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婴儿的啼叫声在金瑛的心里就是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暖洋洋地涌满了她的整个身心,虽然她已经在产床上折腾了很长时间,而且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甚而让她哭天抢地,难以忍受,但是,当女儿的第一声啼叫传入她的耳朵时,她就什么都忘记了——那痛、那累、那死、那苦……一切的一切,她都忘得一干二净,满心满眼里剩下的只有欢喜,只有爱,只有幸福了,此时,也让她感觉到世界上没有哪种痛、哪种苦、哪种难、哪种险是不能容忍,不能逾越的了,有了孩子的平安降生,再痛、再苦、再难、再险的事情也已经不在话下,也是值得的。她那待产了许久又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脸上浮满了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她为自己完成了一个母亲庄严而神圣的使命而激动。她感觉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初尝做母亲的滋味,最美好的称谓就是“母亲”,这辈子做过女儿,又做了人妻,现在又做了母亲,终于理解了“为母则刚”的意义。应该说,唯有母爱才是最无私的,母爱的意义是最广大的,也是最能深入人心的。此时,除了幸福的泪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充分表达金瑛内心的情感了。新生命的诞生,正意味着新的幸福已经到来。
看见金瑛微笑的样子,华阳情不自禁地上前,俯下身来贴近金瑛。金瑛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想到,落在自己脸上的却是华阳那温柔无比的热吻,他柔声而又清晰地说道:“你是好样的,辛苦了,谢谢你!”这热吻和这谢意让她激动不已,让她有种仿佛回到从前他们热恋时的感觉——有种难以名状的陶醉感!
华阳抬头看见窗外下起了飘飘洒洒又淅淅沥沥的小雨加雪,他惊呼道:“快看啊,外面下雪了,不,是雨加雪呢!真是太离奇了,这才是二月份怎么就下雨了呢?”他觉得特别奇怪,虽然今年冬季是暖冬,现在又过了春节,就应该属于春季了,而且过了春节以后天气就一直迅速向暧,可见,这是个几十年不遇的暧春,可是,在二月份就下起了雨加雪,这可是十分罕见的现象呢!
这时,那位接产的女医生看了看外面,也惊奇地说:“是啊,是下雨加雪了,在这个月份下雨加雪在北方可是不多见的奇事啊,今年确实是出奇的温暖,据说,这是几十年不遇的温暖如春的冬季呢!可是,尽管是暖冬也不至于下雨啊!说不定,这是个好兆头呢!不是有那么句诗说得好么,‘好雨知时节’,有句谚语也说‘春雨贵似油’,看来这是个吉祥之兆啊,你们的女儿正好此时降生,这雨应该是她的吉祥物啊,这孩子可是一个十分珍贵的宝贝啊!”
华阳听医生如此说法,也觉得十分有理,便附和道:“对了,对了,大夫大姐说得真好,好好好,看来雨就是这孩子的吉祥物,雨肯定能够给她带来吉祥和好运的。真是太好了,太好啦!”
医护人员们很快就把婴儿的脐部处理好了,又用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小毛巾被和小棉被将她包裹起来。华阳急忙走过去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粉嘟嘟而细嫩嫩的小脸,又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心中溢满了喜悦与甜蜜……他回过头来又看了看金瑛,金瑛的眼眶溢出了既甘甜又苦涩的泪水……在护士的一再催促下,他才跟着护士将女婴送进了婴儿室。
安顿好了女儿之后,华阳又回来将金瑛推回了病房。华阳对金瑛说:“孩子是上天赐给父母的最好也最宝贵的礼物,什么都不能与之相比。特别是这孩子生得如此艰难,如此来之不易,咱们更应该格外地珍惜,一定要好好地爱她,要很爱很爱她啊!”金瑛眼含热泪不住地点头。
这时,金瑛的一位最要好的大学女同学钟义大姐来了,其实,当金瑛还在分娩室时,她就已经来了,当她得知金瑛难产之后,也十分着急。现在她见金瑛母子平安,特别高兴,她兴奋地对金瑛说:“妹妹,你好福气哟!看得出,不仅你的丈夫对你十分体贴,对你很爱很爱,就连你的婆婆对你也是那么在意,很是爱惜。我看得出,她老人家最担心你们母女俩了。” 她一边叙述母亲在产房外等候时的情景,一边模仿母亲那焦急不安的神态,然后说:“当你产下孩子后,护士出来说你已经生了时,她老人家也不顾年老体弱,腾的一下子就跑了过去,迎着护士就急切得直喊:‘护士,护士,大人好吗?孩子好吗?’当护士说,都好都好,都挺好的之后,老人家又问:‘都正常吗?都健康吗?’护士说:‘都很正常,都很健康。’这时,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说真的,妹妹,你不知道,等待在分娩室外的和你同时分娩的另一个产妇的老婆婆,她见到护士的第一句话却是:‘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老太太可不像你婆婆首先关心的是你和孩子的安危那样子,那老太太最关心的却是生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并且当她听说她媳妇生的是女孩儿时,脸子马上就阴沉了下来,然后扭头就走了,对媳妇和孙女连看都不看一眼。真叫人寒心哪!”
没等大姐说完,金瑛就觉得鼻子一酸,热泪哗哗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是啊,我的婆婆对我就像对女儿,她平时也是把我一直当女儿对待的,她老人家很心疼我。对我从来都是称呼‘闺女’,不称呼‘媳妇’,也不直呼名字。我们的婆媳关系就像母女一样啊!”
接着,她又说:“真是‘不生儿女不知父母恩’哪!当我在产床上挣扎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所有的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一定都是这样的,都要吃许多许多的苦头的,我的亲生母亲在生我的时候也一定会是这样的……人在生孩子的时候才会真正体会到做母亲的不易,真是‘儿女的生日,母亲的苦日’啊!一个孩子,先要在母体的腹中孕育十来个月,直到分娩呱呱坠地,再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以至长大成人,这中间父母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费多少心血啊!现在,我是越来越思念我的亲生父母了……”
大姐说:“都说生儿育女是人间真情,‘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让女人吃尽了苦头,可是,生产之后的扶养则更其不易啊!”
金瑛心领神会,又说:“是啊,亲生父母把我生养了下来我得感恩,可是后来又被逼无奈在我一岁时送给了养父母,是养父母扶养了20多年才把我扶养成人,又辛辛苦苦地供我上学,照顾我的一切,我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的,也不会忘记我周围关心我和照顾我的所有人的。”
看着华阳形影不离并忙忙碌碌的身影,她充满感激和幸福之情地说:“这些天可把华阳给累惨了,特别是这两天,从昨天半夜开始,把我送进分娩室后,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分娩室里,一直陪伴我分娩完成,他也见证了孩子出生的全部过程,他还不知疲倦地护理在床前床后,全心全力地倾注了他的爱。真是太难为他了,也太谢谢他了!”
华阳说:“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我是谁啊?有什么难的,有什么累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姐说:“对啊,我早就跟你说过,华阳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另外,从他现在的神态看,我觉得初为人父的喜悦已经充满了他的身心了,我敢说,他早已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之中了。这有多好啊!”
华阳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很受感动,他觉得经过这“十月怀胎”以及在产床上长时间产程的历练,金瑛已经更为成熟了,她更懂得了感恩——感恩父母,感恩养父母,感恩亲朋好友,感恩所有人以及感恩整个社会,更懂得了做人的责任。
过了一会儿,护士将已经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婴又抱进了病房。华阳抱起女儿,看着她的眉目酷似自己的样子,内心漾起无限的父爱柔情,他知道,有了这个可爱的小宝宝做纽带,自己与瑛子的生命将连结得更加紧密无间了,他们的生活也将注入崭新的元素和内容。
住在同一病房的另一位产妇的几个家属也围过来观看,他们边看边赞叹:“啧啧,快瞧,这女孩儿长得可真漂亮啊!瞧那五官和眉眼多像他们两口子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大的,很像她爸爸那双大眼睛,这孩子承袭了她父母的良好基因,真是太难得啦!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真是个天生丽质,好一个姣美无比的娇娃啊!”
听了这番夸赞,华阳和金瑛相视着会心一笑,他们心领神会,因为这孩子是他们最完美的爱情结晶!
华阳和金瑛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女儿微闭着双眼笑眯眯的样子,也都情不自禁地漾起了笑容。女儿那张小脸就像一朵莲花,又美又白,十分可爱。他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包裹在襁褓之中正在甜美酣睡的这个美若天使,静如朝霞的女儿,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又是相视会心一笑,仿佛都特有成就感,又仿佛自己也弄不懂,他俩怎么就能生出如此美丽无比的,天使一般的小精灵来。华阳望着女儿那美丽的脸庞,心中漾起一阵阵欢喜,他感到了孕育生命的伟大。金瑛也喜不自胜,她觉得,自己这近十个月的苦和累并没有白费。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创造的喜悦以及新生的喜悦。华阳在心里默默地感谢金瑛为这个家生下了这么可爱又美丽的女孩儿。他相信女人是伟大的,母爱是伟大的,没有女人,没有母爱就没有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