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宛平县城。远处,卢沟桥的倩影。近处,护城河水潺潺。河边垂柳被夕阳镀上一片金黄,细嫩的柳丝在微风下时而拂着青灰色的厚实的城墙。灿烂的晚霞映衬下,城楼的飝檐斗拱显的异常古朴美丽。城门口设有岗哨,又为古城增添了几分肃穆威严。
夕阳照进宛平城门内。县城里的一条主要街道上,两边各式店铺还开着。街边的小摊贩为了在天黑前再赚点儿钱,卖力吆喝着。鱼摊上一条鱼从盆里蹦了出来,小贩一把按住,抓起鱼举着喊:“看啊,刚从永定河打上来的鱼,多新鲜啊!活蹦乱跳!”也有十来岁女孩子细声细气的叫卖:“新鲜的野菜,河边地里刚摘的:荠菜、苦蔴儿、马齿笕……”
斜阳的余晖,照在街上,把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一个细瘦的人影在街边晃动。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月白色的中式宽袖口小褂,黑裙、白袜、黑布鞋。两条粗黑的大辫子,但头发有点儿散乱,面庞看上去清秀,但脸色十分憔悴。她显得很累,走的很慢。突然,街上的叫卖声少了,不少小贩在匆忙慌乱的收摊。街那头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姑娘好像走不动了,晃悠着靠墙站住,顺势坐了下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辆摩托车冲了过来。车上是三个日本兵。看到姑娘,摩托车停了下来。两个日本兵下了车,走到姑娘面前,两人架住了姑娘的胳膊。姑娘睁开眼,大惊,挣扎。日本兵问:“花姑娘,你的,干什么的?”姑娘怒目不答。车上的日本兵一边奸笑,一边甩头示意。“把她拉上车!”两个日本兵把姑娘往车上拉,姑娘挣脱不了。眼看就要被日本兵拉上车,姑娘朝日本兵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日本兵手一松,姑娘一头朝车帮撞了过去。
就在姑娘的头撞到车上的瞬间,一只粗壮的胳膊拦在了车帮上,护住了姑娘的头。
日本兵一愣。抬头看,一位年轻魁梧的中国军官山一样站在他们的面前。中国军官一手举着马鞭,直指日本兵的鼻尖。日本兵大怒:“你的敢管我们?”中国军官怒喝道:“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日本兵还想发作,中国军官身后一队骑兵围了过来,枪对准了三个日本兵,日本兵低下了头。中国军官喝道:“放了那个姑娘!”日本兵松了手。中国军官朝后一招手,过来两个中国士兵扶起那半昏迷的姑娘。
中国军官翻身上马,朝着摩托车狠抽了一鞭子,喝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从哪儿来的滚回去!”马鞭子甩得山响。日本兵一溜烟跑了。
夜晚,一间小屋里。简单的木方桌、条凳,一个小柜子,靠墙是一张简单的床铺,但军用被褥很干净,床单雪白。
姑娘缓醒过来。一双真诚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姑娘赶紧坐起来,把被子掩在胸前。再看看那面孔,剑眉星目,鼻直口方,正是那救她的中国军官。军官发话了:“别怕,这里是我们营房招待来探亲的家属的住处,相信我。你是安全的。”正说着,一个女卫生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对军官说:“营长,刚才给她检查过了,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很虚弱,得好好休息,调理调理。”又对姑娘说:“吃点儿东西吧,会好的。”放下托盘出去了。
军官走到了木桌前,看了看说:“这馒头还冒着着热气,小米粥、酱豆腐、还有个煮鸡蛋,连级待遇了。”说完,捧着托盘走到床前,把勺子递到姑娘面前说:“先喝点粥吧,吃完了好好休息,我让刚才那个女卫生兵陪你,兴许睡一宿,就好多了。一切明天再说。”
第二天傍晚,女卫生兵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凳子上,递给姑娘一条白毛巾:“灰头土脸的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好些了?洗把脸,梳梳头吧,本来挺俊的!”
女卫生兵把一面圆镜子,支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镜子里映出了秀美的少女的脸:修长的眉,黑亮细长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嘴角微向上去翘,透出几分稚气,皮肤白皙细嫩……
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女学生呢!”姑娘转身一看,昨天的军官站在门口,姑娘站了起来。军官向前走了两步,按住她的肩:“快坐下,你身子还挺虚弱呢。”军官端详了她一阵,问道:“关外逃来的?”姑娘点点头。他又问:“有亲戚在这吗?”姑娘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低下头,大滴的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军官从桌上的粗瓷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别哭,喝点水,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姑娘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哽咽这开了口:“我父亲是东北一个小城市里的教书先生,我自幼丧母,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把我拉扯大。本来父女相依为命,日子还过得去,可是突然间,日本人打了过来,烧杀抢掠之后,还要进行奴化教育:
学校的操场上,竖起了旗杆,挂起了红膏药旗,全校学生集合在操场。
秦老师(明月的父亲)被挟持到操场领操台上。日本人说:“秦桑,听说你学向大大的,回来教课吧!”
秦老师面对全校学生,大声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日本人怒了,说:“不是这个!你们的国文课停了,改上日语了!你们不是讲“礼”吗,你要跟他们说“礼貌、服从,礼节就是向大日本国国旗鞠躬!你要模范,你的作用大大的啦!”
秦老师眼冒怒火,腰杆挺直。日本人又说:“跪下磕头也大大地好!”秦老师“呸”了一声,日本人急了,拿刀朝父亲的腿窝砍了下去,
秦老师挣扎着站了起来,冲全体学生喊道:“同学们,不要数典忘祖,要永远记住咱们是中国人!”
日本鬼子的刺刀捅进了秦老师的胸膛……
姑娘说不下去了。
军官把拳头擂在了桌子上:“我们愧对关外的父老乡亲!”又问“后来呢?”,姑娘说:“我要去跟日本人拼命,被舅舅拦住,托人把我送到这里,没想到要投奔的亲戚不知往南逃到哪去了,带我来的人也走散了,我是走投无路了!”
军官拉着姑娘的手说:“遇到了你,是缘份,你的事,我管定了!放心住着!”
又说:“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唐,唐贤齐,见贤思齐,我就在这当兵,保卫宛平”。姑娘不好意思地用指尖碰了碰那伸过来的大手,“秦明月,秦时明月汉时关”唐贤齐一拍手说:“太好了!咱俩的姓名:唐朝、秦朝,合起来多强大呀,不愁打不垮小日本!为你爹,还有千万中国老百姓报仇!”
秦明月说:“你还知道历史,还有些文采。”唐贤齐搓了搓手:“中学毕业上了几年军校。“九一八”后从关外到了这儿。”秦明月问:“你也东北的?”两人说起来,还是小同乡,一下拉近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