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8月的一天,苏北某干休所。

所长放下电话,急匆匆地跑到离休老干部梁震的房间。

“梁老,市委通知,北京派人带着一个日本友好访华团要来。”

“什么访华团,谁来不来的,与我有什么什么关系?”年近八旬的梁震坐着一动不动,冷冷地道。

所长陪着笑脸:“梁老,有关系的。说是日本友好访华团的团长要来看望您。”

“什么?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见。”

所长连忙道:“中日已建交多年了,有政策,不见不行啊!”

梁震起身面对所长:“我不愿意见日本鬼子,犯法吗?”

“不是您见不见的问题,是人家要见您老啊!”

“呵呵,是要挑战吗?那好,我奉陪!”

所长这才如释重负:“好,好,您老权作应战。市委领导要求我们所里协助您老做好迎接的准备。”

梁震火了:“准备个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侵略我大中华的小岛国,当年被我们赶回了老家,低头认输了。现在又来,哼——还要我们把他们当座上宾迎接不成?”

所长急了:“不是我们要把他们当座上宾,这主要涉及到外交政策。您是老革命,老干部,这还不明白?”

梁震淡淡地道:“你呀,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是明白,就是心里不舒服。提起小日本,我就想起了当年——烦!”

所长笑道:“梁老啊,也犯不上烦。日本鬼子早完蛋了,咱也没必要跟他们的后代较劲,就算是您老帮我个忙吧。日本友好访华团的团长在北京点名要拜访看望您,我知道您老会顾全大局的。另外——”所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里有封信,是北京来人专程送来的,日本方面怕您记仇,不愿意见他们,就特意先把信转交给您。您看看再说。”

梁震接过信:“有信?那好,先看看他们怎么说的——”信里装着一张中文字的信笺,这样写道:


我敬畏的运河独立大队队长梁震君:

我佐藤弼洲自知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当梁君看到这张纸条时,我的灵魂就已经在向中国运河独立大队的将士们谢罪了。

我的日本国战败了,这也给我们大和民族带来了永久的耻辱,我和许许多多战犯一样,应该被钉在这历史的耻辱柱上。然而,我的日本国仍然有人不思悔过,当年那些在中国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的幽灵,竟然还被人当作英雄供奉着,朝拜着,我为此而感到被羞辱和无比的悲哀。我宁愿死在中国的土地上,让我的后人把我的骨灰撒在大运河里喂鱼喂虾。就是这样,我也怀疑这是否能弥补我的罪过?

多年的侵华战争,中国人没有要我的命,我罪恶的灵魂不让我安宁,自从我从监狱里出来,我每天无时不在噩梦之中,我不如死在监狱中,那样我的心灵尚可得到一点儿安慰。我欠中国人的太多,我们大和民族欠中华民族的太多太多。我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人了,多年来,我一直没有这个勇气,将死之人,也只能让我的家人能够代我向中国人谢罪并归还贵国国宝韦陀佛像。


佐藤弼洲自裁之绝笔供奉于因我而献身的中国运河大队勇士之灵前。


梁震看完两张信,长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迟来的忏悔——归还国宝……”

所长道:“市委领导明确说了,信中写了什么,我都不要问。务必先要征求一下您老的意见,看看安排怎样的场合会面。”

梁震的双眼有些湿润:“我又不是搞外交的,别弄得像什么接见外宾似的。”

“好,好。您说怎么安排合适?”

梁震起身挪步道窗前:“那就到运河烈士陵园吧,顺便让他们看看当年的战场旧址,给他们讲讲当年的故事。”

“行,我就打电话给上面这么汇报。”所长说完,就忙去办公室打电话。

梁震望着望着窗外远处,不禁双眼流泪,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幕幕血与火的场景,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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