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中午十二点过,所有的茶客都回去吃午饭了,刘四爷拢着“烘笼”(一种乡村冬季取暖用的手炉),正在茶馆里正闭目养神的时候,从远处走来的几个年轻人惊扰了他的美梦。

  那是几个衣着时髦的年轻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白西装黄裤子的男人,梳理的整齐又斜分油亮的头发显得优雅而精神,那浑身透出的优雅味道决不是粗俗随便的乡村青年可以比的。那男人的手拉着一位女子,女子长长卷卷金黄色的头发分披在肩头,散落在一身也是白色的皮制风衣外面,黑色的长靴绷着她弧线优美的小腿,显得挺拔而高贵。跟在后面的两位年轻人也是西装革履,打着领带,一路说说笑笑而来打趣的声音远远的传进刘四爷年老而灵敏的耳朵里。

  “四爷!”那走进的小伙子叫。

  “哦,哦,你,你是?”刘四爷感到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莫雷啊,你老人家怎么不认识我了。”莫雷一脸回乡的喜悦的望着刘四爷。

  刘四爷还没接话,莫雷旁边的女人就嚷开了

  “哎呀,累死我了,莫雷,这就是你的老家啊,从早上九点半我们就动身,走了几个小时才走到这里的耶,你还牛皮说你们家乡如何如何的好,真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女人坐在莫雷从茶馆里端出来的板凳上,伸出长长的腿,拉开马靴上的拉链,一副要看脚上的水泡的样子。

  莫雷尴尬的笑笑,安排随来的两个和他一样帅气的年轻人坐在四爷的茶馆里。正在茶馆外为孙子晾尿片的刘四娘这时已经回到茶馆,为每人泡上了一碗冰片枸橘菊花茶。

  “没一次性水杯吗?我不习惯喝别人喝过的杯子。”女人脆生生的是声音,眼睛看着那刚泡来的茶。

  莫雷连忙问刘四爷有没有。刘四爷这时已经把莫雷打量过够了,几年不见的莫雷已没有了离乡时那种质朴和腼腆,浑身透出一股城里人才有的清爽和讲究的味道。刘四爷说没有,不过有可口可乐。

  于是回乡的莫雷就和同伴喝起了可口可乐。

  莫雷向刘四爷介绍说这几个朋友是他在成都的同事,陪他一起来石碾子村感受和城市里不一样的过年气氛的。并说那个女孩子叫莎莎,也说了另外两个年轻人的名字,于是几个年轻人就随着莫雷的介绍向村里的长辈刘四爷点头问好。

  这时,得到村里小孩子报讯的莫二爷屁颠颠地从村子里来刘四爷的茶馆接他的宝贝儿子。他通红的脸上散发酒气,石碾子街在他快活的大笑中颤抖。接过莫雷和他的朋友们不多的行李,一路向家行去。

  村边的水井旁,担水的油菜花激动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看着哪个穿白西装的黄裤子的男人和几个和他一样散发城市气息的年轻人走过村前的小路。

  他就是莫雷吗?

  就是哪个在花香飘溢的月夜把她抱进油菜花地的莫雷吗?就是哪个拉着她的手走过盘龙镇幽深的街道的莫雷吗?她激动的心在一种陌生的距离感中沉重起来。她远远的看着,远远的,尤其是看着那个白西装的男人牵着那个金黄色的卷发女人的手走进莫二爷那用瓷砖镶嵌富丽堂皇的小洋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