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武来过“铁打的营盘”不久,同班的夏三路也摸了进来。

    扬起打开网页就看见夏三路的帖子:“头儿,想死你了。兄弟向你报喜,我已荣升西南军区住南疆办事处主任,职务不高,正团职,但花点小钱不成问题。我有今天,是师兄当初培养教育的结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小弟替你摆平。毕业十来年了,同学们天各一方,头儿发个令让同学们到我这里来聚一聚,路费自理,吃住我包了。”

    夏三路还是那个德行,一得意就想显摆显摆,扬起打心眼里鄙视这种小市民做派,也担心夏三路得意忘形走上邪路。他想起了军校第一年抓夏三路军事基础训练的往事。

    军校时的夏三路,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因干瘦,背又有些驼,看上去又细又长,象一根麻杆,确切地说象一条海马。夏三路的父亲夏左道是南疆市人事局局长的驾驶员。利用同局长的这层亲密关系,夏左道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夏三路从小偷奸耍滑,学习一塌糊涂,初中毕业连毕业证书也没有拿到。夏左道看儿子靠读书成不了才,走关系给夏三路弄了个高中文凭,改大了档案年龄,把他送到了西南一个偏远的部队军需仓库当兵。入伍第二年,夏左道又找人把儿子调到陆院政治部当打字员,调动转移档案时,顺便办理了夏三路的入党、立功和班长任职的手续,为下一步报考军校作好了准备。入伍第三年,夏三路参加军校统一招生考试。初中文凭都没有拿到的夏三路参加高考且不是开玩笑。“鸡有鸡道,狗有狗道,螃蟹王八道。”夏左道关键时刻又使出了他的通天本领。他提前在陆院家属区租了一间房子,高价聘请了曾经的高考数理化状元、现南疆大学老师做枪手,并打通了夏三路考场的监考老师。开考时,通过监考老师将试卷包在手纸中揉成一团从厕所窗口丢出,早已等候的取试卷人员拾到之后迅速转交枪手,“枪手”在40分钟左右做好,再按原路线将答题送到监考老师手中,监考老师再以发草稿纸的形式送到夏三路的桌子上。就这样,夏三路顺利通过了考试,录取本院大专队。新生复试时又从大专队调整到本科队,分到一队扬起任班长的一班。

    一班学员10人,5个部队生,5个地方生。开始扬起对夏三路寄予厚望,盘算着发挥他在军事训练和行政管理中的骨干作用。哪知道一摸底,夏三路烂泥巴的原形就暴露无遗,军事技术除了射击打了个良好,五公里越野跑了30多分钟,400米障碍不及格,单、双杠连一练习都完不成,队列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姿。文化课更是惨不忍睹。一向带兵讲究方法的扬起看到夏三路的熊样,想到今后班里有了个沉重的包袱,要争个什么先创个什么优简直比登天还难了,气急之下竟一反常态骂开了口:“你个屌兵,简直是搅屎棒一根——闻(文)不得舞(武)不得。你是怎么考上军校,又是怎么从大专队转到本科队来的,该不是作弊走后门吧?”说得夏三路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答话。但夏三路有一个全队学员所不具备的长处,陆院上至院部领导、机关干部、教研室教员、大中队和教练营的干部,下至院首长的通讯员、驾驶员、各机关的工勤人员、守大门的卫兵以及服务社的职工等等,没有他不熟悉的。上级领导到中队检查工作,事毕总会问一句:“小夏怎样?你们要多关照啊!”开学不久,夏三路会来事的本事也被中队甚至大队发现并充分发挥。每逢学院要搞内务卫生、物资点验之类的突击检查,队长会说:“小夏,去军务处打探一下。”不出半把个小时,小夏在机关大楼溜上一圈,情报就弄了回来。地方学生来中队军训要用子弹,队长叫来小夏,“教保管弹药的王参认不认识?”“王参!铁哥儿!”“找他批点军训打靶的子弹,多批点,尖子比武训练用得着。没问题吧?”“不就是子弹嘛,又不是原子弹。”队长说:“别牛逼哄哄的,那是你家的库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但是夏三路牛皮确实不是吹的,200人的军训学生,每人按学院的标准打5发弹只能批1000发,他却弄了5000发回来,唯一的破费仅仅是花了几十块钱请王参在学院小食馆喝了几杯小酒。看到几大箱金灿灿的步机弹,队长好像看到尖子比武的奖章,由衷的给夏三路翘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真有能耐!”

    使用夏三路频率最高的还是队副。拉饲料没车,“小夏:去车队要个车。”剪草工具不够,“小夏:去哪个中队借几把剪刀。”正规化要刷墙裙,“小夏:去营房处找张助理批两桶油漆,要绿色的啊!”夏三路俨然成了中队公关先生。

    为了中队领导使用方便,入学才1个月夏三路就调到队部当通信员。其他学员每个班10个人住一间,睡高低铺。夏三路和队干部一样住单间,正课时间仍编在一班参加学习训练,课余为队干部搞搞卫生、打打开水、办办临时交办的琐事。

    队干部把夏三路当宝贝,当班长的扬起却头疼死了。军校生第一年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尤其是军事基础,主要靠8小时以外抓机会训练。为了迎接第一学年结束时军事基础的过关考核,各班课余、周末的机会训练抓得很紧。每晚7点半看完新闻,大草坪上练投弹的,障碍场上爬障碍的,战术场地摸爬滚打练单兵动作的,器械棚里练单双杠的……训练搞得热火朝天。扬起为了尽快提高全班的整体军事素质,在班里开展“一帮一、一对红”结对子帮学活动,部队生与地方生分别结成对子。夏三路军事素质最差,没有一个地方生愿意与他结对子,扬起只得兜底,自己一人带两个地方生外加夏三路。每晚的训练,其他学员都要坚持近两个小时,但夏三路最多练上个把小时,然后不是给队干部搞这样就是搞那样溜之大吉。周末,学员外出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比例,大多数学员都会利用起码一半的休息时间搞训练。夏三路在学院战友多,在南疆市熟人、朋友更是一大把,不到周末就有人预约。他外出不受比例限制,而且他原来是院机关的兵,同门卫哨兵混得烂熟,进出学院大门比干部还要方便,从不用外出证。因此,一到周末连影子都找不着。其它对子训练成绩突飞猛进,唯独扬起这个组夏三路成了全班的短板,身为班长,自己安排的任务不能带头也就算了,但总不能拖全班的后腿。扬起气急的指着夏三路说:“你这个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基础差训练又少,你要能通过考核,太阳都要打西边出了。像你这种兵都能当干部,部队不打败仗才怪?”扬起想尽千方百计,威逼利诱,就连请友邻单位省军区军犬队的军犬协助练五公里越野,完成训练任务奖励参加每半月与南疆艺术学院舞蹈系联谊活动等怪招都用上了,总算让夏三路确保了一定的训练时间和训练量。

    军犬协助练五公里是为了治夏三路的偷懒逼出来的办法。每次跑五公里,夏三路到了半路不是喊腿抽筋就是叫肚子疼,其他学员早就跑回来卸下着装,擦干了汗,他才一步三摇的走回来。扬起怎么训他,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住在陆院附近的省军区军犬队的战友来找扬起玩,吹起他们的军犬追捕犯罪分子时如何凶猛,扬起灵机一动有了给夏三路治懒的办法。

    扬起找了一个周末组织全班到军犬队参观。军犬队住在陆院的战术场地长青山下,距陆院校园两三公里。军犬队的主要犬种是世界名犬昆明犬,还有几只刚引进不久的藏獒。扬起的战友带他们参观了犬舍,介绍了几只荣立战功的军犬的事迹。在一次营救人质的行动中,罪犯左手勒住扣为人质的五岁小孩的脖子,右手持匕首对准小孩的胸口,威胁追捕的公安、武警,谁要靠近就杀死小孩。就在罪犯喝令对峙的公安武警放下武器,防范有人逼近时,军犬黑豹从罪犯的侧后箭一样射向罪犯,百米距离仅用几秒就扑到罪犯跟前,用“一剑封喉”的神功迅疾准确的咬住罪犯右手腕,“咔嚓!”、“叮当!”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两声脆响,罪犯的右手腕被咬断,匕首掉落地上,人质顺利解救。在一次追捕越狱逃犯行动中,逃犯抢了一辆摩托沿乡村公路逃向山区,追捕的警车出现故障抛锚在路边。眼看罪犯又要重新逍遥法外,这时,军犬飞豹只身向罪犯追去。罪犯加大油门企图甩掉飞豹,飞豹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利用拐弯抄捷径突然出现在罪犯面前,就在罪犯惊慌失措之际,飞豹的铁嘴钢牙咬住了他的一只小腿,罪犯疼痛钻心,一紧张继续加大油门,飞豹往后的撕扯与摩托快速的前冲瞬间共同作用在罪犯被撕咬的小腿上,一块半把斤重、带着碎布片的罪犯小腿肉血淋淋的被撕了下来。罪犯在剧烈的疼痛中摩托失去控制,载着他冲向万丈深渊的悬崖。飞豹衔着那块人肉站在摔下的悬崖边,一直等到追捕的武警换了警车赶到现场。

    介绍完功勋犬事迹来到一个独立院落,这里单独饲养训练藏獒。铁栅栏里的藏獒有六条,两条成年犬四条幼犬,幼犬相互追逐撕咬嬉戏,成年犬体型高大健壮,黑色的犬毛蓬松而密实,四肢粗壮有力,头的形状如狮如虎,尤其是哪双眼睛满含着杀气,使你不敢与其对视。普通的狗见到生人躁动不安、狂吠乱叫。但我们来到栅栏边,藏獒却若无其事。只见两只成年藏獒站在一个一米多高的平台上,昂头看向远方,那架势如身披黑色斗篷站立在检阅台的大将军,威风八面、凛然不可犯。扬起的战友介绍,藏獒的凶猛与金钱豹相当,三条狼斗不过一条藏獒,就连兽中之王狮子对藏獒也畏惧三分。

    最后观看军犬演练:攀高梯、过独木、翻高墙、过低桩铁丝网、越火障、跳断桥。军犬追捕罪犯是在一条曲折低缓长达5公里的山路上演练,山路经过修整,宽2—3米,路两边架设两米多高的铁丝网,防止训练中军犬伤及路边行人。“罪犯”穿厚厚的棉衣棉裤棉护手和头盔,驾摩托在前面狂奔,两条军犬在后面拼命追赶,数分钟追上“罪犯”,一左一右咬住“罪犯”棉衣后襟将其拖下摩托,一阵撕咬将“罪犯”制服。

    看完演练,扬起带着全班沿演练山路走了一遍,然后宣布:一个月后将在这条山路上以军犬追捕罪犯的方式检验五公里武装越野训练成果,并且用最凶猛的藏獒。扬起话音刚落,夏三路马上抗议:

    “头儿,你这是残暴训练,虐待下属,草、草、草菅人命!”

扬起莞尔一笑:“有那么严重吗?和平时期敌情观念淡薄,军事训练缺少必要的压力和紧迫感,人的惰性往往影响身体潜能的发挥。使用军犬尾追,就是制造现实的敌情。”

    “再练,任何人,包括你也跑不过军犬。如果被军犬咬伤,你怕要上军事法庭。”夏三路再次警告扬起。

    “不用你担心,我会精确计算军犬的速度,跑的时候,每个人按照优秀的时间,跑出一段距离再放军犬。简单说,只要你跑出优秀成绩,军犬就追不上你。”扬起的话入情入理,其他学员都点头赞同,夏三路看已不可能阻止扬起决定的实施,耷拉着头,阴沉着脸,心里骂着扬起:“狗日的怎么想出这么阴毒的办法。学院的考核我倒不怕,考不好就补考,补考人少,监督比较松,凭我和教员的关系过关不成问题。可是弄条狗在后面追,狗可是不讲情面的啊(在政治部当工勤人员时,保卫处反映学院周边治安差,要求增加人员编制,当时就有人建议,加几个人不如养一条狗)。何况是藏獒,狮子都惧怕的猛兽,被它追上,小腿上或者臀部咬上一口,小命都恐怕难保。完了!完了!这下栽在这小子手里了。”夏三路正胡思乱想,这时,训犬员拿出一块狗粮丢给刚才勇斗“歹徒”的军犬,算是对它的奖励。军犬一改搏斗时的凶相,温顺的趴在训犬员的脚边。夏三路眼睛豁然一亮,如果到了那天军犬追上来,我也丢给它一小块提前准备好的肉,敌情不就解除了吗?他兴致勃勃的走到训犬员身边悄声询问:“军犬吃不吃陌生人丢给它的食品?”

    训犬员告诉他:“经过训练外出执行任务的军犬,除了训犬员给它的食物之外,野外碰到的任何食品,无论是他人给的或是偶然遇到的,哪怕饿死它也不会进食,这是军犬必须养成的铁的纪律。”

    夏三路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熄灭,走到扬起身边念叨:“这回真的死定了。”

扬起暗自高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正是他希望得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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