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上访的车队


  赵金文在拘留所里蹲了十五天。从拘留所出来第一天,就听到政府要关闭采石场的消息。

  赵金文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想着十五天在拘留所失去自由所受的苦,心里特别的难受。他赵金文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说不出的味道。尤其是被拘留后,这面子算是在香溪镇上丢得找不到了。

  刚进拘留所,犯人中居然也有头头,这是他想不到的,那家伙三十多岁的年纪,剃着个光头,两条胳膊上各纹了一条龙。赵金文刚进去,包袱还未来得及放好,那家伙凶神恶煞地走到他面前,手一伸,什么话也不说。他赵金文是个社会上混得不错的人,又是财迷小气鬼。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这拘留所里犯人头伸手是什么意思,赵金文呆呆地看着他。那家伙见赵金文没有递上见面礼,朝其他几位嫌疑犯吼道:“先让他洗个冷水澡!别把病菌带进来!”

  赵金文第一次进拘留所,哪知道拘留所里嫌疑犯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那家伙伸出手来时,赵金文还以为要跟他握手。一看那家伙带血丝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怵,不像是欢迎他的样子。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被几个嫌疑犯推进了淋浴间,很快被扒光了衣服。花洒打开,哗哗哗的凉水冲到赵金文头上、身上,凉得他浑身直打战。他哪里吃过这种苦,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想发火,看看周边的铁窗,那股怨气只好咽进肚子里。他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能忍着。

  十五天难熬的日子总算挨过去了,按理说赵金文应该接受教训,但他在拘留所里不停地埋怨政府。他埋怨政府拆了他的沿江码头;他埋怨政府强扣了他父亲的十根金条;他甚至认为自己帮助远房亲戚堵路是大义行为。不就堵了半小时路吗?值得让自己吃这么多的苦吗?气全往政府身上出,账全算到政府身上。

  赵金文带着满肚子的怨气离开拘留所,来到家门口。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挂在远处凤尾山顶上,明亮的月光照着万年塔,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深秋的墙角里的不知名虫子发出有节奏的叫声。他放下肩上的包,抬手敲敲门。他抬头望望远处月光明亮的山野高远的天空,想想这些日子受的苦,受的气,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周秋梅打开门,一看是丈夫赵金文。在灯光映照下,赵金文是那么的憔悴。周秋梅一见丈夫这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鼻子一酸,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扑上去,两只手搂着赵金文的脖子,越搂越紧。她一边搂着赵金文的脖子,一边在喃喃自语:“世态炎凉!你被政府拘留后,有些人看到我有意躲着,好像我们夫妻俩是坏人似的。我去求干部,干部往上推。我去求你爸,你爸不是跟刘怀民书记有交情吗?让他去管委会找刘书记,拘留的事还不是刘书记的一句话。你爸那犟脾气,一点父子情都没有,一口回绝。”

  周秋梅松开赵金文的脖子,伤心地哭起来,边哭边关心地问:“听说拘留所日子不好过!”

  “废话!日子好过还不都争着去。不说狱头无法无天,不说饭菜粗糙难咽,就连拘留所的花脚蚊子他也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说着,赵金文捞起了衣襟,露出了不少红疙瘩和皮肤上结了痂的疤痕。

  “吃晚饭吧!”周秋梅说着往厨房跑,边跑边说,“喝几杯酒压压惊!我陪你!”

  “吃饭别急,先洗个热水澡!”赵金文回到家,第一件事想到的是先洗把澡,把浑身的晦气冲冲。提到洗澡,他就想起刚进拘留所被强迫洗的冷水澡,那股凉气羼和着心中的怨气,那滋味至今忘不了。

  洗澡过后,赵金文浑身轻松许多。他来到餐桌前,坐下后,端起酒杯先敬了周秋梅一杯说:“让你跟我吃苦了!”

  周秋梅一饮而尽:“吃苦不怕,关键是这股恶气咽不下!”

  赵金文连续三杯,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发狠说:“拘留就拘留!跟他们斗到底!”

  “听说要关闭采石场了!”周秋梅又敬了赵金文一杯说,“采石场不是他们说关就关的!”

  “我明天就到采石场去!不闹出动静绝不罢休!大不了再拘留!”赵金文语气中充满了仇恨,这仇恨的种子似乎因采石场关闭在赵金文的心中渐渐地发芽。

  香溪镇采石场位于常北山脉中湾村段,因这里地处长江岸边不远处,通过水路运输石料比较方便,渐渐地这里成了采石场。采石场占据了几十个小山头,有的采石宕口就在山坡的中段。山石开采之后,迎江的一面看上去像绿色的地毯上镶了一块颜色极不协调的补丁。远远地看着起伏的山脉绿色坡面上生了一个一个的伤疤,看着这秀丽的山景上的疤痕,心里很不爽,但采石场是赚钱的好行当,只要租一块山地,投一些设备,那山石可以取之不尽,真是财源滚滚。本来只有十几家,葫芦湖风景区开发后,大拆大建设,石料用量越来越多。几年下来,由十几家采石宕口,发展到现在有五十多家。

  这些采石小老板发了资源财,腰包里鼓起来后,腰杆子就硬了,说话的口气都比别人大。有些小老板以为钱能买得鬼推磨,啥事办不了钱开路,袋子里不缺钱胆子变得越来越大。还有小老板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说我们是玩炸药的,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明白,实际上就是威胁。采石场管理失控,青山被肆意开采,留下了满目疤痕。

  中湾村在香溪镇政府的指导下,曾严厉整治采石场,也曾要求关闭沿路山坡上的采石宕口,但收效甚微。上访是这些采石小老板的护身宝贝武器。他们袋子里有钱,有钱啥事都好办。他们花钱雇人去上访,管饭管交通还发工资,有这样的待遇谁不愿意去呀!赵金文上次堵管委会大门,全雇的采石工人。这些采石工人受雇于人,叫堵门就堵住门,叫撤离就撤离,真有点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味道,其实是一切行动听钱指挥。那次雇了二十个工人去堵大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当时虽然没有达到要金条的目的,但心里还是很爽的。直到在拘留所想起这件事,赵金文才隐隐地感到似乎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然,公安机关拘留他,理由跟他说得很清楚,无故煽动群众堵路,扰乱社会秩序。堵大门的事没有提到,这让赵金文在拘留所里吃苦埋怨政府时,还产生了一些误解。他认为,只要有理由,扰乱社会秩序,政府一般不会动真的。堵管委会大门那次政府就没有拘留他,只是警告他。堵路不一样,讲是远房亲戚,但八竿子打不着。最让政府不能容忍的是赵金文亲自坐在运石卡车上堵路,赵金文感到这是一个不小的教训。

  赵金文拘留所里度过十五天后,没有接受教训,似乎长见识了。他认为上访也得讲究方法,既要给政府造成不良影响,施加压力,迫使政府让步就犯,又要讲究策略,斗智斗勇,还不能明显地违法,让政府抓住把柄。上次堵门堵路的区别他似乎明白了不少法子。

  第二天,他去了采石场。在他的采石场工棚办公室里,他刚倒一杯茶,还未坐下来,王大林、王二林兄弟俩就走进了简易工棚。王大林快步走到赵金文面前,两手伸出去把住赵金文的腰,目光紧紧地盯着赵金文的脸,嘴里不停地重复:“吃苦了!吃苦了!”

  “大林,苦是吃了,但吃得值得。”赵金文还打肿脸充胖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话中似乎还带着一种有收获的味道。

  大林一脸的疑问,他不理解,赵金文从拘留所出来怎么还无所谓的样子。不解地问:“老兄,你到拘留所咋还有所收获?”

  “悟出点道理。早悟出点道理,这次也不会进拘留所。让政府抓住辫子了。”说到这里,赵金文提议到采石场上面去看,边看边聊。王大林、王二林兄弟理解赵金文的提议。毕竟半个多月没有到采石场了,他家的宕口虽然在生产,但是个啥样子,他急着想看看。这一点王大林、王二林兄弟理解。

  三人一边往赵金文采石宕口跑,一边聊。王大林忍不住问:“金文兄,你悟出什么道理?”

  “很简单!”赵金文步子放缓,声音有些低,似乎还有些神秘,“这上访有两条规律,一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二是哭闹得要有分寸!”

  “怎有分寸?”王大林听不懂,迫不及待地问。

  “我这次堵路就叫没分寸,有点过分了。”赵金文压低声音,“越级上访,要有声势,但这声势要造得恰到好处,让政府心里着急,下不了手。”

  “最近,采石场传得很疯,说政府会已经开过了,要在半年之内关闭中湾村采石场所有宕口,还老百姓青山绿水。”王二林边走边说。

  “是有这事,回到家我老婆就跟我说了。关闭采石场,还不就是抢走我们的钱袋子嘛!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堵过门,堵过路,你有经验,这次上访就是保护钱袋子,怎么个闹法我们听你的,你说咋办?”王大林、王二林几乎一条声。

  “在不扰乱社会秩序的情况下,越级上访,大造声势!”赵金文想想身上蚊子叮咬的疙瘩,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火。

  “听说春节前开关闭采石场动员大会,政府关闭采石场的时间表都传出来了。”王大林消息很灵通,“春节前动员,宣布政策,安排时间节点,明年六月三十日前全部停水停电,这半年让大家逐渐去掉库存。补偿也有标准,据说不低,还有一点,政府好像挺务实,优惠安排采石场业主重新创业,并提供优惠政策。”

  “政府说得好听,做不到。”赵金文好像很有经验。他若有所思地说,“赶在他们开动员大会前先去省信访局上访。我想了一个好办法,几十个业主每人一部车,形成一个上访车队。上访车队开到省里影响不会小,这样又不会扰乱社会秩序!”

  “说干就干!给风景区一个下马威。后天去省城上访,我们来通知!”

  “好!就这么定了。要保密!防止香溪镇把车队堵在风景区内。”赵金文上访出经验了。拘留所的苦似乎吃得不够,这刻又兴奋起来了。

  两天后的上午十一点多钟,刘怀民书记接到省信访局一名处长的电话,说葫芦湖风景区有近四十辆小车停在省信访局门口上访。

  打电话的省信访局的一位处长语气不好听,口气很硬:“刘书记,你们风景区上访花样真多,上访竟然还有车队,规模这么大,影响很不好!”请赶快派人来劝访接回去。

  “什么事上访?”刘书记问。

  “你们关闭采石场,说是断了他们的生路,没法活了!”那位处长语气挺急。

  “我们立即组织人去劝返。”刘书记语气坚定。他一放下电话就冲着门外大喊:“夏敏杰,请过来一下。”


  59.省城接访


  夏敏杰听到刘书记急促的喊声,几乎是一路跑步来到刘书记办公室。

  夏敏杰还没有站定,刘书记让他赶紧通知娄卫敏副书记到他办公室来。

  夏敏杰转身出了刘书记办公室的门,迎面碰上火急火燎的娄副书记。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两人进了刘书记办公室,还未开口,刘书记办公室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刘书记一边摆手示意他们坐,一边操起话筒:“喂,哪里?”

  “我是许仁华!”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应答声。

  “许书记好!”刘怀民声音低了些。

  “刘书记,两手抓始终要抓在手上,一点儿也不能松懈。抓项目,抓经济这手必须抓紧,但稳定时刻不能放松。稳定工作是个易碎品,前段时间你去了之后,香溪镇的信访问题解决了不少,特别是许多信访疑难杂症都迎刃而解。上面评价也不错,但最近有回潮现象。好吧!我长话短说,今天上午采石场老板去了几十个。上访玩出了新花样,每人开一辆车,几十辆车聚集在省信访局大门口的广场上。这点子不知道谁出的,省有关领导很不高兴。你尽快布置人员去省城劝返,回来好好地做好劝说工作。我这里表态:环境问题的整治必须坚定信心,不能因上访就不敢去抓,但关闭采石场要把思想工作做到位,要把各项政策落实到位。我看可以劝返回来后,主要领导直接对话,不绕圈子。”许仁华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说完,刘书记只是不停地点头,一点也插不上嘴。

  挂了电话,刘书记立即做了布置。娄卫敏副书记带队,选精干人员去省信访局劝返。刘书记要求娄卫敏耐心细致做工作,先把这些上访的小老板劝回香溪镇,然后安排时间去采石场对话。刘书记传达了江阳市委书记的指示,整治环境是子孙万代的大事,是为人民,为大多数人民做好事!采石场必须关闭,这个决心不变。

  娄卫敏按照刘书记要求,迅速组织人员中午饭也没顾得上吃直接往省城赶去。

  娄卫敏带着信访局的李中信副局长坐一辆小车一路紧赶。下午近一点到达省信访局门口的广场上。在这之前,知道采石场小老板到省信访局集访的消息后,娄卫敏已经安排中湾村、大湾村的支书亲自带队去省信访局做工作,尽最大努力及时劝返。

  娄卫敏的小车到达省信访局大门口,他透过玻璃一看,一排一排不同牌子的小汽车挺有规律地停放在广场上,每排都停放整齐,很是壮观。细细地一看车牌,清一色江阳市的牌照。从接访大厅不停地传出特别刺耳的嘈杂声,这嘈杂声时高时低。娄卫敏知道,这些小老板现在肯定全聚集在接访大厅。余支书、刘支书加上接访人员此时一定在接访大厅与他们对话,说不定现在正唇枪舌剑。想到这里,娄卫敏让驾驶员把车开到省信访局大门对面的一家小饭店门口。他和李中信下了车,走进饭店,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这里透过玻璃可以观察到信访局门口广场的情况。

  两人刚坐定,服务人员来到桌前要点菜,娄卫敏这个时候的心思全盯在对面的信访局广场上。好在广场上除了上访车队,没有人在广场上起哄,但接访大厅里发生的情况他一点也不知道。他让服务员等一会儿点菜,然后跟李中信副局长商量说:“李中信副局长,我暂时在这里观察指挥。现在情况不明,我先不要直接与他们接触。你打电话与余支书、刘支书联系,你打电话让他们到大厅外面通话,这样他们说话方便些。你看行不行?”

  “行!”李中信站起身说,“娄书记,你是今天来的最高领导,你一出面,万一谈不拢,我们就没有退路。我来联系余支书,把情况摸清楚。”李中信边说边拨手机,余支书的手机通了,响铃不断,但无人应答。李中信处置群访次数不少,他知道此时的接访大厅里一定是乱成一锅粥,你说他说,谁也不省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一定被接访大厅的嘈杂声淹没了。他又拨了中湾村刘建林支书的手机号码。

  连拨了三遍,总算接通了。刘建林支书很聪明,一看是李中信副局长的电话,他边说等一下边快步走出信访局接待大厅。外面排列整齐的上访车队在中午阳光照射下闪着明晃晃的刺眼的光。

  他站在两排汽车的中间,停住脚步,声音很大:“李副局长!有什么指示?”

  “辛苦了!”李中信透过玻璃窗,看到刘建林正拿着手机急切地跟自己通话。李副局长挺担忧地问:“刘支书,大厅上访有过激行为吗?”

  “没有。”刘建林语气肯定,但很担心地告诉李副局长,“这次上访有新情况。”

  李副局长告诉刘支书,他和娄卫敏副书记已经来到省信访局对面的小饭店,他现在透过饭店玻璃看到刘支书。

  刘支记一听领导来了,连忙急切地说:“请娄卫敏副书记能不能尽快到接访大厅与他们对话。我们村支书人微言轻,说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刘支书说:“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趁管委会关闭采石场的决定还未实施,先来个去省城大规模信访,给风景区领导施加压力,把关闭采石场的决定扼制在萌芽中。这次车队上访倒是个新鲜事,也是个非常聪明的点子。长长的车队很壮观,既给领导和社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又不违法。你说他们开车来上访,既不堵门,又不堵路,车子停在省信访局广场上,停得很整齐,你没有理由说他扰乱社会秩序。”

  说到这里,刘支书停了停:“李副局长,你透过玻璃窗看得到,这广场上的车队一式的江阳市牌照,整整齐齐,跟阅兵车辆似的。”

  “看到!看到!”李中信对着话筒嗓门高了八度,“刘支记!他们现在什么态度?”

  “要求取消关闭采石场的决定!”刘支书说着,把手机话筒有意朝着信访局接待大厅的门,接待大厅里的吵闹声通过刘支书的手机传到李副局长的耳朵里。

  “谁领头?”李副局长问。

  “没有头,也看不出谁是头。”刘支书回答。他一直在信访局接待大厅与采石场老板对话,有时争论得还很激烈,但几十个上访小老板确实没有领头的,你一句,他一句,有时小老板还互相争着说,现场确实看不出谁是头。

  “赵金文来了吗?”李中信问。

  “来了。他躲在信访接待大厅的角落里,一直不说话,估计这次拘留吃了苦头,学乖了!”刘建林支书声音高了些,“我看这次他不像挑头的!”

  “噢!”李中信用手捂住手机话筒处,给娄卫敏副书记汇报了通话情况。娄卫敏心里一直在盘算。这次集体上访的目的是取消关闭采石场的决定,这不可能,但这几十号人总不能在省信访大厅耗着,不是个办法。今天首要任务是劝返,把在省城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看来自己得亲自去与这些小老板交锋。娄卫敏让李中信告诉刘支书,让他们等一下,就说娄副书记已经到信访局大厅门口了。

  刘建林挂了电话,大步走进接待大厅。刘建林支书把手机朝大家晃了晃说:“娄副书记已到信访接待大厅门口,请大家静一静!”

  “让娄书记说说为什么关闭采石场?”大家听说娄副书记来到接待大厅,嘈杂的嚷嚷声一阵高过一阵。

  娄副书记在李中信陪同下来到接访大厅。娄副书记还未开腔,大厅里倒反而静下来。估计这刻这些小老板已经闹了几个小时,饭没有吃,肚子正咕咕地叫。有几个叫嚷得比较凶的小老板早已精疲力尽了,但谁也下不了台,想走不好走。想继续闹下去,肚子比他们闹得还凶。这刻娄卫敏来了,结果怎么样,谁心里都清楚,不可能在这里答复他们。现在对这些闹腾了大半天的小老板关键是要有台阶下。他们全是开着小轿车来的。他们不是受雇的工人来上访,反正拿了人家的工钱,闹几天也不要紧。他们吃不消。其实,此时的娄卫敏早已心中有数。

  娄卫敏在余支书、刘支书的陪同下,挥了挥手说:“大家来省城上访,什么诉求呀?”

  “取消关闭采石场的决定!”大厅里响起口号般地回答。

  娄卫敏不着急,连连干咳了几声:“关闭采石场的决定是风景区党工委、管委会决定的。你们说说为什么要取消?”

  接访大厅的小老板你一言我一语,谁也听不清楚。

  娄卫敏知道这次还没有出来挑头的。毕竟赵金文刚拘留过,大家都知道,政府会依法处置违法行为。这个时候谁都在心里算一本账,关闭采石场的决定要是取消了,大家都得好处,但谁挑头,弄不好还要吃苦头,那可是挑头的人一个人去领受,娄卫敏有意把声音提高八度:“你们谁是领头?总不能大家一齐说,谁也听不清,等于没说。”

  接待大厅里静静的。

  没有站出来出头的。娄卫敏扫视了大家一眼说:“这样好不好?在省城最终不可能解决问题,更不可能做出决定。我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过几天刘怀民书记要去采石场与大家对话,我们先回香溪镇。关闭也好,继续开采也罢,反正都要有理由。今天估计大家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我建议大家到信访大厅对面的小饭店先解决肚子问题。回去之后,选个日子对话好不好?讲理由,畅所欲言!刘怀民书记是一把手,你们说得在理,我相信刘书记是实事求是的。要是不在理,你们看着办!”

  娄卫敏的话音刚落,王大林、往二林兄弟还装嘴硬,但心里早已踏上了娄副书记给的这个体面的台阶:“好!我们先回香溪镇!我们在采石场恭候刘书记。”

  “回去注意安全!”娄卫敏知道大家都是开车来的,因此特意提醒大家。其实娄卫敏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几十辆车组成的上访车队,上访车队去省信访局虽然有影响,但只要一路行车顺利,只要车队路上不惹麻烦,这还说得过去。要是这上访车队在公路上闯个车祸,那影响就大了。娄卫敏看到大家同意先回香溪镇,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人心都是肉长的,娄卫敏副书记提醒他们注意行车安全,反而歪打正着,多少感动了一些小老板。余支书、刘支书趁势各带自村的采石场小老板吃饭去了,这样一分为二,车队小多了,行在公路上不至于招摇过市。

  天色已晚。娄卫敏和李中信给省信访局领导汇报这次车队上访的前因后果后,才回到香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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