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插队的第三年即一九七二年。按照省革委会的初衷,插队干部除特殊需要者外,本着“就地消化”、“政治第一”(这是我的体验,并没有听到正式说法,更没能看到文件材料,而这里的所谓‘政治’,又是以是否站在造反派一边为准)原则,安排了工作。别的地区我不清楚,以我所在地区为例,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做上了这里的一个县委书记;省委常委,书记,被安排做一个建设工地的总指挥;据说一个行政五级干部,没地方安排,被派到县水泥厂当了一名顾问。是啊,顾问是没有大小的。相反,省里某机关一个译电员,就因为他是响当当的造反派,随我们一块下来,做县“五·七领导小组组长”,这次被安排为地区组织部的人事局长。在这样的分配原则下,还算不错,玉环还进了“革”,在公社革委会做财粮助理。我么,这个所谓历史“有问题”,“文化大革命中的保皇派”,政治上不合格的干部,不能进“红色政权”,则被分配到了粮站。你还别说,在当时粮食定量供应(包括细粮供应)、副食缺乏的特殊年月里,粮站是个相当不错的单位。分配给我的工作是:统计兼出纳,我管数字(数字实际就是整个粮站的家底)、管钱、管票(粮,油);既管收公粮(农业税),又管收购粮(国家统购)。后来我才知道,我干的这摊工作,是被当地人十分看重的一个有权的好差事。

“文革”后期即七十年代初,在公社所在地――初头朗村西头栽满果树的山坡下,出现了两片建筑群,一片是为走“6·26”道路的大连医学院当时被统编为“111医疗队”建设的医院和全队员工家属的住宅区;另一片即与医疗队对门的就是被高墙围起来的初头朗粮站大院。在高大的围墙内栽着一排树木,10多座乳白色的巨型园仓,错落地矗立在大院的南部地区,它成了粮站的突出标志。大院北边,沿道建起一溜红砖平房,是粮站处理业务和办公的地方,东西两边则建有厨房、仓库、米面加工厂和酒坊。

初头朗粮站是站、库、所合一的粮食机构,它既是粮食收购、保管的粮库,每年收进邻近公社近百万斤公粮和购粮,还有定期轮换的国家储备粮;它又是粮食管理所,负责城镇居民粮、油定量的管理,如粮食关系的迁出迁入,粮食定量的增减,社队口粮的核定,各项奖粮的核定与发放;同时它还是一个粮油销售门市,负责城镇居民粮、油(包括细粮)供应和农村返销粮的供应、优良种籽换购和经常性的粮票兑换等。为了扩展业务,减轻亏损,站内又办起了米面加工厂和酒坊。我清楚知道,粮站是国家贯彻落实粮食统购统销政策的最基层单位,它的每一项工作和任务,都是与广大城乡居民的日常生活和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是最直接为人民服务的一方园地。我不管人们是怎样看待我,我仍然要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没有什么企求,没有什么奢望,只想把自己的一点所能,无保留地投入到为人民群众的服务当中去。于是,我抱着坚定的决心,愉悦的心情,来到了我新的工作地点――初头朗粮站。

纵观历朝历代的人际关系,无论是社会上,还是在官场里,都是利害关系,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毛主席领导的中国革命,对这种关系给予了很大冲击,从而形成了五十年代“人帮人”良好社会风尚。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兴起,怀疑一切,打倒一切,造反有理,整人有功,把五十年代业已形成的社会风尚彻底冲垮了,致使人们感叹六十年代是“人整人”的时代。受过多次政治打压屡屡被整的我,很想置身度外,不愿再卷入无休止的整斗之中。我乐于走上这插队下放的路,下到农村,下到基层,只想老老实实地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不求名,不争利,养家糊口,平平安安。可是我错了,这里也是整个社会的一部分,最基层的机关单位,也同样是官场的的一部份,只要有人群,就会有人际关系;只要有机关单位,也就会有官场关系。一位老同志深有所悟地对我说:在官场中“你没有能耐,人们会瞧不起你,踩着你;你有能耐,工作干的出色,人们会妒嫉你,寻方觅法要整你”,可是你处在社会中,就不能不做事;而做事,就必然和某些人产生矛盾,发生摩擦,甚至是利益上的磕碰,从而引起官场上的明争暗斗。躲是躲不过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会保护自己,必要时也得出出手,这大概就是大千世界里生存竟争规则在人类社会中的反映吧。

到粮站工作的一段时间内,我每天只是默默地干着我分担的工作,从不会到会,从不熟悉到熟悉,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在统计上,粮食报表再多,无外乎是“一入一出”,即“入(分品种)有源(来自何处)、出(分品种)有的(销往何处)”,报表及时,数字准确,一般在三天内,即可全部报出。在管钱上,做到“收有根,付有据”,不见“兔子不撒鹰”,做到日清月结,账款相符。因此工作虽多,但我干起来还算得心应手,有条不紊,不差不乱,所以心态和生活也还处在相对稳定之中。

那是一九七三年春节以后,粮站老主任斯钦尔泰找我,说是外界对朱生管粮票有反映,影响粮站声誉,要我把粮票接管过来。我表示:“我管是没问题,可这样把别人干的活我拿过来,人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老主任说的很干脆:“这是领导研究定的,是领导叫你干的,和你没关系!”我再没说啥,点头答应接受这摊工作。

朱生是当地人,四十二、三岁,胖墩墩个头,黑楂楂脸膛,单眼皮包着一双滴溜溜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眼睛。据站内熟悉他的同志讲,由于他能说会道,能耍个小聪明,谋划个小计谋,一些人认为他不正派,溜里溜气;一些人则认为他能干,会办事,有办法。在国家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成立粮站缺人的时候,他被推介进了粮站。由于他没有多少文化,又不肯下力钻研,因此站内哪项业务,他都拿不起来;让他出去办事,一离开领导,他就自以为是,总要弄出点名堂,甚至捅点娄子出来。所以,虽然他在粮站混迹了10多年,可他始终没有正式工作岗位,一直处于打零、补缺地位。

在我到来之前,站内的统计因为犯错误,被调到靠近河北边界的一个粮站去了,他扔下的统计和出纳,由会计代管,这管粮票的活就交给了朱生。当时,粮票就是人们的流动口粮,它的用途广,流通量大。出门,上店,买干粮,下馆子,集体或个人换购细粮,都需要粮票。所以背粮食到粮站兑换粮票,就是粮站经常性的业务工作。朱生从管上粮票后,人们和他打招呼的多了,找他的多了,在站内站外他也精神多了。我和他坐在一个办公室,看得出来,他把掌管粮票看做是自己的一项资本,不是按政策规定,一视同仁,把方便送给群众;而是感情用事,从个人好恶出发,和他熟悉的、他认为有用的,或者是青年妇女们来换粮票,他热情接待,百无一说;而对那些他不熟悉、看不上眼、或者和他有过过结的人,他就要拿上一把,以“没粮票”为名,把人打发走。这种情形我看过多次,明明是有粮票,他就瞪着眼睛说瞎话:“没粮票”,因为我清楚,粮站是从没有断过粮票的。想想,人们把粮食背来,特别是农村社员还要走上10里到20里路来换粮票,被他一句“没粮票”,就给打发走了,心情会是如何?有些人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说不定啥时候还要到粮站来办事,为此,他们只好无可奈何地愤愤离去。

任何事情总有例外,有的人却不买朱生的账,他就是“111医疗队”的管理员蔡大朋。他每次到粮站找朱办事,总是不卑不亢,公事公办。朱生曾多次表示要和他交个朋友,拉拉关系,大朋总是笑脸面对,像对待当地所有群众一样,没表示什么特殊关照,这令朱生很是不快,他暗暗地想:“哼!等着瞧!穿长袍没有会不着亲家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盟、县领导为了照顾“111医疗队”,特批给2000斤细粮,要他们用粮票到县里去拉,为此,蔡大朋带着医疗队集体伙食粮本,到粮站找朱生,说是要起2000斤粮票。朱生假猩猩地说:“唉呀,你来的不凑巧啊,粮站现在没有粮票啦。”大朋不解地问:“这么大的粮站怎么能没有粮票?”

朱生煞有介事地说:“现在粮票紧张,站内现有一头二百的,也不顶用啊,那么的吧,你明天来看看!”

大朋没说啥,走了。第二天,大朋来了,朱生笑呵呵地说:“正在给你凑哪!”第三天,大朋来了,朱生说:“实在抱歉,还是没有给你凑够。

大朋可有点急了,当即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粮站老主任。斯钦尔泰感到很奇怪,心想,粮站怎么会没有粮票?他问朱生,朱辩解说:“还没凑够哪”。

“明天一定要把粮票给人家准备好!实在不够,动用储备粮票”,主任下了死命令。

第四天,大朋来了。朱生不声不响地把他准备好的2000斤粮票,摆到了桌子上,说:“这是整整2000斤,你数一数。

大朋望着这破破烂烂一大堆粮票,皱起了眉头,心里很是不快。可是为了工作,他没说啥,先点了下大数,即:1两票10捆(每捆100张,下同)、2两票10捆、半斤票10捆、1斤票10捆、5斤票,40张,正好2000斤,大数不错,可是这小数要是有差错,怎办?“当面人,对面钱”,还是数数吧,做到心中有数。于是,他耐着性子,捏着鼻子,从一两票开始。由于这些都是饭店、食堂和食品零售收上来的,既破又粘,不仅数起来费劲,数完捆扎起来更费劲,弄不好就乱成了一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朋肚子里的气也在一点一点地增加。花了近1个半点,1两和2两的票还未数完,他实在耐不下去了,就站起来,把粮票往旁边一推,气哼哼地说:“我们不起了!”就往外走,嘴里还在嘟囔着:“你们这叫什么服务态度?!”

这个情况很快便由“医疗队”领导,向公社领导做了汇报。公社主任立即把斯钦尔泰找到了公社,对粮站的服务工作表示不满,他说:“医疗队是城里的大医院,响应毛主席号召,才来到了我们这山区,为广大社员群众服务,他们医德高,医术精,救治了许多危重病人,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为我们公社、乃至全县、全盟,都做出了很大贡献。盟、县领导都非常给予关照;可到咱们粮站起些粮票,你们的工作人员竟然三番五次地刁难人家,真是太不像话啦。听了公社领导的开导与批评,老主任憋了一肚子火,回去狠狠地批评了朱生。并命令朱生把抽匣打开,亲自点出2000斤大额粮票,并让来人取了回去。就在这个事处理完的第二天,站领导就做出决定:让朱生把粮票交给我管。

阳光明媚迎来了粮站工作的又一天,买粮的、换粮票的和办事的,来来往往。有几个换粮票和起粮票的,手续已经办完,就等着拿粮票啦,可老朱还没有来,我没粮票付不了。老主任看着这种情况,又不满又着急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地走动着。又候了一会儿,朱生总算扭搭扭搭地进屋了。老主任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他也没有理乎。我走过去轻声地说:“老朱,有几份换粮票的,在等着哪,你给付了吧。”

他没有吱声,嘟噜个脸,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领导不是定了要你管么,你管,你就付呗!”

我不高兴地回了一句:“我付,我拿啥付?我们没交接,我有粮票吗?”

他身子往后一仰,眼皮都没撩,把桌子抽匣一拽,说:“这不,都在这,你接吧!”

看他这种状况,我心里虽然很不高兴,但当着主任和同志们的面,我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正色地说:“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接!你必须把粮票整理清点好,和账目相符了,在主任或者会计的监督下,正式进行交接。

看到这种情形,还没等老主任说话,主管业务的副主任秋光发话了:“老朱,你把整捆的粮票,先拿出500斤,交给老吴,让老吴管。从今天开始,给你两天时间,你把粮票和账目清理好,而后向老吴移交。

在众目睽睽之下,满心不乐意的老朱,从别一个抽匣中拿出1斤票5捆,一声不吭地放在桌子上,我拿过粮票,把等着拿粮票的打发走了。此时老朱在干什么,我没在意,不过我知道,老朱肯定是被我得罪啦。咳!得罪就得罪吧,因为我不能不工作啊!

粮票的事似乎还没有完,在这之后的半个多月吧,公社供销社的何金贵,在一天的晌午后,到粮站来买粮,他交给我1000斤粮票,其中1两票5捆、2两票10捆、半斤票10捆、5斤票50张。我点好后,对他说:“这是整整1000斤,你再点一下。

他点点头,嘻嘻哈哈地说:“不用啦!不用啦!你点好就行,错不了。

我说:“那好,你要是不点,我可就要收起来归大堆啦。

他笑着连连说:“归吧!归吧!我们和粮站,这都是老主顾啦。

于是,我把粮票收好,他也就买粮去了。

何金贵是彩凤营子村的社员,距我插队的村只有五里路。在这之前,他曾是该大队供销社的售货员。我们买个生活日用品啥的常去,认识他。在和大队、小队干部闲谈中,也曾谈起过他。据他们说,他虽是庄稼人,可庄稼活并不怎样。他脑瓜活,点子多,在没合作化时,他经常倒腾个小买卖啥的。合作化后,他也不怎么干农活。队里为了照顾他,尽量安排他跑跑腿,买个东西和队里发放东西啥的。供销社成立,就让他做了售货员。后来,公社供销社为了扩大经营,方便来公社赶集办事人员的吃饭问题,办了个饭店,就把他选了去。此时的何金贵已是接近50岁啦,像对待所有社员一样,我把他看做是贫下中农的一分子,每次见面都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应该说,对他的印象一向是挺好的,没有任何戒备和疑惑之心。

就在他买走粮食我们还没下班前,也就4点多钟吧,何金贵又匆匆地来到粮站,显得很着急的样子找到我说:“唉呀!老吴啊,我今个买粮,太马虎啦,我回去算了下,我竟多交给你600斤粮票。

我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啦:“你说甚么?你多交给我600斤粮票?这是绝对没有的事,这粮票是你在家数好拿来的,我点的清清楚楚,整整1000斤。我让你再点点,你说差不了,不点啦。你回去这工夫,又说你交多啦,差啦,真是笑话。

他装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起誓发愿地说:“是啊!是啊!当时我没点,可我真是少了600斤粮票,肯定是多交给你啦。

我也毫不客气地说:“你起誓发愿也没用,我绝对没有多收你的粮票!我告诉你老何,我老吴不缺粮吃!就是缺粮,我会找我们领导帮我想法,也犯不上赖你600斤粮票。”

听到我们俩在争吵,两个主任和站内同志,也都围了过来。在听明白了什么事后,老主任和颜悦色地说:“老何,你别急!也别吵!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把粮票放错了地方,或者是你算错啦?在我们粮站是不会差的。”可何金贵还是一口咬定,是我多收了他600斤粮票。

我压住了心头怒火,站起来平静地说:“老何不是说我多收他600斤粮票么,这不主任、会计和同志们都在这,咱们当着老何的面,清点下我的粮票。我收粮票都是日清月结,昨天库存多少,今天收入多少、支出多少,一点不就清楚了么。

秋副主任说:“好!既然老吴说清点一下,我看也好,到底多没多收,查点一下,就会清楚啦。

老主任也接着说:“这也好,趁今个这还没下班,老吴哪也没去,查点一下,免得落下怀疑。

就这样,我把装粮票的3个抽匣都拽出来,会计过来帮我查点,老何、两个主任和同志们在旁边看着。粮票点过后,把当天发生的收、支粮票单据,与账目上昨天的库存,一加一减,数字出来了,账、票一点不差,说明我今天並没有多收他的粮票。

老主任斯钦尔泰露出满意笑容,冲何金贵说:“怎么样,老何,我说不会差在我们这么,你还是回去再好好找找吧!”

秋光接着说:“是啊,粮站不会多收你的粮票,我们相信老吴,他不缺粮吃,他就是真的缺粮吃,粮站也不会看着我们自己的职工挨饿啊!何必还要去赖你的粮票?!你还是回去,自己好好找找吧!”

在这种情形下,何金贵嘴里虽然还是咬定:“肯定还是差在你们这啦!”可这话不但声音小,也不像刚来时那么有劲,而是有声无气的啦。他抬头看了大伙一眼,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无精打彩地走出了粮站。

“600斤粮票事件”,虽然当众查点无误,算是还我了个清白,可那何金贵却还没有松口,仍然咬定是“差在粮站这啦”,看来,事情还远没有结束,致使我平添了一肚子怨气和烦恼。夜里躺在炕上,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招惹谁啦?我没有和谁争名争利,更没想去整哪个人,只想干好自己的工作,可为什么有的人却徧徧要和我过不去呢?是啊,对基层单位同样是官场,同样有利害相关的人际关系,我有所认识,也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使我思想一下转不过劲来,平静不下来。

早上,从家门出来,路上碰见了同来的五七战士、此次被派为供销社副主任的贾煦芳,她细声细气地喊住我,摆出一副领导关心的架式,说:“老吴啊,粮票的事我听说了,咱们都是五七战士,可要正确处理啊,不能在这里犯错误啊!”我瞅了她一眼,心想,粮票的事本来当众已查点清楚,差错不在我,可何金贵硬是咬定不放:现在又让这个什么副主任的五七战士,来做我的思想工作,这无疑是认定我拿了他们的粮票,向我施加压力,真是岂有此理。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没好声没好气地冲她说:“你少和我来这套!我的事我自个清楚,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看得出,我的话语把她呛怔了,她回过神来试图想再说点什么,可我没有理会她,而是一扭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贾煦芳,40多岁,园园的脸,胖胖的身子,单眼皮,大眼睛,是一个没有什么出奇的普通妇女形象。初中没念完,就到沈城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店当了营业员,她脑瓜灵活,会说会道,平时工作虽属平平常常;但由于她善于逢迎,看领导眼色行事,跟着领导屁股转,曾一度获得领导的赏识;但却招致店内众多姐妹们的冷漠。背后讥之为“擅须(煦)小姐”,“文革”开始后,她一返常态,发挥她能言善辩的长处,带头向她昔日紧跟的领导、运动中被当做“走资派”的,展开了所谓无情的斗争,成了一名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由于造反有功,在“文革”后期“整党”的“吐故纳新”中,被吸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本来不属于插队下放对象,但按当时省革委会规定,男女双方,只要有一方是插队下放对象,不管另一方是干什么的,都必须跟带下去。所以有些企业和研究机构的工程师,科研人员,就被其在机关单位做普通工作的对方,给带到农村跟着插队啦。贾煦芳就属于这种情况,他的丈夫是国营企业中层干部,是插队对象,她也就做为五七战士,和她丈夫一起插队来到了这里。

600斤粮票的事,过去已近3个月了,就再没人提起过,时间也就逐渐冲淡了它留给我心头上的阴影,使我又处在相对平静的紧张工作中。

一天的午后,饭店的何金贵又来买粮,我还是照常地笑脸相迎。看他那样子似乎想要和我说什么,但看到我桌前还有几个办事的,就走出去了。稍后,见我桌前没人啦,他又走了进来。我问:“何师傅,粮还没买上啊?”

他连连说:“啊,买上了,买上了。”随后他把声音放低了些,说:“咳!老吴啊,那600斤粮票是差在我那里啦,都怨我糊涂,硬说是差在你这啦,真是对不起,给你造成了烦恼!”

听他说的一番话,我的心里热乎乎的,堵在我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挪开了。我仰起头看着他,眼圈有些湿润了,事情真像终于让他自己说出来了。是啊,几个月了,这件事给我造成的烦恼和伤害,确属不小啊!如今,听到何师傅亲口对我说出“真是对不起!”这句话,也就足够了,还能要他怎么样呢?!我激动地隔着桌子握住了他的手,说:“何师傅,我们过去关系很好,我把你看作是我的好师傅,今后你还是我的好师傅。

他也使劲地握住我的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他走了,我目送他推着粮食走出了粮站的大门。

这天晚上,我和玉环俩到五七战士老姚家串门,他在这次“就地消化”的分配中,安排到公社供销社当主任,按当时的说法他是“一把手”。老姚50多岁,个头不高,身体瘦瘦,外形看来是个干巴老头,是个参加革命多年的老同志。他稳重,刚正,处理事情既坚持原则,又通情达理。他虽然也是造反派,但在我们相处中,却没有受“派性”的干扰,不像某些造反派那样,以“派”划线,对另派冷漠,歧视,所以我们处的很好,我和玉环都尊之为“老大哥”。

看见我们进院,老姚夫妇在屋门口迎接我们,老姚玩笑地说:“你们两口子来,欢迎!欢迎!”姚大嫂则亲热地拉住玉环的手,进屋刚坐下,大嫂就忙着给我们倒水。老姚又拿起了他的小烟袋,一边从烟笸箩里往烟锅里揑鼓烟一边说:“你老吴也不会抽烟,咱也就不让你烟啦。

大嫂从旁边插了句:“人家会抽也不抽你那个破烟啊!”

老姚吸了口烟说:“嗯,咱有好烟,老吴你抽不?”

我笑着说:“我不抽!”

“有时我看你也鼓捣过一根嘛?”

听老姚这么一说,玉环在一旁也发话了:“他根本不会抽,那是硬装相。

我笑笑说:“是啊,我那是抽耍烟,是过膛烟,不往肚里进。有时工作忙了一阵子后,就挑起办事人扔在我桌子上好一点的烟,像什么《白猫》、《迎春》啥的,瞎鼓捣一根。”

老大哥发话了:“好啊,你们两口子来也没啥招待的,老伴,你把咱那好烟拿出来,让老吴再鼓捣一根!”

大嫂随即从立柜中取出盒《大前门》,从中抽出一根递给我,我盛情难却地笑着接过来,大嫂随即又给我点着了。

我吸了一口,笑着说:“还是你这供销社主任啊,还有这么好的烟!”

老姚也戏言道:“那是啊,要不谁当这个当权派!”

玉环看着这种情形,故做嗔怪地说:“不会抽就别抽,逞什么能!白白给浪费一根。”

“唉,浪费啥?咱有的是,抽吧!抽吧!”老姚这样说着。

寒喧过后,玉环和姚大嫂唠她们女人的事,我和老姚俩就天南海北地谈唠起来。唠着唠着就唠到了粮站和供销社,我说:“老姚,你知道吧,今个何金贵到粮站买粮,他和我说,那600斤粮票不是差在粮站,是差在他们自个那里啦,还向我道了歉,表示对不起。

老姚抬头看着我,说:“说啦?说啦就好!”随后往炕沿梆上嗑打嗑打烟灰,说:“我这个供销社主任,怎么能不知道!那还是我叫他去,让他自个向你讲清楚的。

我惊喜地说:“那我真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大主任!你知道这个事在我的心里压的是多么重啊!”

老姚点点头说:“是啊,我理解,一个受过教育多年的机关干部,按照毛主席教导,千程百里来到这里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竟被认为是侵赖他人粮票,事情虽不算大,可性质是恶劣的,放在谁身上,也是不好受的,咳!我问你,何金贵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就说那600斤粮票没差在粮站,是差在他那啦,别的也没说啥。”我这样回答着。

老姚又点着了一袋烟,他把灭了的火柴杆使劲往地上一扔,大声地说:“扯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差600斤粮票的事!那是他们为了整人而编造出来的。这傢伙,为了讲义气,不出卖哥们,没和你说真话,把责任揽在自个身上。”

听老姚这么一说,我倒有点糊涂了,我直直地望着他,不解地问:“不缺粮票,那他为什么要说缺呢?他要整谁啊?”

老姚长出了口气,说:“是啊!说缺粮票,那是他们为了整人而编造的一个扣;至于说整谁,那还不是明摆着嘛。哼!这种人哪!可你知道,编造这个扣的,表面是何金贵,背后主谋却是你们粮站的人。”

我有点越听越糊涂啦,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整人说缺粮票,饭店缺粮票主谋又是粮站的人?我呆呆地瞅着老姚。此时,玉环和大嫂俩也停止了她们的谈唠,似乎也想听个究竟地把耳朵也凑了过来。老姚大哥咳了下,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像是主持会场讲话的样子,说:“这个事嘛,我给你们说说,这不是我的想像,是何金贵在‘三两斗争’会上自个说出来的。”

粮站朱生因为刁难“111医疗队”管理员起粮票一事,被医疗队领导反映到公社,被粮站解除管理粮票职责后,心中十分懊恼,又极为不愤。思来想去,他就把这股怨气,撒在了接管粮票的吴非身上。心想,若是没有他,没人接管这摊,他们就还得用我。于是他就开始捉摸,想甚么法让吴非把粮票管乱,让他自个感到弄不了,自动退出来,届时我就又可以重管旧业了。想到这,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一天在中午饭过后,他就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饭店。

何金贵和朱生由于都是一个大川里的社员,早就认识,但那也只是见面点头,过后拉倒的一般性相识,没甚么深交。在何金贵被选到饭店后,他常到粮站买粮买油,和朱生常常见面。何金贵认为,粮站里有个朋友,买粮、办事,总会给点方便,说点好话的;朱生则想,公社这里就这么一个饭店,和他关系搞好了,来人待客,吃吃喝喝,他不会不给照应的,个人是不会吃亏的。在各有所求,互为利用的心态驱使下,两个人的关系很快近乎起来。

朱生推门进店,当时何金贵正坐在靠近里边的一张客桌旁,他脖子上搭着条旧毛巾,一边喝着浓茶,一边抽着烟。看见朱生进门,赶忙站起来打招呼:“来啦,朱老弟,里边请!”

朱生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还是你老兄悠闲啊,又抽烟,又品茶!好日子!”

“哪里!哪里!我这是刚忙完,休息一会儿。喂,老弟有几天没来了,看今个兴致不错,有什么好事吧?”何金贵向朱生发起了反问。

朱生在金贵的旁边坐下来,说:“老兄,有什么好烟,我没带烟。

金贵连连说:“有!有!不过也没什么太好的,这个《白猫》的还行。”他随手从桌旁的柜台上拿了一盒扔给了他。

朱生抽出了一支,点着了,说:“哼!好事,我还能有什么好事?我这正憋着一肚子气哪。

金贵露出了很关怀的样子,说:“是吗!有什么气好憋的!你还没吃吧?来!咱哥俩弄两盅,有什么憋气事,你给老兄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说着,金贵从里屋端来4个凉菜,即:一盘拌羊肚丝、一盘猪皮冻、一碟花生米、一碟杏仁豆和一瓶散装白酒。在喝酒当中,朱生就把医疗队起粮票他没及时给,向公社告了他的状,公社和粮站夺了他管粮票的权,让五七战士吴非管粮票,自己不服气啥的,说了一遍。

听了朱生的讲述后,金贵抱着胳膊在桌子上,晃了晃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朱生端起盅,一口喝下去,把盅使劲往桌子上一撂,说:“我就不愤这口气!我一定要把管粮票的权夺回来!吴非他别想就这么轻松地把粮票管下去!他是省城下来的,没干过这个,我要想法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把粮票搞乱,搞差,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难而退,乖乖把管粮票的活让出来,粮站找不到别人干,就还得让咱们哥们干。”

金贵点了点头,说:“嗯!这倒是个办法,可你准知道他吴非管不了,会自动退出来吗?”

听到金贵这么一问,朱生略显犹豫,他端起盅放下,意迟迟地说:“我看差不多,你想啊,他一个新手,又管统计,又管钱,还要管粮票,他能呼拉过来么?”

金贵问:“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呢?”

“帮什么忙?这个事全靠你哪!你不是经常去粮站交粮票买粮么,你就在粮票上做文章。你交了粮票,待他收起来归大堆后,你就咬住说你多交啦,他说不清,把他脑袋弄糊涂了,他的粮票就乱了,我们的办法就成功一半了;随后我们再把这事宣扬出去,造舆论,给他增加压力,这样几下夹攻,他受不住,就得乖乖打退堂鼓啦。”

朱生这老谋深算的一席讲话,让金贵很是佩服,他高兴地举起酒盅,说:“行啊,朱老弟!老兄佩服你这番谋略,我向你保证,为了你计谋的成功,我何金贵知道应该怎样做。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了计谋的实现,咱哥俩再干上这杯!”

朱生兴奋地举杯站起,“好!为了咱们的成功,干!”两人一饮而尽。

600斤粮票的“扣”,就是这样做出来的,随后也就是这样进行的。

从老姚家出来,我的脑子里还在翻动着老大哥的话。玉环止不住地和我说:“这傢伙怎么这样坏,在暗地里整人!我们也没惹着他呀?”

我点了下头,说:“哼,怎么没惹着?我不是抢了人家的工作嘛。”

玉环不服地说:“那也不是你自个要干的,那领导分派咱能不干吗?”

“可朱生并不这样看呀!”我长出了口气,继续说:“他认为是我伤害了他的利益,如果没有我,领导就不会拿掉他的工作啦。官场里的人际关系,到哪都是一样啊!”我俩再没吱声,默默地向家里走去。

600斤粮票的“扣”彻底解开,使我深切体验到了人际关系的险恶,在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对朱生的厌恶感,心情一直郁郁不快。

早上一上班,朱生就来在我的办公桌前,说:“老吴,借我20块钱!”

我抬头瞅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不行!粮站有规定,职工一律不准借公款。”我知道我这样说,底气有点不足,因为过去确曾有人从我这借过。可能是心里的厌恶感作怪,我这样地拒绝了他。

朱生可能是为了能借到钱,向我解释道:“我要回双峰岭,想买点东西,没钱,借给我,这月开资就还。

我没有抬头,还是坚持地说:“那也不行,我不能破坏了粮站的规矩!”朱生有点急歪了,他带着质问的口吻,说:“为什么不借?别人能借,我为什么就不能借?!”

我也毫不示弱,说:“你说谁借啦?谁借也不行!”

朱生大声地质问我:“你敢说过去没人借过吗?”

我也提高了声音,说:“过去是过去,现在领导强调,公款一律不外借。”

朱生像失去了理智似的,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是报复!是故意找我别扭!”

我也有些冲动了,站了起来,瞪着他说:“你少和我吵吵!我这是坚持原则!是执行制度!”

听到我们俩的吵声,小田,小冯和会计老董,都围了过来,可谁也没有吱声。

朱生大概是要挽回面子,竟和我劲上了,说:“今天我非要借这个钱不可!吴非你说,你怎么样才能借?”

“找老主任签字,没有老主任的签条,你说出大天来也没用。”我这样说。

“我去找老主任!”朱生说着扭头就往外走。

站在旁边的小冯说:“老主任到公社开会去了。”。

“那我找别的主任签。”

我坐了下来,用平静地语气说:“老主任管财务,别的主任签不好使。

朱生气乎乎地“哼!”了一声,“我到公社找老主任去!”把门一摔,走出去了。

朱生走了,屋里的空气立刻平静了下来。小田笑着说:“行啊!老吴,这傢伙平时总是横蹦乱踡的,今个,你将了他一军!”

小冯说:“老吴,你知道吗,你不借他钱,他心里该有多急啊?人家是要给小翠买东西,你知道那有多重要啊!”

我不解地问:“小翠是谁?”

小田接过话茬说:“小翠是老朱的大儿媳妇,是他相好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问:“你可别扯啦,他儿媳妇怎么能是他相好的呢?”

小冯掏出一盒“白猫”,递给小田一支,自个抽出一支点着啦,吸了一口,说:“这事啊老吴,你还别不信,老朱和他儿媳妇相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谁个不知道!老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抽空回去一趟。每次回去都要买点东西,当做见面礼,讨儿媳妇高兴。

我摇了摇头,说:“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呢?!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小田说:“他找老主任签了条,你就借给他吧!看他这次给小翠买什么礼物。

次日一早,我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老主任就走到了我的桌前,他说:“朱生的借条我批了,你借给他吧!”我瞅了他一眼,咧嘴笑一下,点点头,没吱声。

少刻,朱生来了,他阴沉个脸,不吱声,把借条往我面前一拍,我故作认真地把借条拿起来看看,又放在桌面上,从窗台上拿取一块抺布,擦了擦桌子,这才慢悠悠地开开锁,拽出抽匣,数出20元钱,放在了桌子上。朱生钱也没点,拿起来就走了。这整个过程,谁也没说话,都是在无声中进行的。

和往常一样,粮站一开门,总要忙活一阵子,办关系的,买粮的,换粮票的,出来进去,来往不断。10点多,除了还有一两份换粮票的外,站内已清肃多了。就在我还在处理最后一份业务时,听见小田的话声:“老朱,你给小翠买的什么礼物啊?”

我抬头发现,朱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屋的,现正坐在自己的坐位上;除小田,小冯,小丁也都聚到这间大屋里来了。在我面前一直阴沉着脸的朱生,此刻脸上放晴了,嘴边还露出一丝笑意,连连说:“没买什么!没买什么!”

小冯嘻皮笑脸地说:“你这个傢伙,买什么礼物拿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也好帮助你参谋参谋,看小翠她能不能喜欢!”

朱生一边说:“没什么!”一边把放在他桌上的纸包打开,说:“就是买了块花布,你们看看怎么样?”说着就用两手把花布亮了出来,这是一块淡粉色缀满红花绿叶的花布,确是很鲜艳。

此时,老主任也蹓跶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朱生亮出的花布,他没头没脑脱口而出道:“今天这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朱生你怎么想起来给老伴买了这么块花俏的布?是让她扭大秧歌吧!”

屋里发出了一阵禁不住的笑声。嘴快的小田说:“老主任,你可真逗,他那不是给老伴买的,是买给双峰岭那位俏丽‘小伴’的啊。

老主任似乎感到有点失口,忙说:“噢!是那样啊!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唉!你们可不要乱开玩笑啊!”

对于主任和小田的说法,朱生并没有介意,脸色不红不白,似乎在给老主任解释:“我那傻老伴要穿上这样的花布衣裳,还不成了老妖精啦。

我一直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和听着这一切,不禁感到心头一阵恶心。心想,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上还真的有这样不知什么叫羞耻的人!

朱生说他的老伴是“傻老伴”,这话倒是真的,可能是遗传因子缘故,朱生的两个儿子,都和他们的妈妈一样,属于比傻子强一点的痴呆型。他的大儿子我没见过(据说和二的差不多),二儿子我倒不少见。他头大,个矮,面目呆板,眼睛无神,少言寡语,反映迟钝,走起路来一步一晃,慢慢悠悠,可他还能够在生产队里干些粗活。就这么两个半傻不精的儿子,由于朱生是个挣工资的国家工作人员,两个儿子也就都讨上了媳妇。

就在这往后的两个多月吧,朱生的儿媳妇小翠,还真的到粮站来了。这小媳妇,还真挺灵气,活脱脱像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她个头不高,身段苗条,黑油油的头发在头顶上挑起一缕,红扑扑的脸上忽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上身穿着淡粉色红花绿叶布衫,下身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裤子。她毫无顾忌地在粮站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宛如一支花蝴蝶在自由地飞舞着。站里小字号的同事们,业务上一有空闲,就出来逗弄她几句。化验员小丁开了头炮:“嗬!咱们的小翠可真漂亮啊!要不要我给你化验化验,看长了多少稀罕肉!”

“不用化验,小翠浑身都长满了稀罕肉。你说是不,小翠?哎?小翠,你穿这个花布衫真漂亮,是你公爹给买的那块花布吧?”刚从业务室走出来的小田插上了话。

刚从园仓那边赶过来的小冯,冒冒失失地说:“哎,小翠,你说你公爹待你好不好?上次他回去除了给你带块花布,还带回什么好东西啦?”

小田凑过来说:“马老二(小冯的戏称),你这个傢伙,老朱带回去什么好东西,还能告诉你啊!”

面对众人的逗趣与戏弄,小翠坦然面对,不嗔不恼,只是滚动着她那风情的眼球,微笑着看着大伙。

听到嘻笑逗闹的话声,朱生走过来了,说:“你们这帮傢伙,逗弄一个孩子干啥?!”

小冯、小田几乎同声地说:“看看,还是老朱心疼小翠,来给解围了。

小翠用手指着小田他们,柔声细气地说:“你们这些人真坏!”说完,随着一阵咯咯笑声溜走了。

看到这一老一少的蹩脚表演,心想:这真是“豁嘴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一对造孽的奇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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