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远被两个战士带上来。
此时,魏定远已完全被王须仁的淫威慑服了。
开始审讯魏定远,王文彬就紧拧着卧蚕浓眉,脸上象蒙着一层寒霜。在他看来,魏定远虽然交代了问题,但他的神色十分反常,这和平时他了解的魏定远判若两人,而且他的脸上、手上还残留着明显的伤痕,看他那神态,哪里象个风流倜傥、说话随意的知识分子?似乎有某种类无形的压力在遏制着他,迫使他不得不如此坦白。再说,王须仁今天的言行也有些不正常,仿佛他就是今天的法官,他对魏定远和郝晓光的不轻不重的话语都暗示着某种意思。难道王须仁对他们用了酷刑?搞了逼供?如果是那样,魏定远和郝晓光大的口供又有多少可信度?如果按他们说的就去搞“肃托”,后果将会怎么样?
“李毅同志,下一步怎么搞你再谈谈打算。”白子明觉得这个问题更为重要,应当慎重研究,尽快定下来。
李毅露出了窘态,因为他在病中,对这事既未亲自抓,也未具体管,究竟下步怎么办,他还未来得及考虑,更没和王须仁商量,那么应该怎么谈呢?按照一般的规律,既然肯定有“托匪”,就应当乘胜追击,一网打尽。想到这里,他挺挺干瘦的鸡胸,似乎胸有成竹地说:“下步我们准备集中人力,集中时间,对托派打场全面的围歼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大家觉得怎么样?”白子明征询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他看到王文彬一直低着头,面色不对,他斜视着王文彬,要点他的戏。
刚才白子明让王文彬发言,王文彬正处于深沉地思考中,没有开口。眼下白子明再次征求大家的意见,他不能再沉默了。
王文彬慢慢抬起头,舒展一下宽厚的胸脯,接着白子明的话茬,缓慢而沉重地说:“我谈下看法。目前大敌当前,秋收就要开始,盘据在县城的鬼子正蠢蠢欲动,不是抢粮就是扫荡,妄想一举摧垮抗日根据地。在这种形势下,我们主要的精力必须拿到反扫荡方面去,保住粮食,保住地盘。肃托当然要搞,但必须慎重,要在真凭实据上作文章,要重事实,重调查研究,决不允许搞逼供信。如果听风是雨,大轰大嗡,就会伤害了自己的同志,给革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王凤鸣审视着王文彬那张线条分明的黑黝黝的脸,认为他又犯了右倾的老毛病。去年地方部队升级为主力时,他就唱过低调,强调客观,说什么好比割韭菜一茬一茬地来,不能连根拔。今天对待“肃托”问题,他又前怕狼后怕虎的,分明是老调重弹。想到这里,王凤鸣挺胸昂首,有意强调说:“上级明确指示,托派是国际间谍、日寇特务。如果我们不清理内部,不除隐患,反扫荡必定有后顾之忧。因此,必须集中一段时间,对‘托匪’打个歼灭战。再说运动嘛,是暴风骤雨,不是绣花描云,瞻前顾后,怎么能搞彻底?有人担心搞错了怎么办,错了再纠正嘛!只要把野草锄干净,伤个把苗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文彬耸耸双肩,打算争辩。
白子明用目光制止了他。这位区党委书记看问题,还是比较能居高临下,他觉得这两种观点并没有根本矛盾,各持一端就会出现片面性。抗战是当前的总方针,“肃托”也是上级部署,两者的关系相辅相成,而不是对立的。问题非常明确,无需争论。
白子明看看王文彬,那是一张倔强固执的脸;再望望王凤鸣,那是一副刚愎自用的神态。他必须站出来亮明自己观点了。
“反扫荡和肃托两者的关系怎么摆?我觉得首先应当对边区的形势有一个统一的看法。湖西这块根据地为江苏、山东、河南、安徽四省交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位置十分重要。所以敌人总是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摧垮它。我们虽在这里站住了脚跟,建立了区党委,设立了办事处,活动范围扩大到二十二个县,但我们实际上没有政扛,仅试建了一个鱼台县抗日民主政府,主要县城还都被鬼子控制着,对我们造成极大威胁。再说,当地的国民党各级政府尚且存在,并有一定的实力,我们虽和他们讲联合,但不无斗争。最近一个时期,就不断地发生磨擦嘛。面对这种复杂的斗争局面,要求我们内部必须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湖边地委既已发现托匪,就应当采取果断措施,不能有丝毫麻痹。就某种意义上讲,内部敌人比外部敌人更为危险。尽管我们知道两个拳头打人比一个拳头有力,也必须暂时抽回一个拳头,先把身边的敌人消灭掉——这应当是我们统一的思想。”
白子明说到最后,激动地站起来,扬起右手,在额前轻轻一挥,五个指头捏成喇叭形,加重了他的语势:“至于具体搞法,我看就由湖边地委自己决定吧。”白子明作为区党委书记,他的话一贯很有说服力。
王凤鸣赞成。
王文彬也提不出相反意见。
其余的人只是点头。
只有李毅在一阵咳嗽。
李毅、张如等也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王文彬抖抖浓眉,耸耸双肩。
最后,白子明指示李毅要“慎重”处理,至于如何“慎重‘并没有具体讲,就同王文彬等几位部长回单东南区党委去了。
湖边地委按照苏鲁豫区党委的指示,将“肃托”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
王须仁根据逼供材料,地委妇女部长常俊婷、宣传部长袁汝哲、军事部长尹夷僧、鱼台县委书记史为功等人都有重大嫌疑,必须隔离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