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排长把耳机插入机台监听孔。她们的神情认真严肃，不由得李倩倩肃然起敬起来。她振作精神，熟练而准确地连接通了武汉、成都、福建等几个方向的来话。振铃、校对登记交叉操作着，动作、用语均干净利落，连长脸上流露出不易查觉的欣喜。李倩倩自己也感到发挥得非常正常甚至比平时还要准确熟练。看来，第一批放飞一定是跑不掉的了，她一向认为自己的实际操作水平高于高影。
连长拍了拍她的肩，是三下，比拍高影多了一下，她心里异常激动。就在连长伸手欲拔下耳机结束对她的考核时，新疆方向信号灯亮了，李倩倩此刻的状态正好，她兴致勃勃地抢先上线应答：
“48号，您好，请问您要哪里？”没想到对方总机话务员不知何故直接把用户接了过来，这是一位带有浓厚家乡口音的人，李倩倩开始紧张了。
对方用户很罗嗦地证实了和他通话的是上级机关总机之后，才报出了自己想要的电话。
“有个大娘在捣蛋”对方用户重复了三遍，李倩倩愕然。她用所学有限的方言土语拼命在大脑中快速搜索和分辩着此话的含意。她试着问了几个部门都不对，对方急了:
“不是不是，是有个大娘在捣蛋么！”
“你说什么？有个大娘在捣蛋吗？”李倩倩脸都憋红了，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哈哈哈---”
“嘻嘻-----”
机房一阵骚动。连长用手势和眼神及时制止了骚动。一排长郑蓉用标准的话务用语向对方复述到：
“请问，您是要大连的党办吗？”
得到了对方的确认，排长迅速把电话接通了。
李倩倩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一次，高影又走在了李倩倩的前面。孙平也没有考好，所以两个人对高影的不服气演变成了嫉妒。
“她就是运气好，凭什么啊，你孙平号码、上线、用语、记录、摸盘拨号、拨讲，哪样不比她强啊？”
李倩倩说的是事实。孙平在机台上的表现的确聪明伶俐，不光李倩倩这样说，许多老兵也爱看孙平的操作：上线快，手、口、眼交叉配合如行云流水，还没放“单飞”呢，“72号副班”的名字就满天飞了，许多用户一听她的声音就喊出她的工作号，给她师傅刘小楠争光不少。高影的操作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应答平缓、缺乏激情、语气语调规范、沉稳、平淡，总感觉热情不够。
连长说孙平有些浮燥，需要进一步磨练，她真是不服气啊。“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件我想做的事出现过梗阻呢，当然除了九天揽月、五洋捉鳖一类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事情。就一个高影，哼，凭什么啊她。”
她气呼呼地非要拉着李倩倩去找排长。排长正在水房搓衣领，她对愤愤不平的孙平大度地笑笑，转而面向李倩倩：
“你服气吗？”
李倩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她抢过排长的衣领低着头用力的搓起来。害得排长大叫：
“哎~,别那么用力啊姑奶奶，搓烂了我穿什么啊”
孙平还是一脸的不快活。排长打开另外一个水笼头冲去手上的泡沫，边冲边同他们聊着家常。
“李倩倩，你平时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啊？”
“小说。我从小喜欢文学”
“真好，是个好习惯，把它坚持下去，不但能丰富知识，提高品味，对我们的业务学习也会有帮助的。”
“对业务学习有帮助？”李倩倩迷惑不解，心想话务员除了和阿拉伯数字打交道，和文学哪沾得上一点边啊。
排长似乎看懂了她们的不解，接过李倩倩手中的衣服涮起来，边说道：
“你们不相信是吧？其实我们话务工作接触的人多，联系的范围相当广。记得我刚当兵时，老连长就给我们讲过，平时要多学习文化知识，什么时候都用得上。1964年，李先念同志出访某国，飞机在半路上，突然得知那个国家发生了政变，我们的领导人必须马上返回祖国。当时电话就是通过我们的总机接转的，有一个老兵凭借她平时积累的地理知识，迅速判断出指挥所所要电话的方向，并通过几个总机辗转迂回接了过去，协助指挥所首长顺利完成了飞机返回这样一个重大而艰巨的任务。事后，我们被上级命名为全军‘红色机台’和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得到许多荣誉的同时，大家感到了一种为祖国做贡献的幸福。那个接转电话的老兵就是后来的老连长，她受到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亲自接见，她就是一个平时爱学习好思考的人。那时，老连长就成了我的榜样。”
排长涮好了衣服，端起脸盆向宿舍走着，李倩倩、孙平听入神了不由自主的跟着排长走着。
“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知道那个用户是要大连的党办吗？”排长把头转向李倩倩问道。
李倩倩不解的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看过的一本书，写的是湖南湘西剿匪的故事，里面用过许多他们当地的方言土语，加了白话注释，我就懂了。其实那天那个用户讲的什么，我也听不懂，但我听他讲话很象我看这的书上的人的讲法，平时也很少有人要党办这样的电话，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就试着问他的，当时我心里也没有底，如果错了，我不是在你们新兵面前丢面子了，但那种情况下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其实，那天的情况还真是有些特殊，换成别的新兵也一样会卡壳，但我并不认为这对你们是件不好的事情，可能你们会通过这件事情吸取好的教益，为今后的努力找准了方向呢。你们说是么？”
“嗯，排长说得很有道理，谢谢排长，我们懂了。”
李倩倩、孙平告别了排长向学习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