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漫步龙脊街
台商要来龙脊街考察，这消息在大湾村一传十，十传百，村民都兴奋起来。村民私下传得有滋有味，这次来的台商年纪虽轻，但实力雄厚。据说改造龙脊街，台商一开口就是几十亿，这几十亿往龙脊街一投，龙脊街肯定会旧貌换新颜。这游客一来，吃饭的、住宿的、买纪念品的，那钞票哗哗就流进了大湾村，流进了香溪镇，流进大家的腰包。
消息传来传去传得有点玄乎，但总的不离谱，不但龙脊街上的村民兴奋，龙脊街周边的大湾村村民也很兴奋。将来龙脊街开发繁荣起来，那发财的机会就多了。这时候，村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政府开发葫芦湖风景区，这是真正为我们老百姓着想呀！开发开发，不开咋发呢？
赵北以滨江宾馆为大本营，这次按父亲和奶奶的要求，他必须把常北市特别是葫芦湖风景区的大环境考察清楚，重点是龙脊街的修复改造项目。大环境好，龙脊街的修复改造项目的开发成功率才高。赵北清楚，父亲也好，奶奶也好，尽管他们对龙脊街的项目超入寻常的感兴趣，但是，他们毕竟是生意人。生意人不会凭感情去投资，更不会投资让钱去打水漂。这次来常北市考察，特别是考察龙脊街，赵北肩上的压力是大的。他的考虑直接决定了父亲和奶奶的投资决心，而奶奶的心思赵北心里更清楚。
赵北按照考察计划，第一天在常北市进行考察；第二天去江阳市；第三天按计划来到了葫芦湖风景区。来葫芦湖风景区考察的第一站就是龙脊街。
早上七点半钟，他就坐上小刘派来接他的考斯特。赵北一行鱼贯登上考斯特，刚坐定，汽车还未发动，赵北提醒小刘说：“今天不走快速通道，小刘你不是说还有一条路吗？”
“是呀！”小刘想起来了，刚来时，赵总就问通往葫芦湖风景区有几条路，原来他都要走一走。他赵总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来考察，看来这次投资项目有戏了。想到这里，小刘心里踏实多了。作为葫芦湖风景区的招商人员，多么希望项目能说一个成一个呀。小刘朝驾驶员喊道：“师傅，麻烦走江边公路。”
“好！”驾驶员连按两声喇叭，发动机轰鸣起来，“不过，江边公路有一段是沙石土路，有点颠簸！”
“没问题！看看风景。”赵北总经理朝师傅摆摆手。
汽车鸣着喇叭开出宾馆大门，穿过繁闹的市区，来到江边的公路。从常北市到山湾机场这段路比较宽阔平坦，过了山湾机场，是沿常北山脉脚下的沙石土路。考斯特一路颠来颠去，速度也明显地慢了。
考斯特沿着弯弯的江边公路一路往东，车窗两边的风景诗画般美丽。车窗南边是蜿蜒起伏的群山，山坡上丛林密密，不时会冒出一两棵参天大树，显得特别威武高耸。山脚下的灌木丛里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山花，阵阵的花香飘进车厢里。清静的山野里，纯净的空气羼着淡淡的山花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北边是时窄时宽的江岸，岸边不时冒出一两座简易的码头，不太高的土吊机，挺忙碌地升高降低。在码头与码头之间的江岸边，是浓浓密密的芦苇荡。时令已近初冬，芦苇荡里的芦苇显得密密匝匝，但只剩下枯叶飘悠的芦苇秆。芦苇秆上的芦花在微微的江风中轻轻地摇曳，芦花飘下来，静静地落入波浪起伏的江面上。偶尔会从芦苇荡中惊起一群野鸟扑愣着翅膀，飞过车顶上空，飞入密密的山坡丛林中。
汽车在一路风光如画中向东行驶，一会儿来到中湾村的属地。山坡还是这么绿，但山坡上出现了不少采石宕口，每个采石宕口就像在青山上长出了一块疤痕，隐隐约约会从更远处的山中传来一阵一阵的开石放炮声。赵北看着沿路山坡上的采石宕口，皱起了眉头问小刘：“这里离葫芦湖风景区还有多远？”
“大约十公里。”小刘也皱起了眉头。她听懂了赵北问话的含义。这里靠风景区不远，大规模采石炸山破坏了景观。小刘回答完沉默地把头扭向窗外，她担心赵北再问下去，不协调的环境会影响赵北投资的兴趣。
考斯特上的人全沉默了，汽车加速向东行驶，车后扬起了黄色的沙尘。
梁志强陪同刘怀民在中湾村东边的三岔口接赵北一行。
接到赵总后，径直来到龙脊街北头的公路边停下来。寒暄过后，梁志强、刘怀民打头紧走两步，拉住正在路边等候的大湾村的余雪龙支书，赵文盛主任、妇联的赵香艳委员，一一给赵北做了介绍，介绍中还不失幽默：“这是龙脊街的头们。”
赵总一行笑了，边笑边一一握手，并给几位村干部递上名片。
龙脊街是大湾村的一条古老而充满传奇的老街，由于一直未开发，映入眼帘的是几千年历经沧桑留下的凄凉古貌。
赵北一行在刘怀民书记的陪同下，听着专门从江阳市请来的一位文化馆干部讲述古老龙脊街的神秘故事。
选了个好日子，没有好天。深秋的风从不远处的江面上一阵一阵地吹过来，明显地带着凉飕飕的气息。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不知躲到厚厚云层的哪个旮旯里。天上的阴云聚集得浓浓的，不时还飘起毛毛细雨，但这不影响赵北一行考察龙脊街的兴致。
文化馆的干部对龙脊街有研究，他让大家走上龙脊街的北端站立下来说：“这条街蜿蜒往南，渐渐抬高，大家看像不像一条龙？”
赵北和刘书记向南定睛一看，这龙脊街的气势果然不凡，很有特点。这是一条沿着山岗慢慢往上延伸的充满神秘色彩的碎裂青石板的小街，小街一直往南，中段特别平坦，然后又慢慢地循着山岗的坡延伸到南边的另一条公路边，这条街的走势本身就有龙的形象。龙脊街的北边到南边留下了许多景点，充满了神秘莫测的色彩。阵阵江风虽然带来了凉气，但大家兴致很浓。赵北不时问这问那，有时会自然不自然的脱口而出：“原来在这里！”大家听了都莫名其妙。
镇文化馆干部有声有色地介绍龙脊街的历史，把赵北总经理一行深深地吸引住了。龙脊街周边的大湾村是个有着近三千年历史的古老村落，西周之前，“断发文身”的荆族便生息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西周“泰伯、仲雍奔吴”就定居在这里，带来先进的中原农耕文化，渐渐地形成了吴国的雏形。再往上追溯，大湾村这一带是滚滚长江的入海口，秦汉时期的“广陵潮”可与今日蜚声中外的“钱塘潮”相媲美。徜徉在这宁静破旧略显凄凉的龙脊街上，举目可见历朝历代留下的珍贵的遗址：禹王井、南宋古井、明代元字碑、清代举人门、百年牡丹、千年古银树，还有“积昌堂”以及著名近代革命家的故居。这条街的周边有说不完的故事，猜不透的谜事。
走上龙脊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古老而巨大的古银杏树，从岗底往上走，银杏树那粗壮的树干，宽大的树冠、茂密的树叶在大家的仰视中显得特别有气势。赵北指着巨伞似的古银杏树说：“这是我看到的最粗壮的古银杏！”
刘怀民笑着说：“你听文化馆的同志介绍，这古银杏树故事多着呢！”
大家来到银杏树下，文化馆干部指着银杏树说：“这古银杏树相传为张天师所栽，可见其历史久远。树旁边就是禹王庙，庙虽不大，但名气大，香火旺，这是大禹治水留下的古迹。”
刘怀民书记见赵北望着银杏树破旧的禹王庙入神，插话道：“赵总，这禹王庙名气可大呢！多少年风风雨雨，破了修，虽然规模小，但要是重修扩建，一定会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谁不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
赵北点点头。
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银杏树和禹王庙，近在咫尺的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银杏树上到处飘满了红丝绸带，还有不少铜锁挂在枝枝丫丫上，绿茵茵的银杏树叶在红色丝绸带子的映照下，更显出独特的雄姿，从侧面也可以看出人们对银杏树和禹王庙是多么的崇敬，寄托了多少心中的祈愿。在一旁的大湾村的余支书、赵主任不时插话，介绍庙会时的龙脊街盛况。
大家簇拥着赵北和刘书记从银杏树脚下缓缓地走过。
从银杏树禹王庙往南是一条长长的充满沧桑的青石板路。经过风霜雨露，经过岁月的打磨，青石板已经凹凸不平，有些已经破裂，独轮车辙深深地印在上面，让人浮想联翩。
天空飘着小雨，毛毛细雨在秋风的吹拂下，飘到脸上让人感到丝丝的凉气，更让大家感到仿佛散步在古老年代深山的街巷中。街两边的房屋不但古旧，而且不少房屋已经破得开了天窗似的，门窗早已烂透，屋顶上的瓦楞都裸露在外面，地上满是破碎的瓦砾。偶尔会有一两栋夹在古民居中的现代住宅，白色的墙面，亮敞的玻璃窗，从廊檐下晒的衣服就知道，这里住着人家，但这与古宅老街旧店铺形成了古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强烈反差。
赵北望着这凄凉破旧的古民居，脑海中浮现出全国旅游古镇周庄、同里、乌镇古色古香的风韵、人流如梭的游客，心中燃起了一种压抑不住要开发的冲动。赵北总经理游览过不少国内外的古镇，那里景点的历史，特别是文化底蕴跟龙脊街都有较大的差距。他忍不住问刘书记：“这么好的旅游资源，过去有开发计划吗？”
“过去没有。”刘书记充满自信地说，“现在有。”
“噢！葫芦湖建起了风景区，这龙脊街开发水到渠成。”赵北总经理若有所思。
“水到渠成！水到渠成！”大家高声附和。刘书记看到赵北对龙脊街这么感兴趣，信心更足了。
文化馆长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语气明显跟大家相悖：“早就想开发了，省里、市里、镇上都很重视，就是没有钱。现在看来落后了！不是落后一点点，而是落后了十几年。”
“这不有钱了！赵北总经理一来，这龙脊街一定会焕发青春。”说着，刘书记朝赵北笑笑，“大老板，怎么样？有信心吗？”
“不是大老板！但有信心！”赵北总经理谦逊地笑笑。赵北在古老的带有独特车辙的青石板上，心里陷入了沉思，沉思中脸上溢出淡淡的微笑。
全国不少古镇他去过，台湾也有不少旅游小镇，但没有龙脊街周边这么多的山山水水。滚滚的长江，茂密的山林，宽阔的葫芦湖，还有四通八达的交通。这龙脊街一开发一定会成为国内外游客向往的地方，周边的大风景和龙脊街上神秘的故事一定会相得益彰。龙脊街上的石雕、砖雕、过街亭、古色古香的百年老店，高傲气派的清代当铺，玲珑别致的小桥流水，千年古树、百年牡丹，千年古井，“活地”的神秘之谜，预报天气的明代石狮，还有响水桥的传说，凤尾山的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加之一些名人名景，名人故居以及红色遗址，这里开发之后一定会成为远近闻名的五A旅游风景区，这里将成为葫芦湖风景区的核心景点。
赵北在沉思中信心不断增强，他心中还有一个说不出的愿望，这就是奶奶的愿望。这里是奶奶风华正茂时短暂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奶奶无限的向往和思念。这一点从奶奶经常不断重复龙脊街的景色景点可以窥测到她心中的秘密。奶奶在赵北临出发时说：“这个项目考察如果有开发价值，我一定亲自来奠基。”
刘书记陪同赵北从北向南，漫步在龙脊街上，古井、古树、古街、古宅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看完龙脊街，来到南边的公路旁，汽车已经开到南边等候。
去饭店的路上，刘书记直截了当地问：“赵总，这龙脊街有开发价值吗？”
“有！”赵北显然年轻，但也不失幽默，“今天漫步龙脊街，不要买票；三年后一定要买票才能畅游龙脊街！”
大家被赵北的幽默诙谐逗乐了。
刘书记这时也不忘谦虚：“赵北，你也看了不少地方，给我们提点意见。我想听听不同声音。”
“想听吗？”赵北吃惊地望着刘书记那挺严肃的脸。
“想听！”刘书记真诚地望着赵北。
“就一条。”赵北停了停说，“我从江边沙石路来，看到满目青山，赏心悦目，但过了中湾村，那开石的放炮声不时从深山中传出来，与这葱绿的青山和美丽的江水不相宜，特别是青山上的疤痕让游客看了有碍观光。”
“赵总！你说得对！关闭采石场已摆上了议事日程。”刘书记口气很坚决。
赵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飘扬着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风也渐渐地小了。天空明显地高远明亮起来，乌云一块一块地移到天边，太阳不知何时从黑白间隔的云朵中时隐时现。
57．艰难的决策
台商赵北总经理带领的考察团刚离开风景区，关闭中湾村采石场的事摆上了刘书记的工作日程。关闭采石场等于断了这些采石场老板的财路，这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对于那些采石场老板就是一件要拼命的事。葫芦湖风景区因大拆大建引起了不少非正常上访，群众有各种各样的诉求，有合理的，有不合理的；有合法的，也有不合法的。这几个月，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本着政府为人民解难解忧的精神，通过各种途径先后解决了不少上访难题，在群众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绝大多数群众认为，政府与人民群众心连心，真正地和人民群众想问题想到一块儿了。很多问题换个思路难点就化解了，大家都满意，也有极少数人看问题的角度偏了，把适当的灵活变通处理问题看成了政府的软弱，甚至与自己沾上边沾不上边的事都去政府闹一闹。这少数人还抱着过去的死观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赵继财的儿子赵金文就是最典型的一个，先是堵门，后是堵路。堵门说起来还有点影子，不管怎么说赵继财是他父亲，但赵继财满意他不满意，这算个什么理儿，竟然组织一帮工人堵管委会大门闹事。就说沾上理儿也不能堵大门，堵大门就是违法行为。堵路跟他赵金文八竿子打不到，他就敢把路堵了，交通断了，全市影响很坏。赵金文认准了政府不敢动他，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调查报告送到刘怀民手里，刘书记是反复看了几遍，拿起笔，悬在那里好久。
刘书记心里很纠结，信访矛盾处理刚有起色，上级机关特别是市里的许仁华书记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这赵金文冷不丁堵门堵路，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刘怀民反复想，处理信访矛盾为人民服务是出发点，这没有错，但为人民服务必须建立在依法的基础上。处理问题的基准点是法律，这一点什么时候当领导干部的心里必须清楚。否则，信访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会不断冒出来。冒出来问题不怕，关键是依法去化解。像赵金文这种行为，堵门堵路是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妨碍政府部门正常办公，妨碍人民群众通行的自由，这是一种违法行为，绝不能迁就。刘怀民心里很清楚，放纵了违法行为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依法打击。
刘怀民思考再三，还是签下了“依法处置”四个大字。他知道赵金文是赵继财的儿子，把他的儿子抓起来，不知道赵继财会不会不安定，会不会再上访，甚至会再喝药水，但刘怀民坚定了信心，依法办事与为人民服务不矛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刘怀民听娄卫敏反映，这次拘留赵金文，在香溪镇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就像在油锅里撒了一把盐。赵金文在香溪镇是小有名气的，不光皮肤长得黑，有特点，关键是他的犟脾气。据说到了看守处还不安分，不停地发狠话，说出来就到北京去上访。尽管赵金文在拘留所满肚子的不服气，但群众还是眼睛明亮，说赵金文夫妇是个金条迷。金条是个好东西，父亲都同意暂放在村部，他做儿子的到管委会堵大门，凑什么热闹，反正舆论指责赵金文的不少。
赵金文被公安带走后，周秋梅先去余支书家探听消息。从余支书出来后，她想起了赵金文的父亲赵继财。这赵继财喝药水竟然跟刘书记喝出了感情，何不请赵继财去向刘怀民书记求情，金文毕竟是他赵继财的亲生儿子，不可能看到儿子在拘留所受苦无动于衷。周秋梅在赵继财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请赵继财去向刘怀民求情。赵继财轻松地说了几个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金文没有好好地理解这八个字。不是你的财，你去闹什么？既然为财去闹，就要为财吃苦。”
周秋梅抽搐着哭泣，赵继财一点也不同情：“我的儿子我清楚，不吃点苦不长记性。”说到这里，赵继财声音提高了八度：“让我矮下这个身子去向刘书记求情！我开不了这个口。”
刘怀民从拘留赵金文引起的反响中得到很大启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心里法律这杆秤还是公平的。
吃过晚饭，他约娄卫敏散步。大院花圃里的菊花，红的、黄的、紫色的，五彩缤纷，散溢出淡淡的清香。桂花早已凋谢，余香在晚霞映照的绿树成荫的院中小道的空气中飘溢，让人呼吸起来回味无穷。
娄卫敏与刘怀民书记在大院里边散步边聊起工作。娄副书记说到这几个月的工作，特别是维稳工作心里畅快多了。他在香溪镇算得上是个“老稳定”，这些年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过去，基层工作有一项天下第一难，那说的是计划生育。现在基层工作的第一难，计划生育已让位，维护稳定、处置信访问题是第一难。这一难比计划生育难多了，也比计划生育烦多了。维护稳定、处置信访问题真正是吃力不讨好，真正是两头受气。村里也好，镇上也好，只要有一个人跑到北京上访，上头通报批评，去北京接访还要受上访人员的气。非正常上访人员不从北京回来，你得给他当孙子，好说歹说得把上访人员接回来。要是接不回来，上级轻则严厉批评，重则追究问责。娄卫敏管稳定信访两次问责，想想就心酸不已。你说这是什么理儿，辖区跑掉一名非访人员，分管领导被问责处理。索性自己违反纪律，组织上问责心服口服。上访人员跑了，处分干部，这心里憋着一股气儿，始终没有地方出。这刻，正好跟刘书记散步，娄卫敏想借机把以前心中的闷气出一出，但转念一想，现在，刘书记改变工作方法，上访人员的许多诉求都已经解决，上访人员的许多难题都已经化解了。过去的事还说它干什么呢。他忍了忍，把过去憋在肚里的怨气又咽了下去。
刘怀民似乎看出了娄卫敏的心思，有意说道：“这维稳工作，处置上访是天下第一难呀！”
“天下第一难！”娄卫敏副书记附和着。
“我那老战友调到葫芦湖，这葫芦湖的开发热火朝天，三年下来，初具规模，但栽在信访维稳上，有点可惜！”刘书记惋惜地说，边说边指着江边，“光江边码头这一刀，得罪多少人？”
“刘怀民书记，我说句心里话可以吗？”娄卫敏副书记直截了当。
刘书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路边树杈上栖息的鸟儿惊得飞了起来。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留下一片吱吱喳喳的叫声。刘书记的笑声停下来，刘书记挺认真地拉下脸：“我来葫芦湖快半年了，什么时候不让你们说心里话？”
“没有！”娄卫敏副书记脱口而出。
“那今天你得说心里话！”刘书记似乎在下命令。
“那我说心里话！说真话！我们都为张长龙书记鸣不平！”娄卫敏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
“哪里不平？”刘怀民用挺严肃的口吻问娄书记。
“反正大家都感到张书记背个处分有些冤。”娄卫敏说不出什么道理，但他说的是心里话。
“娄卫敏书记啊！这个事怎么看？我们是组织上的人，应该跟组织保持一致。组织上决定自有组织上的道理，我们应该换个角度去理解。”刘书记说到这里，来到路边花园的石凳边，他指指石凳，示意娄书记坐下来聊。
两人在石凳上坐定，刘书记掏出一包烟，递给娄副书记一根，自己点着一根，悠悠地吸起来。边吸边感慨地说：“我和张长龙是战友，一起转业到地方工作，说心里话。”刘书记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心里话其实是个顺口语。我们什么时候不说心里话？当听到老战友张长龙书记因香溪镇戴上了上访重点管理镇而被问责，我心里也想不通。告诉你，我当天晚上还专门去找了江阳市委的许书记，许书记的一番话说得有道理。”
刘书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其实道理很简单。一个地区稳定搞不好，怎么发展？群众越级上访，上访群众又那么多，你说作为一个地区的一把手有没有责任？”
“这么说，当然有责任。”娄卫敏有所感悟，连连点头。
“稳定问题，其实是一个感情问题。群众为什么上访？如果纯属无理取闹，甚至扰乱治安，那非依法处置不可。这是不能迁就的问题，你越迁就问题就越复杂。”刘书记说到这深有感触地说，“但人民群众非访也好，正常上访也好，他们的诉求大部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我们政府真心地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牢记在心里，真心诚意地去把人民群众合情合理合法的诉求认真地解决好，把矛盾化解掉，社会的稳定会有保障。”
“刘书记，这几个月的处置信访矛盾实践证明了你说的话。”娄卫敏发自内心说。
“不是我说的话，为人民服务是党的宗旨是毛主席说的话，是许仁华书记在我到葫芦湖风景区上任前给我的五个字。”刘怀民有些激动，“从人民群众利益出发，群众的信访诉求就会迎刃而解。”
“刘书记，换个思路，海阔天空。过去处理棘手信访总是埋怨这，埋怨那。”娄卫敏如数家珍地说，“包氏老太多次阻工堵门，反映包氏宗祠拆迁问题。现在把包氏宗祠保留，包装成一个大项目——包氏大花园，这真是一举两得。信访矛盾当即化解，还多了一个旅游景点。赵继财上访，直至喝农药，在全国闹出了那么大影响，他的诉求也就两条，一是开启神秘铁盒；二是让铁盒里的宝贝在视线之内。满足他的要求，没有违反法律规定，这样做实际上更合情合理合法。赵继财很满意，他儿子赵金文不满意，来管委会堵门闹事，赵继财坚持反对，把赵金文夫妇骂得狗血喷头。听余雪龙支书说，这次赵金文被拘留后，周秋梅请赵继财去管委会找你说情，这赵继财硬是把周秋梅这个大儿媳妇的面子拉光了，他当面拒绝。赵双果的东风电器厂拆迁三年了，赵厂长是一个明事理的冷静人，虽然老是上访，但没有过激行为。问题不解决，他肯定会不断上访。现在管委会办起了大兴产业园，赵双果第一个入园，整天为建新厂的事忙得热火朝天，你让他去上访，他没有工夫。特别是青苗费，回迁过渡费的提高，老百姓很高兴，都认为政府实事求是为民办好事。温泉勘探几个月没有人去阻工，现在正式报告出来了。这次北上广项目信息发布会后，来谈温泉宾馆建设项目的客商很多，还有许多信访矛盾也在积极协调解决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依法处理，谁违法，我们也不怕，依法办事！赵金文堵路，已经构成扰乱社会秩序罪，这次依法拘留，群众拍手称快！”刘怀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味怕上访，怕问责，什么事不干，那样矛盾会越来越多！最近，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
“中湾村山里的采石场，青山到处是伤疤，这次赵北总经理向我专门提了这条意见。环境是最大的投资优惠条件，但关闭采石宕口一定会引起很大震动，这些采石场的老板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觉得必须决策。决定关闭后，要加大宣传力度，同时既要补偿到位，又要引导他们二次创业。葫芦湖风景区内创业的平台多的是，只要引导好，不会出多大的乱子！”娄卫敏挥挥手说，“当然，必须依法办事！依法处置！”
“你这个管信访的不怕，你有信心，我这个当书记的就有信心。”刘怀民信心十足，“这是整治环境，整治环境是为了人民千秋万代的好事，好事再难也要做。”
娄卫敏听了很振奋，连连点头。他知道，关闭采石宕口是块硬骨头，但是心里装着的是人民群众，再硬的石头也要啃。
党工委、管委会联席会议决定：春节后第一件大事关闭采石场，动员大会放在春节上班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