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补习学校开办眨眼又是五个年头。五年来,学校发展势头良好,教学质量稳步提升,办学规模不断扩大,蓉市的几个郊县都建立了分校,在校生达到了2000多人的规模。学校事业在扩大,扬起却越来越超脱。讲台早就不上了,学校的领导工作充分发挥副职和各分校负责人的作用,俗务杂事交给敬小英去办,他只抓抓宏观决策的大事,大多数时间都看见他在上网。

    不了解的人以为扬起小有成就之后就满足现状、不思进取、沉溺网瘾。其实,扬起已在酝酿未来人生的新突破。补习班的成功举办使他实现了弱势成员向社会精英的转变,坚定了残疾人也完全可以做一番事业的信心。与敬小英结合以及性功能的恢复,使他感受到了做一个真正男人、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欲死欲仙的自豪。对于一个高位截瘫的残疾人,这些都算得上是奇迹,即便是身体健全者,对他的成功也非常羡慕。保有现在的一切,他的人生也可算得上幸福人生。然而,所有这些他都视为致残后新人生的起步和奠基。伤残离开部队五、六年了,人在荣校,心却留在军营,双脚不能行走,但心魂却常常漫游边关哨卡。他执着的认为,军营才是他熟悉的需要的生活。军装的绿色使他宁静,昂扬的军歌、军号使他激情飞扬、热血沸腾,猎猎军旗令他肃穆、使他内心充盈神圣;忠诚、憨厚、朴实的士兵,严厉中蕴含着慈爱的首长,使他觉得那才是家的温馨。事业有成之后,他渴望有一种方式零距离接触火热的军营生活,更直接地为部队建设尽绵薄之力,更充分地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段时间以来,扬起上网似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他浏览了许多军人论坛、网站、博客、聊天室,诸如:西祠胡同、钟山兵营、东北虎、昆仑雄关、天山雪豹、雪域藏獒、南疆卫士、蓝天雄鹰、闹海蛟龙,等等。网上有一个虚拟的军营,东西南北兵在这里相聚,有的华山论剑,探讨军事理论;有的龙王比宝,评判兵器优长;有的擂台比武,交流训练、教育、管理心得;有的摆龙门阵,吹军营的轶闻趣事;有的回顾军旅往事,抒发军人情怀……前几天,他在网上和一位网名叫“苍山剑客”聊天,此人刚从西南陆院毕业,在边防连任排长。这位军官知道他是西南陆院的师兄后,和他谈基层创业的感受,交流带兵的苦乐甘甜,畅想在军营建功立业的理想,还向他诉说刚到连队产生的一些困惑迷茫,虚心向他求教。

    “苍山剑客”给他讲了他们连队两件兵的趣闻。一件是买鞋油的笑话。他刚到排里不久,一个周末的下午,他让来自怒江深山峡谷的新兵小胡去连队附近的小镇给他买鞋油。他给了小胡钱,交待买黑色的,如果没有黑色的白色也行。新兵小胡能为排长办事很激动,到小镇五公里的山路一路小跑,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小胡在高黎贡大山长大,入伍前除了过年过节穿母亲一针一线纳的千层毛底鞋,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穿草鞋,或者打赤脚,对皮鞋不但没穿过,甚至连看也没看见过。到了百货商店柜台前看到各种品牌的鞋油他却傻眼了,他记得排长只是交待买什么颜色的,但买几码的却没有交待。小镇没有任何通信工具同连队联系,胡乱买回去又怕买错了排长批评。没办法只得又一路小跑跑回来。“苍山剑客”见小胡汗流浃背的走进来,说:“鞋油买回来了?看你满头大汗,辛苦了!”小胡忙说:“排长,你没告诉我鞋油要几码的,我是回来问清楚再去买。“苍山剑客”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另一个是连队通讯员小李看电视的笑话。小李是川西北山区来的新兵,老家不通电,入伍前从未看过电视,当通讯员后最爱的就是看电视。一天下午,小李搞完工作又打开了电视。荧屏上的少妇露着光滑圆润的臂膀,深深的乳沟,性感迷人。小李呆望了好一会,但电视画面似乎故意挑逗他,让你想入非非却不往下摇镜头。他站起来走近电视机,头贴着荧屏往下看,还看不见下面,再斜着看,仍然看不到他渴望看到的。这时,指导员从门口走过,看见小李在电视机旁边来回折腾,问道:“小李,你在干什么?”小李说:“指导员,这电视机可能坏了。”指导员看看荧屏上的女人,猜出了几分原委,但不想捅破,进去换了一个频道,说:“没坏。”拍拍小李的肩,说:“要看就好好坐着看,别瞎折腾,啊!”小李红着脸关了电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苍山剑客”只是想让远离部队的师兄开开心,而扬起在听了笑话捧腹之余,深为部队兵员的低素质忧虑。类似这样的笑话,十多年前扬起当新兵时就曾屡听不鲜。诸如:上飞机、火车找男厕所,嚼口香糖咽下粘胶,吃海鲜喝洗手水,住宾馆吃完房间冰箱里的东西付不起款,上街到有高跟鞋标志的女厕所买鞋子等等。“傻”、“憨”、“呆”、“愚”似乎成了当兵的标志。如果咱们的官兵只是日常生活这样倒也无关大碍,问题是这种以愚为荣已经渗透到一些军队干部的部队建设指导思想之中。比如喜欢农村兵、老实兵、文化低的兵,不喜欢城市兵、爱动脑子的兵、文化程度高的兵,照此下去军队岂不成了武大郎开店——矮子当家。这样的兵只要吃饱穿暖,物质文化生活所求不多,教育管理少了许多麻烦。但如果用“打得赢”的要求去衡量,低素质的士兵怎能掌握日新月异的高技术装备,打赢未来高技术条件下的现代战争?他经过深思熟虑,撰写了《适应高技术作战需要,大力改善兵源素质》的论文。论文围绕打赢全面加强部队建设的中心思想,分析了部队兵员现状、低素质兵员对部队高科技装备加快更新、对军事训练改革、对官兵退出现役适应地方建设需要带来的负面影响,提出了招收大学毕业生入伍、实行新进年轻公务员每年按一定比例到部队服兵役、改革士兵共同训练内容,剔除刺杀训练,减少队列、投弹等传统训练内容,改进和提高部队日常管理,立足简便易行适用、符合战备要求,减少整理内务、打扫卫生的时间以及与训练无关的公差勤务,增加兵种知识、技能和技术装备的了解及训练,加强外军知识、高技术武器装备知识的学习等对策建议。对论文中提到的诸多问题,扬起并非捕风捉影,更不是空穴来风,他在连队当兵和在军校当学员时是有切身感受的。

    部队有几件事扬起至今仍有深刻印象。第一件是打背包。部队训练大纲并没有专门的打背包训练科目,但紧急集合对时间的要求就得练,当新兵时一听到那紧急集合短促的小喇叭声,心都要跳出来,谁没有出过几回洋相:有的急得裤子穿反,鞋子穿左;有的背包捆得象粽子,不是背着走,而是抱着走,走一路东西掉一路,狼狈如溃逃的散兵游勇。扬起曾听说过某部通信连紧急集合的笑话,说的是通信连新兵下连不久,周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官兵都很放松,除了机房值班和连队游动哨,全连都进入了梦乡。突然,军营上空想起了尖厉急促的警报声。原来是军区首长为了检验战备落实情况,下到部队搞紧急集合。通信连听到警报,连长迅速让当班哨兵吹小喇叭紧急集合。这是新兵下连的第一次紧急集合,事先没有任何消息。几位刚补进来的女兵吓得手足无措,胡乱的穿上衣服、披挂、背上背包跟着老兵跑,站到队列里,首长讲完话,天渐渐亮了起来,相互一打量,队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新补来的女兵罗芙东张西望寻找大家发笑的缘由,只见全连都在看着自己笑。她赶快低头查看着装,鞋子没穿左,裤子没问题,挎包、水壶、腰带也没问题,是不是背包没打好?她朝大家吼道:“笑什么笑,不就是多当几天兵,背包比我打得好吗,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还昂首挺胸,脚尖着地旋转三百六十度,来了个芭蕾亮相,一副傲然的样子。不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连长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头笑着说:“咱们罗芙什么时候改当空军了。”罗芙连忙用手摸摸头,扯下来的原来是乳罩。兵们更是笑得只顾弯腰揉肚子。从此,通信连女兵当空军的故事传遍了全区部队。

    每次紧急集合,看到老兵镇定从容,着好装披好挂,抱上背包边走边打,第一时间到达集合场地。新兵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新兵集训每有闲暇,谁不象和面一样在打背包上反反复复的折腾。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军需部门的为何不动动脑子,设计一个背囊式睡袋,打开即是被子,拉链拉上就是背囊,零碎东西往里一塞背上就走,少了多少打背包的麻烦。但如此没有什么科技含量的改进竟然无人问津,一个背包当作我军光荣传统,从红军背到新世纪。现在是该扔掉的时候了。

    第二件是叠被子。部队的所谓内务,到了连队主要就是叠被子,评比内务,主要就是看谁的被子叠得好。叠得好的被子如豆腐块,方方正正,平平整整,楞是楞角是角,没有一点皱纹,没有任何瑕疵,堪称艺术品。叠出这样的被子,需要多道程序,要下很多功夫。先要选好被子,棉絮必须平整、厚薄适中,凸凹不平不行,太薄太厚不行,太薄不饱满,太厚太笨拙。其次,拆洗晾晒要抖抻,防止叠被时出现皱纹。再次,缝订被子时棉絮要位于被套正中,被套四角扯抻,订被子的两条线分布要适中,不能太靠中间,以免叠出的被子将缝线暴露在外;也不能太靠边,这样两条缝线相距太远,被套与棉絮贴得不巴实,容易鼓胀和出现皱褶。最后才是叠的功夫,大小、长宽要适中,棱角要分明,无凸凹,无褶皱。这当中老兵都有许多独门绝技,一般密不示人,因为传给他人就意味着将内务表扬的荣誉拱手相让。叠被子是慢工出细活,每次要花去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动作慢的新兵更是折腾二、三十分钟都弄不出个样来。所以叠好的被子都非常爱惜,即使是冬天午休都舍不得打开被子。被子叠出来固然整洁、美观,但下太多功夫并无必要。如果废除传承了几十年的这个优良传统又会怎样呢?每天起床之后被子铺开,再罩上统一的床套或毛毯,只需十几秒就搞定,不影响整洁、美观,更不需要在选被子、拆洗晾晒被子、缝订被子、叠被子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宝贵时间、费尽许多周折,还可以减少管理上的矛盾——当新兵时有几人因为被子没叠好没挨过批评?老兵退伍期间,连队干部谁不为老兵不愿叠被子、内务水平下降伤透脑筋?

    第三件是踢正步。这应算是军校学员的“军校最忆”。军校每年的毕业典礼、重要外事活动、重大庆典,重头戏一般都有阅兵式,而阅兵最大的亮点就是看分列式的正步通过阅兵台。为了那不到一百米的正步通过检阅台,受阅部队要经历多少艰难的训练。踢腿,如射箭,小腿带动大腿,切忌套腿,脚面要平,脚尖不能上翘,脚掌离地面不少于25厘米,脚掌要平正着地,着地要有力,要有一步一个脚印、着地能砸个坑的感觉。摆臂如闪电,手型要求手指轻轻握拢,拇指接于食指第二道关节。前摆折臂迅速,手腕位于三、四衣扣之间,手腕不得外翻;手臂正直向后摆,不能外打,手离身体20厘米左右。行进间上体保持立正姿势,头正、平视、颈直、下颚微收,挺胸、收腹、提臀,身体不能左右晃动。行进速度每分钟约120步,步幅约80厘米。训练先练摆臂、踢腿,再练分解动作“一步一动”、“一步两动”再练综合动作,先单个教练,再合练。一次阅兵至少要花一、两个月的准备,鞋都要穿破一两双,下这么多功夫赚吆喝是否值得?注重展示军容军威,古今中外军队概莫例外。但是,把队列动作设计简单一些,一学就会,短时间合练就能做到整齐划一,扬了军威,节约时间,把更多精力花在技、战术训练上岂不更好。

    类似的事情还有菜地田园化、刷树、剪草等等。

    扬起的论文受到解放军总部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有关问题列入了部队建设改革的主要内容。收到总部勉励继续关心部队建设的信函后扬起万分高兴,他认为这才是他人生价值的真正体现,这才是他渴望得到的成就感、快乐感和幸福感。

    扬起一发而不可收,他在互联网开办了自己的网站“铁打的营盘”,以此为阵地,在上面探讨交流国防和部队建设大计,介绍自己的带兵经验,为基层官兵释疑解难,并联络战友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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