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盗窃了多少钱?钱又到哪儿去了?”这个重要的问题,我不厌其烦地再次核对。

       梅香再次重复她的供述,与上次讲的完全一致,非常流利,不像是编造。

      “盗窃是要坐牢的,偷的越多坐的时间越长,这个你会懂吗?”为进一步固定口供,我加重语气。

      “坐牢,对我们来说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们坐牢没关系,那个大贪官、大流氓也要坐牢,这才公平,这才有天理。我们是贼,他们也是贼。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你们不去查查吗?不要只是查我们这些小毛贼。”梅香后来的回答近乎在叫喊。 我没有严厉地去阻止她,因为她的叫喊进一步增加了我内心的确信。

        秀儿肯定还知道更多的情况,找到秀儿成了本案的重点。

      “秀儿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当晚,从我们那儿走了,第二天我就被你们给抓了。”

       五个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与现场勘察现场搜集的证据基本一致,只是和刘家报案失窃的数额相差悬殊。

      刘家报失窃的只有二万元现金,而盗窃犯却称偷了有二十二万元,刘家报失窃存折是二十万,而盗窃犯却称偷了二百多万元的存折。

       二万、二十万、二百万,这是十倍、百倍的差距。这种差距是怎么样形成的?

      谁是谁非?

      夜已深了,江城褪去了白天繁华的喧闹,只留下星光与路灯静默地对峙。

      我带着对案件的初步了解和满心的疑惑,向夏国强检察长作了汇报。

       夏国强,中等身材,体魄强健,军人作风,刚毅的脸型,眼神矍铄果敢。在部队干了十多年,1978年检察机关恢复重建时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从普通的干警一直干到检察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检察机关。

       听了我的汇报,夏国强检察长没马上接着往下说,只是瞟了这两位下属一眼,手中香烟产生的烟霭在自己脸面前轻淡地飘拂游移晃动,沉默了一会儿,夏国强检察长用右手在空中做了一抓的手势,短促有力地说:“最近两年来,检察院收到了不少关于刘忠诚的举报信,没有证据不能轻易动手,这次是一次最佳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夏检,我认为这里面有问题,想请示您下一步该怎么办。”

      “苏方圆,不错,发现了问题关键,要顺藤摸瓜,另外,督促公安机关尽快找到小保姆秀儿,她一定知道更多的情况。”夏检看上去很兴奋。

      “要不要请反贪局的同志一起参加?”我请求道。

      “不要,仍然由你以介入盗窃案入手,什么时候需要反贪局同志参加,我会通知你的,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现在仍从盗窃案入手,向蔡洁云详细了解一下关于秀儿的事及出走的原因,也是对梅香供述的核实,也为下一步侦查刘忠诚一案打好基础。”夏检具体布置了我下一步的工作。

      第二次见到蔡洁云,她还是那么肥胖臃肿,只是态度没有上次那么盛气凌人。

      “苏处长啊,这么快就将凶手抓获了,感谢啦!”满是肥肉的胖脸,堆满了笑容,一颤一颤的。

       刘忠诚朝我淡淡一笑中透露出一点“居高临下”和“漫不经心”意味。

      “蔡阿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有些问题还不明白想问问。”我也学着李强称呼“阿姨”,显然蔡洁云很高兴,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

      “来,来,小苏坐下说。”胖乎乎的手拉着我坐在她的身边。

      “失窃的物品和钱都对吗?”

      “对,对,两万元钱还有金戒指什么的一样不少地都找到了,二十万元的存款在银行挂失了。”我注意到她没有提到那二十万元现金。 

       我将目光转向了刘忠诚:“刘总,你知道吗?家里失窃了多少钱?”

       刘忠诚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右手的五指反复将头发向后梳理着那个“智慧头”,微微一笑:“女人家,女人家,我们家女人当家,不信你问她?”

      “小偷说,偷了你们家二十万元现金,二百万元存折,是真的吗?”我来了个突然袭击。

       刘忠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蔡洁云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腮帮子的两片肉不停的上下抖动。

       两个人相互对望着,心底都潜伏着一个问号。

       沉默。

       谁在说谎?

       蔡洁云?

       刘忠诚?

       都有可能!

       总之,我觉得梅香没有说谎。

       终于刘忠诚败下阵来,和我打了招呼,公司有事,先走一步,告辞了。

       蔡洁云一下子又瘫了下来,我继续和她聊着。

       “这次盗窃是与小保姆秀儿有关的,我想了解一下秀儿的有关情况。”我的问话把她打入了回忆的漩涡里面。

       回忆是一层层的疤,要将它们一层层地揭开来,是件痛苦的事,要重新复原,总难免紧张而失措,她的胖手开始颤抖,脸上陷入肥肉里的褶儿打得更紧了。

        蔡洁云原来在医院当护士,身体不好,提前内退回家,去年女儿出国深造,这么偌大一个家,只有夫妻俩。

       两年前,秀儿入住刘家就像进入人间天堂,目不暇接,一切都是全新的,她一切都要从头学。连洗碗都是自动化的,令她兴奋不已,蔡洁云非常耐心地教她每一件家务活,聪明灵巧的秀儿,已经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和生活。秀儿在这里的主要工作就是每日做好两个人的三顿饭,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间。

      “秀儿在这里有过什么人来找过她?”

       有啊,有一天晚上,来客人了。秀儿打开门一看是父亲老长根来了,只见老长根背着两大袋子的山芋,手里还拎着一篮大红枣。

      “爹爹,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秀儿惊奇地问道。

      “是秀儿啊,听说你在一家大官家里做活,就是在刘总家。正巧我们村成立了一个建筑队,要找活干,你可要多帮家乡人说说话。”说着就背着东西往里走。

      看到这些不值钱的土特产,蔡洁云满脸的不高兴,刘忠诚却欢天喜地,连说好久没有吃这种红心山芋了,那是他小时候的活命粮,听话音,他还是蛮怀旧的。

       老长根说明了来意,主要是为家乡的一个建筑队来讨一些活干干。

     “刘叔叔,我们家乡穷,除了种田,村里就这么一个建筑队能替大家弄些钱,你就帮帮我们吧。”秀儿在一边连连帮腔。

        刘忠诚摸了摸头上的“溜冰场”开始发话了,“你这个小小的建筑队在我这里是挂不上号的,看在秀儿的分上,今天就照顾你一次。”说完就给手下的什么经理打了个电话交待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又对长根说:“以后,家乡有什么事,你就不要再跑了,打个电话让秀儿跟我说说就行了。”

      “谢谢,谢谢。”老长根千恩万谢,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办成了。看样子刘总还不是像外人说的那么难说话,秀儿在刘总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这样有个内线,以后的事要好办得多了。

       走到了门口,老长根一再叮咛着:“秀儿,还是你面子大,以后家里土建工程上的事,全靠你啦。村里穷,没有钱送礼,嘴甜一些,多说说好话。受点委屈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也是爹为村里人办好事,记住啊,村上百十户人家全指望你啦。”

       “爹,你放心,我记住了。”秀儿郑重地点点头。爹爹在村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现在都求她办事,她非常兴奋,深感责任重大,家务事干得更加细致卖力。

       每次想接一个工程,哪怕是再小的土方工程,这些原来本不要刘忠诚批的小工程,只要是老长根承包的,都要由他亲自批,为的是要在秀儿面前落个好。

       “蔡阿姨,秀儿人品怎么样?”我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秀儿人品怎么说呢,开始还是不错的,后来有些变了。”

       蔡洁云是一个好当家的,家里并不缺钱花,但还是那么的精打细算,客人送的东西,只要能变现的,都及时的在定点的地方变现了。连客人送的花篮,只要客人一走,就让秀儿送到附近的花店里去换成了钱。

       去年过年,秀儿一连送了五六个花篮到花店,在送最后一个花篮下楼的时候,秀儿偶然发现,花篮边上有一个红纸包,打开一看是钱,有好几千。

       秀儿心中一紧,这是女主人不知道的,怎么办?定了定神后,她还是将花篮拎回去,将钱交给了蔡洁云。蔡洁云又让她将所有的花篮都拿回来,全部搜查了一番后告诫秀儿:“秀儿,往后在我家做事,一是要手脚干净,二是要嘴紧,不该说的千万别说。这件事连你刘叔叔都不要说,他是不让我收别人送的钱的。”

       打那以后蔡洁云对秀儿更加信任了。

       这个家是女人说了算,男人整天忙工作,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工资也是全额交给女主人经管的。

       那么,刘忠诚不知道家底,失窃的钱是蔡洁云的?不说实话有必要吗?这么爱财如命的女人,别人送的花蓝都要送到花店里变成钱,二十万元现金,就算了?不像!

       是刘忠诚的私房钱?有可能。

       我和蔡洁云的交谈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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