的。现在这里的各种松木,来自法兰西的,来自西班牙,以及意大利的;这些橄榄树来自美洲以及巴勒斯坦;这些无花果树原产自吉欧斯岛屿;这些桃树跟杏树来自波斯;李子树来自叙利亚的大马士革,所有种类的梨树都来自希腊。然而,要是说我们的国家还没有如此繁衍着各种果树类的话,我们却已经尽到了最大的智慧以及技艺,由此使得我们引进并且培育起来我们所没有的别的土地上面的各种果树了。”

       我们一边谈论着这样的话题、一边认真地工作着,直到每一棵需要扶植的树苗都得到了结实的竹杆加以支撑,之后,带着任何一个美食家都会嫉妒不已的饕餮之欲、大好胃口,我们饥肠辘辘地返回到了福肯赫斯特家中。我觉得他们的好妈妈一定是被我们不顾一切地扑向她端在大家面前的腌小牛肉与棕榈大头菜时的那幅神态给吓坏了,但是最终这些美味佳肴还是起到了该有的效果,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宣称自己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我们极度劳累之后纷纷七歪八斜地坐下来、消化着胃中的甘饫美餐之时,大家各自谈论起来自己心中想到的一些话题。“我希望,”我的妻子说,“你们能够发明一个别的方式、可以爬到头顶上那个窝中去。我认为咱们这个窝本身是完美无缺的——真的不能希望它再好了,可是我想着能否不这样每次都要一步一步地爬上这个眩人的绳梯上去。你们就不能建造一个到达上面的阶梯吗?”

       我把这件事情加以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把任何一个可以完成的计划都再三考虑了一番。

     “这恐怕是不可能的,我想,”我发话道,“我是说在大树之外建造楼梯的话,可要是在树干之中我想也许是可能的。不止一次我觉得这棵树的树干里面一定是中空的,或者至少其中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们的工作相比之下就会容易得多了。你那天没有告诉我说、你看见蜜蜂从树上的一个孔洞之中飞出来吗?”

     “哦,是的,”小弗兰兹说,“我过去看那些飞出来的蜜蜂、其中一只直接就撞到我的脸上来了、把我叮了一下,疼得我都要哭了,可是我没有。”

     “勇敢的小孩子,”我说道。“好了,这样的话,要是树干里面的空洞足够容纳一大群的蜜蜂,那就有可能,正如尽所周知的,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经中空了,就像在我们国家里的那些柳树一样、它们可以通过它们的表层树皮来吸取足全部养分,而其实它的内部已经完全枯死、只不过保持着表面上的繁荣而已。”

       杰克大师就像通常地那样敏于行动,他迅速跳起来前去验证我的推测。其余的人也都紧随其后,所有的人马上都像松鼠一般爬到树上去了,眯起眼睛去瞧那个树洞,用手敲一敲树干、从声音上判断中空的部分在树干里延伸的程度。

       他们却忘记了,由于急不可耐的心情,这棵有趣的大树谁是真正的居主。然而,他们马上就被得到了提醒,由于那些蜜蜂被这些非同寻常的聒噪声所惊扰,愤怒地嗡嗡叫着纷纷冲了出来,立时就攻击教训了这些骚动制造者们。它们蜂拥群聚在他们周围,在他们的手上,脸上,脖子上狠命地叮着,甚至落在他们的头发之中、都扑撸不下去了,当他们跑向我这边来寻求救护之时、还紧紧地追着不放。费了很大的周折我们才摆脱掉这群愤怒的昆虫的追袭、这才腾出手来关照一下孩子们的伤情。

       杰克是第一个到达那个树洞的,他遭受的创伤最为严重,惨象几乎令人目不忍睹,他的面部迅速肿起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只有通过不断地往脸上涂敷凉泥巴的办法、才能减缓一下那份痛彻心腑的苦楚。他们都痛恨不已地要立刻组织起来发动一场对蜜蜂的进攻,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由于创痛的缘故,还没有一个人能缓过劲儿来、助我以援手。

       这个时候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安排。首先我拿来一只大葫芦树果,因为我想用这个做成一只蜂房,因此当我们把这些昆虫从现在的居所中驱赶出来之时,我们由此不会把它们全部都损失掉。葫芦的下半部分我把它弄平了。然后在前脸部分掏出一个拱形的开口、作为门户出入口,又用麦秸草做成屋顶来遮蔽风雨以及暑热,这样一座小房子就完成了。

       可是到现在为止,事情却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因为那些被激怒了的蜜蜂们、依然在怒气冲冲地围着大树嗡嗡地直转圈儿呢。我一直等到了天黑,这时,当所有的蜜蜂都再次返回到它们的树洞里去的时候,在福利兹的帮助下、我仔细地用湿泥巴把大树上的每一个树洞都封闭起来,这样在第二天早晨我们开始实施行动计划之前、蜜蜂们不会从这里边再钻出来。一大早我们就起来开始工作了。我把一根空竹竿的一头穿透粘土、捅到中空的大树里面去;顺着这根管子我把装满烟草的烟斗对准树洞、抽着烟直往里边吹烟雾。

       里面一个劲儿不停地发出嗡嗡营营的声音。蜜蜂们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吹完了一烟袋锅子的烟,把大拇指堵在空竹竿的这一头上,把烟斗递给福利兹让他再装满一锅烟。他装好以后、我又开始吹第二锅烟。里面的嘤嘤声变得微弱下来,减弱成一阵低微的哼哼声。当我又吹完这第二锅烟的时候、一切声息都静寂了下来;里面的蜜蜂都昏晕过去了。

     “现在好了,福利兹,”我说道,“快,去拿一把锤子和一只凿子,站在我的身边来。”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在树洞的一边掏出来一个小门;但是,我们没有把这扇小门拿下来,而是把它留在那儿、一个角连在上面、一旦到时候立即就可以取下。然后给蜜蜂们又吹了最后一次烟,我们就把它打开了。

       我们仔细而迅速地把这些昆虫们取出来,它们都簇拥在一起紧紧地附着在大树的两边上,因此我们把他们放进为接收它们而准备的蜂房之中。同样迅速地,我把它们储藏室中的每一点蜂蜡和蜂蜜都搜刮干净,放进我为此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只木桶里面。

       现在蜜蜂们已经安全地被从大树之中转移出来了,可是我依然不能确知,当它们从现时的昏晕状态中清醒过来以后,它们能否拒绝我给它们准备好的这间房舍,而是执意还要返回到它们的老寓舍之中去呢。为了防止这种可能的发生,我拿来了大量的烟草,又在树干之中平着钉上一块木板,把烟草全都放在上面点着了、让它慢慢地燃烧,这样、烟雾就充满了空洞在里边弥漫开了。

       我这么做真是做对了,因为蜜蜂们刚一清醒过来,它们就飞离了它们漂亮的蜂巢、嗡嗡营营地又向大树树干而去。可是它们看到这儿已经不适合居住了、显得很吃惊的样子,因之发出了更大的嗡营吵闹之声。它们一圈一圈地转着飞着,在葫芦和大树之间来来去去不停地飞,时不时在这儿停留一下、在那儿停留一下,但是最终,也许是经过了认真细致的考虑,它们接受了新的蜂巢作为己有、放弃了先前的居住地、把它让给了我们,我们这些霸占它们领土的侵略者。

       到晚间的时候、它们完全安静了下来,我们这才敢把储藏我们的劫掠品的那个木桶打开来。我们先是把蜂蜜从蜂房之中分离出来、把它们倒进坛子罐子之中。余下的部分我们拿来放进座在慢火之上的盛水器具里边。等到水慢慢开起来之后、里面乱糟糟的一团全都融化成了液质。我们把这些混合的液体放进一只干净的帆布口袋之中,在袋子上面施以压力。蜂蜜因此就从里面流出来了,这些我们都把它们装进木桶中去,而尽管从质量上说它们可能比不上最早的那一批,可也已经是很不错的蜂蜜了。留在袋子之中的蜂蜡、我也仔细地把它们储存起来,因为我知道、这些物质在我们制造蜡烛的过程当中会起很大的作用。之后、经过了一整天的艰苦劳作、大家都回去休息去了。

       中空的大树内部的建筑现在已经可以加以关注了,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实施这项辛苦的工作。首先是开一扇门户出来,所以在树干的基部我们把那儿的树皮剥掉,在那里掏出一个门扇形状的开口、大小正像我们从船长室拆下带回来那扇门的尺寸,这扇门栓锁俱全,只等着挂上去就行了。

       从树干当中把腐烂的朽木掏出来费去我们不小的工夫,但是最终看到一切都完全就绪之后、我们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我们站在树下之时,抬头顺着树干往上面看去,它好像是一个巨大而平滑的大烟囱,透过其中我们看到了头顶上面兰兰的天空。现在可以开始造楼梯了,首先我们在树洞里面树立起来一根结实笔直的小树干、把它当作可以在上面安置螺旋形上升的楼梯的中轴;在这根轴上用刀具挖出可以安插楼阶的空隙来,而在树洞本身相应的位置上也掏出接受楼阶另一头的空隙,这样就能把每一步楼阶都能支撑住了。每层楼梯板都是用来自沉船上的木板认真做成的,而且都整整齐齐地用结实的大钉子紧紧地钉在它所在的位置上。

       一步一步我们往上建造着楼梯,在需要的地方我们在树干上掏出窗户来,让光线和新鲜的空气可以透进来,直到我们已经到达了跟中柱顶部平行的地方了。在这根中柱的上面我们又接上一根柱子、一直到能够达到大树的顶端了,紧紧地把它们接合在一起,用同样的方法绕着中柱往上建造楼梯、最终抵达与上面的巢居的地板平行的位置为止。为了爬上楼梯时的安全方便起见、我们在四面每一边上都安装了扶手,一些绕着中柱安装的,另一些是随着树干上的掏挖之处转圈安装的。

       这项工作占去了我们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的最终阶段,由于已经完全习惯了有一个确定的工作目标在前、我们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该给自己设立另一项什么样的工作计划了。然而在同时,我们也当然并没有忽视建设自己的领地的各项细致周备的完善工作。还有所有的动物们都需要我们的关顾。山羊跟绵羊在同时都给我们的畜群补充了新的成员,而这些撒欢好动的小东西们也都需要来照管。为了防止它们在任何方向上跑远了去——因为我们可不想失去它们——我们在它们每一只的脖子上都拴了小铃铛,这些都是在沉船的甲板上发现的,由此可以帮助我们循声找到它们。

       居诺也生下了一窝小狗娃儿,但是尽管孩子们万般恳求,除了两只小狗之外、我还是坚决不同意多留,其余的小狗都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消失了、这是为了小狗小猫在人间消失所采取的方法。为了安慰它们的母亲,像杰克自己说的那样,其实我想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所作所为惹来过大的麻烦,他把小狐狼崽儿放在了剩下来的小狗当中,令他没有想到而高兴的是,小狼竟然被接纳了下来。

       别的宠物也都开始繁衍了,也都被按照各自的用地被加以驯化。那只小野牛可没少了给我们找麻烦,现在也完全被驯服成家养的牲畜了,而且还成为我们驮重的主要力量了,而且除了还是孩子们很好的坐乘以外。他们掌握它用的是穿过它鼻孔中小洞的一根短棒,现在这个小洞已经完全弥合了,这样、棒子就起到了马嘴中的嚼子一样的作用。

       我起先是把大师克尼普斯放在它的背上的、并让它牵住了为它而备的缰索,以此来让这个动物熟悉于驾驭者的感觉,最后才让福利兹骑到它的背上去的。对小鹰的教育也没有被忽略。

       这只鸟儿已经被教导到可以听从主人的声音和口哨的程度了,并且已经可以用它来捕获空中飞着的小鸟了,它在空中俯冲追逐飞禽的英姿优美而矫健绝极了。

       就连大师克尼普斯也没允许它整天闲荡,而由于厄尔尼斯现在成为了它的主人,因此他希望把它也训练出一点有用的能为出来。在杰克的帮助下、他弄来了一小篮筐灯心草,用几根带子把它舒舒服服地绑在猴子的后背上。这般装备起来,教导着它爬上椰子树或者别的高树,训练它摘下果子来装进后背上的篮子中去。

       杰克的训练项目的意图并没得到很大的成功实现。因为狼牙,这是他对他的小狐狼的命名,它的确在使用着它的狼牙,可只是随自己的心意而为。没有一点办法来让这只动物在捉到猎物时停下嘴来、而是转眼间就吞了个一干二净;因此,可怜的杰克从来就没能从它的嘴下省出一点收获来、除了猎物的一张褴褛破败的毛皮以外。可是他没有就此而丧失信心,他坚定地认为狼牙是可以被训练出来的,而且自己也会继续矢志不移地这么训教下去。

       如此这般,这样一些种种的事由,让我们在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楼梯建造的这项辛苦工作之间、得到了一些间隙的休整以及恢复。之后我转而成为一个鞋匠,因为我曾经保证要给自己制作一双防水长统靴,现在我决定开始制作了。

       我拿来一双长统袜,用沙子把它装满、再用一层黏土涂满、就形成一个很好的模子形状;之后把它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就可以备用了。我用刷子在这个模子上面一层一层地抹上天然橡胶液,在抹上一层之后让它干透了、再抹上另一层,直到最终我觉得靴子的厚度已经差不多了为止。我把它们晒干透了,打碎其中的黏土模子,用钉子钉上一块坚硬的野牛皮当作鞋底,再用天然橡胶把它彻底地刷上一遍,这样我就拥有了一双舒适,耐用,而且中看的防水皮靴了。

       我高兴极了。订货的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久之后、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同样的配备。

       福肯赫斯特唯一令人不很满意的地方在于、它的附近没有任何一眼泉水,因此孩子们不得不每天到小河中去取水。而这却不是一桩小的麻烦事,有人建议大家可以通过管道来把河水引到现在的居处这里。这样的话就必须在小河的上游某处建造一条拦河大坝,由此才能让河水水位升高到足以流到福肯赫斯特这里来的高度。

       有了这样一座水库之后、我们把河水引下来流到一只海龟壳之中,把这只海龟壳就安放在我们居第的旁边不远处,流满之后多余的水可以通过福利兹用鱼叉在底下挖出的一个小洞中流走。这个成为一个极其适用的装置,为此我们举行了一次正式的水槽启用典礼、在其中洗刷了整整一袋子土豆。就这样我们每日每日都有新的工作启动,每天每天都有工作落实完成。我们没有时间来闲游荒废、也没有时间来哀伤我们隔绝于自己同类的这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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