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上,大家迅速对案件进行分析,李强说:“我们分析一下案情,大家各抒己见。”

    “地上有五种不同的脚印,这么多的人在大白天盗窃,是一个盗窃集团。”民警刘永首先发言。

    李强眉头皱了起来,他摆了一下手,道:“停,打住,这个还是问题?”刘永遭到了李强的抢白,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低下头,像头小猪一样哼哼着道:“好,听你的。”

    “听苏处长的。”李强顺水推舟。

    “今天听你的。”我推让道。

    “我分析案情,喜欢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来分析,也就是分析犯罪者的动机,然后推断出犯罪者的心理特征。这样再配合证据分析,能提高破案的准确性。”李强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起来。

    “对于这个案件,我首先考虑的是犯罪者的动机,就是他们为什么要偷窃?一般的犯罪者有两种,一种是情感驱使,比如情杀,报复杀人等等。另一种是需要驱使,出于生理上、物质上的需要。”

    “到底是什么驱使这个犯罪团伙进行这种犯罪行为呢,我觉得不全是为了金钱,很有可能是出于心理上的需要。第一他们盗窃钱财贵重物品,表现了他们有非法占有钱财的故意。第二是张扬的犯罪过程,每一个房间都搞得乱七八糟,能砸的物品全砸了,表现了一种破坏性的特征。从心理上看有一种仇富心态,此外,墙上的那四个字‘恶有恶报’表明不只是一般的仇富,好像还夹杂有私仇。”

    往常这番分析都是我一一道来的,检察官引导侦察嘛。这回我没说,夏检察长让我少说话,少表态。

    “苏处长,怎么不说话,含而不露,像个大家小姐,不像你的风格嘛。”

    “你看做人难吧,说多了又说像男人,缺少女人味,办盗窃案是你们的家常便饭,有什么好说的。”我反驳道。

    李强掏出火机点燃了一直叼在嘴边的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道:“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盗窃案,下一步,寻找小保姆秀儿的下落,立即排查与秀儿有关的线索。”

    “英雄所见相同,就这么办。”我表示赞同。

    “这种罪案从表面看是盗窃,但好像带有几分恶作剧的成分。我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这种犯罪心理肯定会升级的,而且,升级后发生命案的话,那种残忍和冷酷是会让人无法想象的,因此,还要对刘家做好警戒保卫工作。”

    李强的话很缓慢,语调也很阴沉,这让我在阳光灿烂的上午,背后产生了一阵阵寒意。

    按照计划,刑警队立刻行动,排摸一切与小保姆有关的人员和地点,小保姆的老家没有,小保姆的表姐的家也空无一人,火车站、汽车站开始设卡堵查。

    当晚,就将五人的盗窃团伙,全部捉拿归案。刑警队的干警连夜突审,刘忠诚家的盗窃案件顺利侦破。

    奇怪的是,这一伙盗窃团伙全是女的。

    笼罩看守所的白色加上夜晚的黑色,混合成一种沉闷的压抑。

    出于侦查需要,我与我的助手小邱提审了这伙窃贼的主犯梅香。

    梅香,四十多岁,小个子,黑皮肤,深眼窝,深眼窝里有一副特别灵动的眼珠子,短发,看上去显得很精干。

    “你叫什么名字?”我开始提问。

    “梅香。”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十分冷漠。

    剩下的几乎都是常规性的提问,年龄,民族,职业,家庭住址,梅香一一作答。

    “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知道,不就是偷东西吗?”她淡淡一笑,仿若无事。

    “你们为什么要盗窃呢?”

    “说实在的一开始是为了生活,我家那一口子老实又窝囊,只有把一亩三分地翻一尺深的本事,家里不断添人进口,三张小嘴可是一个个无底洞啊,天天要填满也是不容易的事,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独闯天下。”梅香显得有些无奈。

    “一开始只是捡捡破烂,后来在捡捡破烂时顺便来个‘顺手牵羊’。后来我发明了一个方法,想了一个绝招,用卡其布做了一个扎实的袋子系在胸前,外罩一件宽大的罩衣,看中什么就靠近它,再将衣扣解开往里装,很难被发现的。” 梅香用手比划着给我看,越说越得劲。

    “这一招还真灵,不管多少,每次都不会空手的。就靠这一招,我致富啦,家里盖起了新房子了。这种方法是我独创的。”梅香讲得洋洋得意。

    她咂咂嘴,回味无穷的样子,乌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这哪是犯罪供述?简直是经验介绍:“我致富了,村里人眼红,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争着跟着我挂着大布袋闯天下,‘孕妇’的队伍也就大了。我不是每个人都要的,干这种事,要胆大心细,做贼也不能心虚。”

    噢,原来如此,为什么这伙盗贼全是女的?这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要装成孕妇,不就非得是女的吗?

    “你们一伙一共几个人?”

    “五个,不连秀儿。”

    “秀儿是谁?”

    “秀儿是我们一个村的,算起来秀儿还是我的表妹呢,人长得好,心也好。亲帮亲,邻帮邻嘛。秀儿胆小,没法干我们这种活。

    梅香讲述了所发生的一切,像竹筒倒豆子,干脆利索,不藏不掖,哗啦啦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两年前一个冬季的夜晚,除了月光发出凄凉的“声音”,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一只倏忽的夜猫还清醒地躲在黑暗里徘徊,瞳孔放到最大限度,凝视着虚无中的一切。

    就在这样和谐静谧的氛围中,只见一个矮小的黑影翻进江城市某电视机厂围墙,接着又有几个黑影从围墙上滚了下来。

    这是来自江北一乡村的“姐妹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为首的是一个叫梅香的,身手不凡。秀儿才十八岁,干这等事还是第一次,心虚胆怯,手脚也就没有那么麻利。刚翻过围墙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梅香看了她这种狼狈相,笑笑鼓励说:“头一回都一样,不要怕,做这种事最主要的是‘心机’要好,做贼也不能心虚。”说完拉了秀儿一把,一挥手,姐妹们鱼贯而入进了厂区。

    这次带秀儿出道,是梅香的主意,在梅香看来,这活儿不光彩,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当坐台小姐要强,做那种卖身的事,呸、呸,死了下地狱也不得安宁。

    “啊,梅香,快来。”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春花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在楼梯走道的一角,堆满了还未进库的电视机的铜配件,黄灿灿,金亮亮。梅香的脸上顿时绽开了无声的笑。

    三下五除二,铜配件便装进了那血盆大口似的布袋,变成了崭新的“废品”。

“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工厂上早班的人换班,我们再去搞一次。全是真铜的,划得来,机会难得。”梅香一边分钱,一边给姐妹们打气。

    一夜没有睡觉,实在是有些睁不开眼,但听梅香这么一说,姐妹们不知是哪儿来的一股精神,立刻动身,这回她们是三三两两大摇大摆地走进电视机厂的大门的。

    “秀儿,你在楼下望风,大家抓紧时间,两人一组,不要停留。”梅香看见已有零星的工人走进大门,果断地指挥着。

    过了一会儿,楼梯口外传来了轻轻的“沙沙”声,秀儿第一回做贼,哪能不心虚?慌忙跑上楼,声音也颤抖起来“不好了……有人,有人来了……”秀儿气喘吁吁地说。

    “你遇见鬼了?这么慌张,放自然点,走。”梅香一把将秀儿拉在自己的身边,哼着小曲儿下了楼。

    于是,三个女人拥着三个孕妇,迎着灿烂的朝阳,带着满身的赃物,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江城市电视机厂的大门。

    门卫微笑着朝她们点点头,似乎说:“你们辛苦了,早上好,慢走!” 

    确实这种“中饱私囊”的方法,虽不能日进斗金,却能次次得手,亏她想得出。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虽然一切都还顺利,但秀儿还是吓得三魂丢了二魂,说什么也不愿再干了。她不相信世界这么大,她又这么年轻,就找不到一个干正经活的地方?

    梅香心想,不参加也好,像她这样抖抖索索的,说不准,哪天会在她手上出事,到时反而连累大家。于是,梅香决定第二天带秀儿到劳动力市场去登记。

    一大早,梅香和秀儿来到劳动力市场大厅。老远,当秀儿看到劳动力市场上人头攒动,心里先就有些怵了,天哪!这么人山人海的,等排到跟前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秀儿跟在几个小姐妹身后,犹犹豫豫地往前走,没到门口她就站住了。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挤到前面去,老被人群挡在后面,机会什么时候才会光顾到她头上呢?

    正这么想着,迟疑着,秀儿的运气就来了。

    只见一个看样子有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圆滚滚的肚子上上下下颠动,两条肉乎乎的手臂甩得挺起劲的,远远地一摇一摆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她把秀儿打量了几眼,然后就说:“跟我走吧。”

    秀儿觉得有点不明不白,她想问,你是谁?跟你去干什么?

    胖女人似笑非笑地说:“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你不会后悔的。”

    梅香拉了秀儿一把:“去看看,我陪你去,没事。”

   “以后,你就在我家做阿姨。” 胖女人说。

   “阿姨?你做我的阿姨还差不多。”

   “就是做保姆。”胖女人笑了。

   听女主人介绍,她男人是一大官,好象是什么总经理。

   秀儿到刘家当保姆,称得上一步跳了龙门,环境上、待遇上都相当于小姐妹中的“白领”。

   看到秀儿有了着落,梅香放心地走了,继续她的身挂大布袋闯荡天下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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