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两人进去了。因为两人都有近1米8的个,相形之下衬着房子真是又小又矮。窗子用塑料布蒙着,好在屋顶有一块小小的玻璃明瓦,光线还不是很暗;靠门一个小土灶,只有一大
一小两眼锅,灶台上胡乱放着几只碗,一只碗里有一块生猪肉,看来未及烧呢。灶房有一大一小两个白塑料桶,汪纯刚去看了看又闻了闻,笑了笑说“这大桶是水桶,小桶是酒桶呢。”
墙角有两个纸箱子,上面一个装了些衣服,下面一个是装大米的,再看看里面半间,一面有一张竹床,一面是竹架子,一堆竹匾,还有几叠塑料纸,像是养蚕用的。整个房子从里到外
又乱又脏,还有异味。
“应该住了两个人呀?”汪纯刚看着陈俊杰说。
其实,陈俊杰也看出来了,他见灶上有未及洗的两双筷子和床上的两个竹枕就已判断出屋里住了两个人,“是呀,而且另一个也是男的!”他是从屋内的脏乱程度和没看到任何女人用
的衣什物品来判断的。
“对。先回去吧。关照值班民警,要保护好现场!明天要扩大搜查范围,豆田、花生地、山芋地、桑树田,小屋、树林里、塘边都不能放过!”汪纯刚说。
“好!”陈俊杰应道。
“嗯?一股什么味?这么难闻?”在回头路上,汪纯刚闻到从大塘那边飘来一阵强烈的酸臭味。“是化工厂的气味。”陈俊杰肯定地说。
“化工厂?”
“大明镇工业支柱是化工,大明集团就是化工集团,集团下有大小三十多家化工厂呢。”
“化工厂怎么能设在人口密集的平原集镇上呢?这个污染还了得!”
“是呢,大明镇发展化工业已二十多年了,大明镇现虽已成为金银市的首富镇,但经济上去了,环境恶化了,天黑了,水臭了,癌症发病率也高了,上访的越来越多了。”
“……”汪纯刚想说什么,终于没说,这时,太阳已快落山了。
“汪大,辛苦了,快上车吧,曹局李局已先走了,我在等你呢。”汤文革递上来一瓶娃哈哈矿泉水。
“谢谢!刘市长的车呢?”汪纯刚接过水。
“已拖到市局去了。”
“要再进一步检查,必要的话还要做尸体解剖。”
“当然,只不过天太热,尸体要先冷冻呢。”
“叫法医连夜做,如人手不够,也为慎重起见,让彩凤市局法医配合你们。”
“那太好了。晚上还要开会呢。”
“开完会后,我想找那个报案人谈谈。”
“好的。我来安排,只是要辛苦市局领导了。”
“哪里话,这是我们份内事。曹局说省厅管大要案件的刑侦一处傅政处长也来呢。”
“傅处长也来吗?那太好了,他是破案高手呢。只是由于我们的失职造成了这么大的案件发生,我汤文革对不起你们上级领导呀!”
“汤局也别自疚。”
“现在提倡领导干部轻车从简,看看,简出事来了吧,如果刘市长要求我们公安保护,也不会发生这个惨剧了呀。”
“刘市长到刘玉林陵墓来干什么呢?”
“是呀,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老兄刘显明说,他刘市长从小与刘玉林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刘市长回老家总要来陵园看看的。”
“是吗?”汪纯刚若有所思。
“这么说,歹徒是事先埋伏在陵园了?”陈俊杰若有所悟,“可是,刘市长好像没下车呀,歹徒敲砸他车时,他完全可以开车走,或者打电话报警呀。而且,车停得平稳,没有倒车和
搏斗的痕迹呢。”
“这就是本案的疑点和难点所在。”汪纯刚说。说着话,车已开进大明宾馆。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刘显明、刘忠明兄弟和大明镇党委书记、镇长已站在宾馆门厅等候了。“各位领导,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已把整个宾馆的客人都撵走了。”刘显明墨镜已摘掉了。
“先吃饭,劳驾各位领导了!”刘忠明心情沉重,慢条斯理地说。
汪纯刚应付着,心里想,刘市长与他这两位老兄还真长得像呢,都是中等个,微胖,细眉大眼,脸上有黑痣,所不同的是刘显明的嘴巴左侧有一颗花生米般大的痣,痣上有黑毛;刘忠
明鼻子右侧有两颗痣,黄豆般大,无毛;刘明左眉右端上有一颗大痣,也有毛。不知刘小明脸上有没有痣。他记得好像从什么书上看到过,说脸上有痣的男人不是有福就是有祸。
两位镇领导也过来招呼。
尽管刘显明安排了酒宴,但在众领导的坚持下,还是撤掉了,大家匆匆吃了便饭,便到宾馆五楼会议室开会。会议时间不长。由金银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秦乐天主持。汤文革、田和平相继汇报了案情。金银市委周书记、张市长强调,不惜一切代价,力争早日破案。彩凤市公安局曹局长、李副局长、汪大队长表示自始至终参与破案。最后,彩凤市政府徐长顺秘书长传达了市委黄成功书记的指示精神,并代表市政府对破案工作作出明确要求。他下了死命令:
“今天是8月18日,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要求:力争20天内破案,最后期限是9月18日。总之,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国庆节前破案!要严惩罪犯,给组织和人民一个交代。坚决消除社会不
稳定因素。”他要求连夜成立“8·18专案”指挥部,由他和曹火林局长挂帅,金银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参加,彩凤市、金银市两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主要领导为骨干。案件进展每两天向他汇报一次。专案指挥部就设在大明宾馆。如有渎职、失职行为要严肃追究领导责任。
会议结束已是晚上11点40分。专案组留下继续开会。
这时,省厅刑侦一处处长傅政带着副处长曾维吉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傅政不到1米8的个子,因为长得清瘦、白皙,看上去很高。同样清瘦的脸上,一双浓眉很引人注目,一双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说话也挺风趣。他一落座就打趣:“曹局长,我们到你这儿来打工混饭吃,可要多关照呀。我也不想来的,可孙厅长说,一个地级市的即将当书记的市长被害了,可是我省亘古未见的事。不破案不仅要得罪衣食父母,还要得罪大大小小的父母官,说不过去呢!本来分管大要案的厅长也要来,但他正在抓一个公安部的督办案件,抽不开身,我还能不来么。”会场上连续几个小时的凝重空气开始松动。他又说了:“有些同志我不认识,你们也可能不认识我,曹局不介绍,我就自我介绍,我姓傅,他姓曾,但我是正处长,他是副处长,连起来千万要这么称呼——傅正处长,曾副处长,要不然,我成了傅(副)处长,他却成了曾(正)处长,那样,我有意见,他也不好答应呢。”
轰——大家都笑了。
大家抽烟,刘显明叫人送来5条软盒大中华摆在桌子上,汤文革打开三条,每人面前丢了两盒。曹局长和汪纯刚向傅政和曾维吉介绍了案情以及两市领导的要求。
傅政说了:“这样吧,我想‘8·18案件’指挥部可以搞两套班子:一套,专案指挥部,就按你们那个秘书长的要求,把市领导都放进去;另一套我建议是否这样,成立专案组,由我
和曾维吉、汪纯刚、汤文革、田和平、陈俊杰几个同志组成,必要时再请金银市刑大派几个精干小伙子进来协助,我当仁不让,我当头。曹局、李局要负责一个市的治安和其它案件,放进来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汤局,因为你是本市人,情况熟人头熟义不容辞,局里可请政委或其他副局长暂时主持工作,至于市领导,他们不懂行,放与不放一个样,专案组,就是专门工作班子嘛……”
“好!本来就应该这样!”汪纯刚和田和平几乎异口同声,他们都是直性子,打断了傅政的的话。
“可是,徐秘书长要是问起来,怕不好办哪。”汤文革说。
“不是两套么,对外就是第一套,对内,我们自己掌握。”曹火林也同意。
“案子破了,领功行赏,人人有份,案子破不了,我们都难逃其责。”曾维吉说。
“好了。不要争论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和曾处还没混到昨天的晚饭呢。”傅政和曾维吉闻讯匆匆从省城赶来,都还未吃晚饭。傅政指了指墙上的钟,众人这才看钟,已是凌晨3点15
分了。
“最后讲一句,徐秘书长讲的时限是要保证,不然人心惶惶,过国庆节都不安顿。我已经第三次答应老婆和女儿,国庆长假带她们到西安去看秦始皇兵马俑的,想必大家也想早了此,安心过节!我们共勉吧!拜托!”傅政边说着边给每人发烟。
“好!听傅处长的。”众人表态。
“不!听傅正处长的!曾副处长可没指示呀!”傅政点了烟,故意一脸严肃。
“哈哈哈!对听傅正处长的!”
散会前,曾维吉请汤文革去找人弄晚饭。傅政让汪纯刚、田和平、陈俊杰留下。
傅政说:“一个年轻有为的政坛明星死于非命,不外乎几种可能:政治谋杀、图财害命、为情所杀、仇人陷害还有飞来横祸,你们都到了现场,请你们说说你们各自的观点,怎么想就
怎么说,但要能自圆其说。”
“我先说。我是第一个出现场的。”田和平分析说,“凭我十多年办了大小数百件案件的经验判断,很有可能是图财害命。现在社会贫富差距拉得这么大,农村剩余劳力、城市下岗工
人越来越多,大明镇是金银市首富镇,这里外地来打工的有4万多人,流动人口多,社会关系复杂,不稳定因素也多,刑事发案率居高不下。今年近8个月来,大明镇发案二百余起,但十有八九是盗窃和抢劫财物案。刘市长开着崭新奥迪,罪犯以为他是大老板,见车牌照是外地的,又是孤身一人,便尾随于后,伺机铤而走险。而且,现场很明显,汽车玻璃被砸碎,后备箱被撬开,刘市长的手机、皮夹里的钱都不翼而飞了,罪犯明显是奔钱财而来的。”
陈俊杰说:“田局长讲得不无道理。但我认为也不能排除政治谋杀的嫌疑。刘市长从村团支部书记一直当到地级市市长,从政二十多年,工作又很出色,得罪的人肯定多,不是说‘树
大招风’么,加之近几年经济改革又进入攻坚阶段,有些在改革中吃了亏的,有的和刘市长在政界中竞争,竞争不过者,肯定会怀恨于心,图谋报复的。另外,为情所杀似乎不可能。据我所知,刘市长的爱人叫刘招娣,也是刘家塘村人,相貌平平,十几年前患乳腺癌切除了一只乳房,且因治病,长期化疗、使用激素,头发几次掉光,人也胖得走型。刘招娣几次自愿提出离婚,但刘市长就是不答应。刘市长是不嫌弃糟糠之妻呀!他们夫妻俩每年春节、清明不管多忙,都双双回老家省亲,扫墓,乡里无不称道。”
“汪大,你的意见呢?来边吃边谈吧。”傅政问。这时,汤文革已带人送来现做的饭菜。
“汤局真有办法!这么晚还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呢!”曾维吉看着桌上有荤有素的五菜一汤,赞道。
“在金银市没有我汤文革办不了办不到的事。”汤文革有些得意。
汪纯刚喝了口水,“领导们先用,吃不完我们来打扫战场,还真饿了呢。”他点了支烟接着说:“我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先说几个疑问:一是,刘市长为什么要一个人到烈士陵园去?我听说,他过去也经常去,但总是带了人或者是去搞什么活动的;二是,现场为什么没搏斗痕迹?刘市长没下汽车,难道坐在车里任凭凶手打砸抢,连110都不打吗?三是,陵园小房内明
明是两个人,一个来报案,另一个哪去了?过会儿我去询问报案人。四是,刘市长究竟被抢了什么东西?多少钱?是不是罪犯与他认识,要不然,罪犯为何要动杀机呢?五是,罪犯是如何杀了刘市长的?现场勘查下来,没发现刘市长有任何外伤呀。”
“汤局,你的意见呢?” 傅政又问。
“啊?哦,我与田局的观点基本一致。刘市长是我的老领导,对我从来就很关心,可以说,我的每一个进步都少不了他,我一定会尽心尽责协助破案。一天不破案,我汤文革就一天睡
不安稳!”汤文革有些动真情了。其实,他对刘市长死在车上很敏感,是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出于某种考虑,不肯轻易说出来。
“好。辛苦各位了,田局,你还要辛苦一下,催一下尸检工作,尽快把现场勘查记录完成,最好明天上午能交给我。好了,肚子早就抗议了,咱先一起吃饭,填饱肚子再投入工作!”
傅政又指了指墙上的钟。
“啊!凌晨五点了!”
“身上都发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