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虎狼般争先恐后去做,瞬间做了担架,华为一看,担架像个木筏,都是碗口粗的杉木用树皮扎成,向燕息望了一眼,两人莞尔一笑,晓得这些人不好过分要求。华为过去抱起长顺放在木排上,清古清雅扛木排在肩,清云清山一前一后随行。二人一会跑得无影无踪,一会落在后面看不到身影,华为跟燕息也不敢多言,倒想这两个家伙快快走,滚得愈远愈好,可两人虽乱行无踪,总是不离左右。
走下山,旁边临靠市井,清云清山嚷着饿得慌,定要吃饱再送长顺。燕息早上吃得不多,也觉得饿,七人走上大街,清云清山平时被师父束缚得严,哪里见过这等繁华场面,开心得蹦蹦跳跳,人来人往,乱呼这个是怪人,那个也是怪人。别人见两个疯疯癫癫,半老不老的道士,满脸胡子拉碴,起哄乱骂。清云清山回头怒视,那些人也识趣,只是叫嚣,也不阻拦,由他们横行。行了一会,清云清山开始无所顾忌。看到街边卖的馒头包子,顺手拿来便吃,窝的满嘴,店主拿着棍子铲子吆喝要打,两人皮厚,也不怕,由他们打两下,吃饱要紧,偶尔摸几块油饼,丢给清古清雅,或丢给长顺,五人吃得哈哈大笑,旁人见四个怪人如此,虽是追打,更是想看看热闹,看他们还能闹出甚么可笑的事情,后面跟了一群小孩,叽叽喳喳。
华为跟燕息呵斥几声,也不见效,心想:“管得太紧,还不知惹出甚么祸乱,由他们小闹吧,而且这些市民似乎更喜欢看他们热闹。”过了杂货铺,前面街道更是开阔,两面楼宇耸立,酒楼客栈古董服饰行院戏院等各色连连,前后两样,车马走轿。华为心想:“临安富贵之地,达官贵人也多,自比扬州好得多呢。想那扬州的盐户街可没这般热闹,也没这般贫富分明,这边是贫民百姓的买卖铺,那边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逍遥自在场所。”清云清山觉得富人场所,不如身后小买卖铺好玩,便要回头再抢东西,燕息心想:“这清云最会胡闹,比清山清古清雅尤甚,擒贼先擒王,只有先收拾他,让他规矩老实,其他人便不敢肆闹无礼了。”身子一闪,堵在清云面前,呵斥道:“你再胡闹,我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你师父揭了你的皮。”
清云听燕息提起师父,怫然不悦。看来平时被师父喝骂太多,翻起白眼道:“你是师姑,又不是师父,凭甚么听你的。再说师父最多打我几棍,关我几个月,何时揭过我的皮?”清山听清云不听师姑的话,维护道:“师姑说请师父揭你的皮,师父听师姑的话,自然揭你的皮了。”清云道:“师姑有甚么本领强过我?师父武功比我高,我自然敬服师父,可师姑有何本领?我叫你一声师姑已不错了,再说,我便不叫了。不听你的话,又能如何?有本领自来揭我的皮,告诉师父算甚么本领?”清云所言超出华为燕息所想象,一时顿显尴尬。
清山听师兄之言,也觉有理,清古清雅也望着燕息。他们自小随师父学武,头脑虽笨,但一看人身法行姿,自然分辨出是否习过武功,而且自小认为武功高者才能居长。这一下倒难为了华为和燕息,燕息看清云还是翻着白眼,心中盘算,心想:“我自小在海边长大,爹爹本想教我几套功夫,说:‘天道教靠拳脚打的天下,若不习武,将来如何立足?’妈妈和奶妈倒说:‘女孩子家学甚么剑法、拳法的,天天赤膊上阵,跟臭男人打呀打的,伤的伤,残的残,没个人样,女孩子家应该淑秀婉雅。’平时所见那些海岛男女,打鱼的打鱼,打猎的打猎,身上臭烘烘的,奶妈常训诫说,这便是天天习武练得,身上多臭啊,女孩子可不要学甚么武功。我想也是,现在想来,妈妈与奶妈想让我平平安安的,可是事无常事,情无常情,哪能天遂人愿,一辈子平平安安。爹爹平时偷偷教我甚么剑法,甚是难懂,又背一大篇口诀,我也懒得学,哎,要是学好了,还怕这几个怪人?爹爹说:‘这套剑法过于深奥,你没有拳脚根基,习之轻飘飘,用之也无力,若与人相斗,必然吃亏,还是不要展露为妙。’我问为何?爹爹道:‘拳脚与剑法相得益彰,拳脚与内功相辅相生,内功增长到一定程度,拳脚便随心所欲,不受行规所限。剑法也是,需有内功辅助,否则圈转处难以连贯,我这套剑法讲究行云流水,随心所欲,行之不可行,动之不可不动,止之不可不止。内功一高,无招处可以出招,有招处可以无招,皆看敌之剑法,敌有剑招我似无招,对方击而不得,敌无招出,我有招,便可击败对方。有有无无,无无有有,便是其中妙处。’说了那么多,一时也难明白,爹爹后来让我牢记口诀,将来看其机缘,可是到今日机缘也未来,哎,现下可丢人献丑了。”
华为见燕息眼珠乱转,不知这个鬼精灵有何法子,心想:“清云之意,倒是老老实实的真功夫,息儿哪里有甚么真功夫可胜他们,别被他一掌打死,我且胡搅蛮缠一番,以解当前之急。”开口道:“师姑的话便是师父的话,你不尊长辈,小心回去责罚你几个月。”清云转着白眼瞪着华为,怒道:“你小怪人,胡说甚么,你是谁,要不跟我打个五六百招,试试谁的本领高?”华为听之咋舌,刚要开口狡辩,哪知那清云出手如电,点了华为胸间及耳间穴道,华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软软瘫在地上。那清山大脚一勾,华为身体飞起,咕咚摔在木排上,躺在长顺一侧,幸好木排宽大,清古清雅二人力道甚大,抬之稳稳的,长顺呵呵而笑,华为急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打长顺一下,可是手脚柔软无力,动不了。
燕息见如此,哪还有退路?心想:“与其被逼着、皱眉苦相去周旋,不如迎面坦然去对待,即使输了,也要大方得体,搏个场面好看。再说,输赢皆在人为,哪有个定数?”笑道:“好,那我们来赌一下,看谁本领高,不过这么多人,施展拳脚,伤了别人,可不是我们道家习武本分。”清古为博师姑好感,急忙道:“对对对,比试竞技,不伤别人。”清云拉长脸瞪着清古,默而不言。燕息指着清云道:“师姑为尊,不以大欺小,题目你出,愿赌服输,我赢了,你以后老老实实的尊我为师姑,若有半句怨言,休怪我告诉你师父师祖,打得你无法成道升仙。”心想:“我说揭了你的皮,你说师父没有如此惩罚过,那你师父是道家人,以成道升仙为最高境界,一定跟你提过,以此为务。”清云一听,神情一敛,平时听师父之言,道家之祖,勤修苦练,终极于成道成仙,心中一直认定此理,此时闻言,心中突突乱跳。闻说不比武功,那比甚么呢,看看这个,也不成,看看那个,也不成,突然找不到合适的比试事项,难道比吃石头,吃木头,吃这些怪人?乖乖不得了,我可比不来。黑白眼一翻一转,笑道:“还是你出题目吧,若是我赢了,以后你不许管束我,不许让我叫你师姑,不许告诉我师父师祖。”让对方出题目,以为自己极为聪明。
燕息心想,我得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怪人武功比我高得多,打也打不过,管也管不住,要是发起疯来,说不定一掌拍死我,笑道:“师姑要是输了,自然不管束你,但你不要为难师姑。你做不好的事,师姑还是要管束你,听不听由你,告不告诉你师父,由我。”清云翻起白眼怒道:“你……你耍无赖。”旁边人哈哈大笑,开始不明白此两人闹甚么,此时方明白两人比试谁服谁?想这个美艳绝伦的小姑娘,哪里是这个臭道士师姑,再看看这个臭道士疯疯癫癫,在街上乱抢乱打,晓得是个惹事包。更有好事的,看着两人一大一小,不仅年龄相差甚大,相貌也是天地之别,都希望别具一格,盼小姑娘取胜,管束一下这臭道士。
一老者担心小姑娘输了,劝道:“这姑娘是你师姑,师姑的话,一定要听的,不然死了,阎王要打屁股的。”清云翻起白眼道:“阎王又不是师父,我不怕,他打我,我也打他。再说,师父教我们成道成仙,阎王都怕我们。”那人哭笑不得,另一人道:“你要是比输了,怎么办?”清云道:“我若输了,自然听师姑的话。”那人道:“可不要混赖,到时成不了道也成不仙,真的是猪狗不如。”清云斩钉截铁道:“不混赖,不混赖,男子汉大丈夫说是甚么便是甚么。”那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清云含含糊糊道:“难追,难追,只要我跑得快就行。”旁人不知他嘴里咕哝甚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