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了,正当我们在帐篷前面享用晚餐之时,我们的驴子,它已经被孩子们取名为格利兹尔,也在我们旁边静静地吃草。突然之间它敞开嗓门大叫了起来,而且无缘无故地竖起了长耳朵,拼命地尥着蹶子,一溜小跑到竹丛当中去不见了。我们跟着它追了一段距离、我把大狗也放过去撵它,可它们回来的时候却没有把我们的朋友也带回来,而且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追踪它的行动。

       我为这个突发事件懊恼不已,甚至有一些警觉起来;因为不但是我们损失了格利兹尔——这只驴子,而且我还不明白究竟它的突然逃走出于什么原因。我不知道、究竟它是否是出于本能地预料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的来临、还是别的事情的原因。我对这件事情没有跟家人再说什么,只是升起了一堆非同以往的大火,吩咐大家把武器带在身边前去睡觉,我们就都躺了下来。

       第二天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我爬起来四处巡看着、想着可怜的格利兹尔也许会被明亮的火光所吸引,已经回归了也不一定。天哪!没有一点它的踪迹。由于我们经受不起损失这么有用的一头牲畜,我决定要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把它找寻回来。我们匆匆吃过了早饭,由于我需要两只大狗帮助我加以寻找,就把最年长的儿子们留下来保护他们的母亲,而吩咐杰克准备好这一天的远行。这个安排让他高兴了起来,我们两个迅疾就出发了。

       我们已经跋涉前行了一个多小时了,沿着格利兹尔留下来的蹄印儿。有些时候我们看不到它留下的痕迹了,可过不一会儿又在到达松软的土地上时找到了它们。然而最终我们还是彻底失去了这样的引导,因为驴子似乎是加入到了一大群别的大型动物之中去了,它的蹄印混杂在了它们之中。我此时简直要失望而归了,但是杰克坚持让我继续搜寻下去。“因为,”他说,“要是我们到达了一座山上的时候、就很可能看到这样大的一个兽群,这是肯定的,不管我们离得它们有多远。咱们继续往前走好了,父亲。”

       这个我同意,我们继续奋搏而前,穿丛林、跨急流,有的时候要用斧子劈开前路、有的时候就陷入在没膝的沼泽地中。最终我们抵达了一片开阔地的边缘,在这片平原上,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大群动物正在一片丰茂的草地上吃草。

       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好驴子加入其中的那个兽群无疑了。而为了对此加以确定,我决定穿过一片沼泽中茂密的竹丛迂回过去,尽可能地接近兽群而不惊扰它们。这片竹丛很大,许多竹子要超过三十英尺还高。当我们从竹丛里穿过的时候,我记起了读到过的对南美洲大竹竿的描述,印第安人对其极其珍视、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其在很多方面极其有用。竹竿本身可以作为他们的独木舟的桅杆,而每一个竹节都可以做成木桶或者盒子。我简直太高兴了,因为我一点也不怀疑、我们现在身处其中的这片竹林、就是同样的一个品种。我把这个情况给杰克做了解释,并且我们讨论了有没有可能、把它们砍倒一棵并带回家去一部份,此时我们已经到达了沼泽地的边上,来到了广阔的平原之中。

       不经意间我们发现自己突然跟我们追踪而至的兽群直接打了个照面——原来这是一群野牛。它们都立起脑袋来好奇地盯视着我们,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杰克几乎已经开火了,要不是我加以制止的话。“退回到竹丛里去,”我命令道,“把大狗看住了!”

       我们慢慢撤回来,可是还没有到达遮挡之处的时候、大狗已经从后面赶到我们身边来了。尽管我们大声吆喝着、尽力要控制住它们,然而,它们已经向前冲了过去、抓住了一只野牛犊子。这马上就成为整个野牛群的信号、它们立即对我们展开了攻击。它们大声地咆哮着,蹄子扒着地面,激动地甩着牛角,然后像发了疯一样向着我们冲过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退到一块岩石的后面去、其中领头的一只已经扑到我们的眼前了。它离着我们是这么的近、我的长枪已经毫无用处了。我掏出一支手枪来开了火。把它打死在我的脚下。这一下子让别的野牛停止了冲击。它们刹住脚步,鼻中嗅嗅地喷着响鼻,转过笨重的身体,一路跑过平原的一边去了。

       它们不一会儿就跑远了,但是两只大狗还在勇猛地扑抓着那只小牛犊子。它们拖拉扭打撕扯着牛犊,可是费尽了力气也不能把它制服在地面上。我也束手无策了、既要帮助它们、又不想射杀这可怜的动物。我是不原意这么做的,因为我希望的是,要是我们能把它活捉的话,我们就能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养把它驯服,用来当作负重的牲口。

       然而,杰克那个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一时间想出来一个计划,而且以他通常所有的机敏,迅速地就付诸实施了。他把套索展开来,这个他是盘在腰间的,当小野牛把蹄足弹跳起来之时,他把套索甩了出去、正好套住它的后腿。套索的活结一拉紧,三下两下就把这只野兽拽倒在地了。我们把绳索的另一头系在一根强壮的竹子上面,把两只大狗喝开,这只动物就被置于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既然我们已经捉到它了,”杰克说,一边看着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这只可怜的动物,“我们该拿它怎么办呢?”

     “我会做给你看的,”我说道。“帮我把它的前腿绑起来,你就会看到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这只被制服的小公牛,一点都动弹不得。杰克紧紧抓住它的脑袋、我拿出刀子来把它鼻孔间的软骨刺穿,当血流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把一根结实的粗绳子从孔中穿过去。我有些不忍让这只动物如此痛苦,可是这么做是必须的,因此我一点都没有手软。我们把绳子的两端系在一起,就把这只动物放开来,让它自己在地上站起来,它就顺从而敬服地跟从着我们,一点都没有抵触的意思了。

       现在我转而去关心那只死去的野牛,可是由于我此时没有法子给它剥皮,因此只能凑或着割去它身上最美味的那一部分,它的口条,还有两块肉排,用盐腌好、装进我的皮夹子里,其余的就弃之不顾、都丢给两只大狗了。两只狗恶狠狠地扑上去大嚼一气,我们也在一个阴凉处歇息下来、享用一顿艰苦工作之后的午餐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我决定暂时放弃这次寻找驴子的行动,返回到我们的宿营地去。

       我们在归途中再次穿过那片竹丛,但是这一次当我们即将走出去的时候、我砍下来一根其中最小的竹杆,它上面最大的几个竹节能做成很好的小木盆,而接近尖端最细的那一部分、可以给我们下一次出锅的蜡烛做很好的模子。

       那只野牛,由于有两只狗一边一只在看护着、又有穿鼻而过的绳索的牵引,因此在不是很情愿地跟随着我们,我们已经诱使着它同意把我们的一只装得满当当的包裹放在了它的背上。大家默不作声地埋头赶路,杰克是心急着要回去展示这一次的所获。当我们又一次经过早晨路过的一条小河卵石铺就的河床时,居诺突然箭一样冲向前去,恰当它即将冲进两块岩石的裂缝之间时、出现在那儿的一只个头巨大的狐狼、突然间截断了去路、使她停足不前了。随之两只大狗一齐向着这只动物猛扑过去,尽管她拼命抵抗,经由一阵搏杀,最终还是把她制服、咬断了她的咽喉、立时就死去了。从这只野兽搏斗时的情状来看,我断定她的幼崽就在附近,很可能就在居诺将要冲进去的那个石缝里边。

       杰克一听到我这么说,立刻就想要悄悄地过去、把里边的小狐狼掏出来。我迟疑着没敢让他这么做,因为我觉着很可能那只公狐狼就趴伏在洞穴之中、随时在恭候着我们呢。我们眯起眼睛来朝着暗处仔细瞧去,过了一会儿,杰克宣称他看清楚了里面的小黄狐狼崽子,而且还确定老狼没在其中。尔后他爬了进去,身后紧紧地跟随着两只大狗,随之又马上钻了出来,手臂上抱着一只幼狼、漂亮的一身金黄色茸毛、大约一只小猫崽儿那么大。

       他只把这一窝小狼崽中的这一只勉强救护了下来,因为特尔克跟居诺可不在乎它们的幼小、欣赏它们漂亮的毛色,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撕咬就把它们都给解决了。而我对此也没表示过多的惋惜之情,因为我坚信,一旦杰克把它们都保护了下来,他一定就会坚持要把整一窝的小狼崽都养活起来。即便如此的话,我考虑到、一只狐狼、再加上我们的小公牛,对我们的家养畜群来说已经足够了。

       看到这些新来的动物们、孩子们简直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在他们看来、这已经充分补偿了我们可怜的驴子的损失了。杰克忙不迭地在回答着一系列有关如何抓获它们的各种问题,还要详尽地解说关于我们与野牛发生冲突的那个浩大宏阔的场面。他做到了遣词用句的生动准确,只是过于自吹自擂而自我炫耀得没边儿了、以至于我不得不出来加以制止、以免最后他自己没法儿收场,我给大家平实而不加修饰地讲述了整个场面情形发生的经过。

       大餐时间如期而至,当我们团团围坐聚餐之时,杰克和我由此从心底里生发感激之情,我的妻子以及她所率领的团队、就开始了讲述他们一整天的工作经历。

       厄尔尼斯找到了一棵大头菜棕榈树,经过一番辛苦劳作之后,终于把它伐倒了。弗兰兹和他的母亲收集起来一些干柴火,堆在帐篷前面整整的一大堆,足够我们留在这儿余下的这些天中每日生火之用了。福利兹去打猎了、猎获了整整一袋子猎物。而正当他们忙于这些各种不同的工作之时,一支猴子大军却造访了我们的帐篷,当他们返回来的时候,发现家中遭到了洗劫、整个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给养几乎都被吃掉了、剩下的也都被啃咬得不像个样子,土豆满地扔得到处都是,牛奶被喝光了、还洒了一地。每只箱子都被翻到了找遍了,锅碗瓢盆只要是带盖儿的一律掀开了;帐篷屋周围的木栅栏大部分被摧毁,几乎没有完好无损没被关顾过的东西。孩子们竭尽全力对遭到损毁之物进行恢复,等到我们返回家中的时候、狼藉的景象竟然一点都看不到了。

       之后对一些事情重新做了调整,福利兹下到海边去了一趟,在开普巅的岩石之中发现了一只小鹰,厄尔尼斯说是一只马拉巴尔、或者说印度鹰。他为这个发现高兴得不得了,我把小鹰托付给他收养、想办法把它训练成一只可以捕猎的猎鹰。

     “注意了,看这里,现在,孩子们,”我说,“你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宠物之类了,我不想让你们的母亲为照看它们而增加麻烦。每个人都要看护好自己的宠物,要是我发现有谁疏忽了的话,无论是动物还是鸟儿,我都会马上把它放走。注意一些、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的妻子听到我这么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孩子们也都保证会遵守我的指示。在我们回去睡觉之前、我把拿回来的野牛肉加工了一下。我用湿柴火燃起一堆火来,用烟熏干了口条和鲜肉。之后我们又把所有的动物们都安置妥当。杰克在怀里抱着他的小宠物,大家就都躺了下来、一会儿都沉沉睡去了。

       天光大亮之时我们醒来了,开始准备返回福肯赫斯特。

     “你们不要看不起我的西谷米,我希望,”厄尔尼斯说道。“你们一点都不知道把它们砍下来有多么麻烦,而且我还想到,要是我们能够把树劈开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做成两个极其有用的大槽子,这个,我觉得,可以用来从狐狼河中往屯岛运水。难道我的这个计划不值得加以考虑吗?”

     “的确是这样,”我回答道;“而且在任何情形之下、我们都一定不要放弃像西米棕榈这样一种有用的获得物。我宁愿把返程时间推迟一天、也不肯把它留下来不管的。”

       我们走到棕榈那儿去,用随身带去的工具开始把树干劈开。首先我们把上端锯掉,然后用斧子跟锯子并用、插进去一个楔子。做到了这一步,工作就轻松多了,因为我们用一只很沉的木槌把楔子一点一点敲进去之后,随之树干也就一下子裂成两半了。从其中一半树干里边我们把木髓拿出来,加以分离的时候极其困难,因为木质纤维组织非常粗糙。而在树干的两端,我们都留下来一部分树髓没动,这样就形成一个木槽、可以把西谷米放在里面让它发酵。

     “好了,孩子们,”我说道,这时我们已经从另一半树干当中把里面的树髓也弄了出来,“把外套都脱下来、卷起衣服袖子来。我要教给你们怎么揉面团。”

       他们全都高兴极了,甚至小弗兰兹都央求着要插手帮忙。厄尔尼斯提来了两大壶水,把它们全都倒进树髓中去,大家一起协力同心工作起来。每当一块生面团生成、并且揉到了之后,我就把它交给母亲,由她来平放在一块布料上面、让太阳把它晒干。

       这项新的工作、让我们一直忙活到了晚间,当最后完成之时、我们的两轮大车上装满了西谷米,以及椰子果,还有别的获得品之类,这样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等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当太阳升起在地平线上之时,我们把帐篷捆扎起来、动身启程了,好一支旅行队伍。

       我觉得让母牛独自一个牵引这么大的负重很不公平,要是可能的话可以让小野牛来充当我们走失了的驴子的脚色。经由一番如此这般的劝诱之后他终于应允下来,并且马上就使出全副的力气来投入工作当中、拉得大车势不可挡一般一路滚滚向前。由于我们的大车下面还挂着大木槽子的缘故、我们不得不尽可能选择比较平整的路面前行,尽量避免任何灌木丛一类的障碍而行。因此,我们就不能直接经由蜡烛浆果和天然橡胶树那儿经过了,我把厄尔尼斯跟杰克两个派了去、把我们前此出行储存在那儿的货藏取回来。

       他们走了刚一会儿、我就听到一声极其恐怖的声音、吓了一跳,随之传来两只大狗愤怒的吼叫声、杰克和厄尔尼斯也一齐发出了喊声。想着可能是孩子们遇到了什么野兽的攻击,我急忙一个箭步跑过去相助。没想到一幅极其荒谬可笑的场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当我忙不迭来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只见他们跳着舞着喊叫着、在一片林中草地上转着圈儿,连我都忍不住要随着他们的样子手舞足蹈起来了,因为在那儿中间,四圈儿全是可爱的小猪娃儿,当中躺着我们的那只老母猪,她发出的尖叫声,起初有些恐吓,接下来却渐渐变为舒服而认可的哼哼声了。

       我没有加入到我的孩子们胜利的舞蹈之中,但是当我看到这个繁衍生息出来的一个大家庭、还是从心底里感到极其欣慰的了,因此迅速回到我们的大车上去、给这个快乐的母亲拿来了饼干和土豆等奖赏品。杰克和厄尔尼斯随后继续前行、去把那一袋子蜡烛果儿跟天然橡胶拿了回来,由于我们这个时候还不能把老母猪随我们一起带走,我们就把她跟她的一家留在了这儿,继续赶路去往我们的福肯赫斯特。

       动物们看到我们又回来了、都要高兴透了,纷纷以万分喜悦的心情表示了对我们的欢迎,只是对那些新的宠物们侧之以目。特别是那只小鹰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显得有些怯场,从而注定了此后不会受到大家的担待了。但是福利兹还是保证说、他的爱宠目前决不会对大家有所不利,并且把它的两腿拴在一棵无花果树的树根上、揭去了蒙在它的眼睛上的遮眼布。一时间这只鸟儿的视野发生了改观。随着视线的回归、它的凶猛本性也回来了,它扑打着双翅,脑袋高高昂起,扯着脚上的链索飞奔起来,在任何人还没有来得及加以制止的情况下,它已经用爪子抓到了一只飞禽,顺手就把它撕成了碎片。福利兹看到这里怒火中烧,几乎要就此终结这只凶猛的鸟儿的性命。

     “住手,”厄尔尼斯喊道,“不要杀死这只可怜的动物,他只是在遵循他自己的自然本性而以。把他交给我好了,我会驯服他的。”

       福利兹一时间犹豫了起来。然后他说道:“告诉我怎样驯服他,你由此会拥有大师克尼普斯的。”

     “很好,”厄尔尼斯回答道,“我会告诉你我的整个计划,要是它会成功的话,我会当作谢礼把克尼普斯接受下来。拿一只烟斗跟一些烟草来,在他的脑袋四周熏上一些烟雾,他就会吸进去一些。慢慢地他就变得迷糊了,因此他的凶猛的本性就减弱了下来。”

       福利兹对这样一个计划根本就不以为然、几乎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可是他知道厄尔尼斯基本上对他所建议的事情上面是有一定的确定理由的,因此也就决定对此不妨一试。他立刻在鸟儿的下方站定下来,那鸟儿还在凶猛地挣扎着,他朝着上方不停地喷出一阵一阵的烟雾,随着烟雾在小鹰脑袋四周逐渐缭绕开来、他却变得越来越安静下来了,直到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瞪着一对大眼好像在傻傻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烟鬼。

     “棒极了!”福利兹惊呼道,一边重新给鸟儿蒙上遮眼布,“太好了,厄尔尼斯,克尼普斯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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