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之章 第四章 痕迹
第三十二卦 恒(卦形:震上巽下)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贞吝。
上午十一点。
桑书远和刘伟亭商量先去哪儿,是到发现汽车的千龙大厦那里和小朱会合,还是直接去位于龙嘴区的市交通管理局和武清风会合。
几个位置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从城市东面的龙爪区开到西面的千龙区,二十分钟路程,而位于龙嘴区的交管局,其实正在途中,两人首先想到的是分头行动比较便利,就是半道上把刘伟亭放到交管局,桑书远独自去千龙大厦。
最后桑书远说还是先去汽车那儿,两个人能想得周全些,然后大概和小朱交代一下后,再一同去交管局,武清风调监控,也需要不少时间,大致能交错开。
路不算远,一路上,方才的讨论在继续。
桑书远点出刘伟亭重在案件本身,而他更关注作案人的动机,俩人都没有错,只是出发点不同。
桑书远眯起双眼,借聊天工夫休息,毕竟今天起床早,不是他的习惯。
刘伟亭:“三哥,我不太认可你的说法,再怎么分析动机啊,性格啊,心理过程啊,应激反应啊这些,证据就是证据,一旦证据做实了,我不管他什么动机,当时怎么个思考过程,犯罪就是犯罪,就可以依照法律来惩罚。”
桑书远闭着眼摇头反对:“老六,我知道法律是严格的,咱们刑警能用来判断犯罪程度的也就是刑法这一套,可是我觉得,第一,法律不能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有很多情况属于特殊少见的,甚至是制定时没考虑到,或者根本还没出现的情况,要不然为什么咱们隔几年就要修法呢,不就是为着它还不完善吗?这就像一个过程,呃,像学数学里那个叫啥……无穷,可以无限接近,但总是到不了那种感觉对吧?”
刘伟亭边开车边说:“这一点,有点儿道理,我同意,三哥你接着说。”
桑书远整理一下思路:“第二一个,刑法里量刑,犯罪动机只有故意、过失、雇佣、教唆和正当防卫这几种,其实这真的很……条框,就说咱们碰到的案子,就有很多情况,只用这几种原因 ,是无法明确界定的。你说是吧?”
刘伟亭犹豫了一下:“嗯,部分同意吧。绝大多数可以归于其中一类。的确,有些情况没法子直接判定是哪一种,尤其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口供和间接证据去判定,那真是无法保证能还原真实情况。可是,谁又能还原真相呢?”
桑书远一挥拳头:“就是嘛!就算是有监控拍下来了,算直接证据,那你也无法判定当时凶犯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到了故意杀人的程度。所以说,法律也是有缺陷的。”
他见刘伟亭不说话,自己补充道:“所以,我更喜欢研究犯罪心理,甚至可以算是有些……迷恋……我办案子,喜欢从心理学出发,记得有的案子,从证据上看板上钉钉的,可是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不合情理。你记不记得?咱们不是也碰到过?那个大学生强奸案,呃,还有那个教育局下毒的案子,最后不都是从犯罪心理上突破的吗?”
刘伟亭点头:“确实,我同意有个别案子,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才能破,可是绝大多数案子不都是从证据上推断的?一个人心里怎么想的,不是不重要,但是我觉着凶犯到底当时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你只能猜测,猜测嘛,就难保不出错误对吧?”
桑书远连声说NO:“NO,还是有迹可循的。心理分析非常重要,有一定的规律,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很多都能在实际中验证到,你就比如说那个微动作和微表情,你要是真学懂了,对破案大有帮助。”
刘伟亭有些强辩道:“表情和动作这些,每个人的习惯也不一样,不能作为判定的依据,如果你判断错了呢?岂不是被引入歧途?”
桑书远气乐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说话间,千龙商业大厦到了。
两人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在地下二层转过两个弯,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边上站着的小朱,奥迪车周围的几个车位已经被清空,还有两个人在车前车后忙活着。
刘伟亭把车停好,两人下车走过去。
桑书远问小朱:“刚到?你也挺快的嘛!”
小朱答道:“也是刚到,五、六分钟吧,我从市局过来,比你们近多了。”
刘伟亭过去和另两位物证科的同事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后,他拉着桑书远来到车头处,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冲着车头一处破损处说:“三哥你看,就是这辆车实锤了,你看这个地方,破了漆皮,高度也对。”
桑书远蹲下来反复看,最后也认可这个判断。
物证科的同志一个姓孙,一个姓王,年纪都在三十多岁。他俩在车外取完证后,弄开了车门,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车里面很干净,有用的物证不多。奥迪车的后座,配备的是真皮座椅,查过座位表面的各处刮痕后,发现没有新增的刮痕,找到的七八处,全部都是之前的破损。只有在后座临近左后车门的地方,在放大镜下发现一道非常浅的划纹。
查完后座,二人又转到前座来,副驾上没有可疑的痕迹,几乎可以判定,昨晚副驾上并没有坐人,桑书远拿出小本儿,记下来,他问刘伟亭:“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坐在后面,你觉得怎样?”
刘伟亭略加思索道:“车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大概是身份地位不同,或者两人之间不太熟悉,要是两人很熟,通常都在前排。”
桑书远点头道:“对。”
下面的检查主要针对司机座位,司机座位上划痕最多,幸好是皮子面料,如果是棉布或者其它纺织品面料,都不太容易留下痕迹。查完司机座表面,再查司机座周围。
很快地,小孙同志说:“座位上看不到什么新划痕,只是从座位下滑动的位置调杆上分析,这个开车的,把座位往后调了两公分。”
桑书远问:“说明是腿比较长?”
小孙:“如果座位没再动过的话,就是说明当时正常开车的位置没再调节的话,腿长要加个五、六公分。不过,也不能武断。”
桑书远问:“为什么调后两公分,腿长要加五、六公分?”
小孙咧嘴笑道:“这里面有个换算公式,坐下来腿是折叠的,因为大腿和小腿的夹角几乎不变,那么加多的两公分是三角形底边增加了两公分,那么斜边上就要增加四公分,因为通常小腿的垂夹角是30度左右。”
刘伟亭好奇地问:“三角形,哪儿论的三角形?”
小孙解释道:“就是小腿到离合算斜边,从膝盖做一条垂线下来,”他用手比划着:“垂线到车底,这样不就是一个三角形吗?”
刘伟亭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样的一个三角形,”他自己也学样比划了一遍:“然后,这个夹角是30度,噢,完全明白了,30度角对着的直角边是斜边的一半,这条边多了两公分,斜边就多了四公分。嚯,我又学了一招。多谢多谢!”
桑书远顺着说:“小腿多四公分,加上大腿相应变长的2公分,那就对了。”
小孙挠挠头:“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也不是绝对,万一这司机腿就长,或者腿短,大小腿要比例不正常,严格说还有上下身比例不正常,套用这公式也没啥意义。”
刘伟亭听懂后叹气:“那用处也不大嘛。”
桑书远自己坐到司机座位上,试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脚差远了一公分,就说:“先按正常算一下,小腿长两公分,腿长三公分,身高比我要高四公分以上吧,那就是一米八一以上,我算得对吧?”
小孙:“差不多。”
总的来说,有用的痕迹不多,副驾前的储物盒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包抽纸。整个儿车里,没有任何其它物品,刘伟亭推测是都被凶手拿走了。
正在检查后座地面的小王突然叫起来:“太好了,这里有三根头发!”
桑刘二人也高兴起来,桑书远看看时间不早了,吩咐小朱留下了继续查,他招呼刘伟亭先去交管局。
交管局就近多了,十分钟就到。
交管局在火车站旁边,桑书远见路边有个包子铺,提议先吃几个包子再上去,他的胃在咕咕叫,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