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在飞逝的时候,总会特别留恋那些生命里最深的记忆,尤其是对于曾经当过兵的人来说,会格外怀念那些永远不忘的军旅岁月,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怀旧和思念之情愈发强烈。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战友早已天各一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而心中的那份思念之情却始终在心中珍藏。

随着手机等现代通信技术的出现,原本很遥远的时空距离一下子缩短到零距离,于是,我又有了寻找战友的念想。当年我们连部班的六名战友,相对而言,同为上海战友的龚红星很早我们就联系上了,以后又通过战友群陆续和符陈旺、龚星、李润培三位战友联系上了,甚至包括后来进入连部班的全宏平、钱条友、林庆服、吕楚坚战友都找到了,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与上海相邻的根尧战友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更要命的是,随着时间的久远和年龄的增长,竟然把他的名字也忘了,因为在部队大多时候都是按照职务来称呼的,他称我“文书”,我喊他“保管员”。

一次我们上海的老战友聚会,我和红星一起聊起了当年在南田岛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根尧主动替我跟指导员去查岗的难忘经历。我忽然忘了他的名字,于是我拍着脑袋说:“哎呀,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忘了,只记得他姓阮,是浙江桐庐人。当年他说要回去顶替父亲的工作,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啊?”

红星笑眯眯地对我说:“我记得他好像叫阮根孝。”

阮根孝?我脑子里拼命搜索着往日的记忆,虽然觉得不太像,但是用手比划了几次,觉得好像是这么写的。我挥着手笑着说:“好吧,红星兄,就先叫他阮根孝吧,等以后找到他以后再核实吧。”

红星很有自信地说:“我的记忆应该没错,就是阮根孝。”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每次提起他都称呼为“阮根孝”,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这个小秘密直到今天算是解密了,请根尧战友见谅。

2018年我们连队也成立了战友群,从开始的几个人,到慢慢滚动,战友找战友,一个接一个的战友先后归队了,直到120多人的战友群,一个较为完整的连队建制战友群,让我们恍然又回到了那青春蓬勃的军营年代。从有了连队战友群开始,战友群好比是一个温暖开心的大家庭,每天晚上这里就成了战友相聚的欢乐时光。

然而我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心结没有打开,就是让我总也忘不了的阮根孝战友(暂且先这么称呼吧),为此我在群里发出寻找战友的请求,得到战友们的热烈响应,纷纷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去回忆、去寻找,还真奇了怪了,最后大家竟然都认可他叫“阮根孝。”理由最后这个字就是这么写的,还真是的,“孝”与“尧”,咋看还真特别像,呵呵,无语了,红星兄,亏你想得出来,佩服!

终于有阮根尧战友的消息了,接替他担任连队保管员的钱条友战友告诉我,在另外一个安装连的战友群里有一个叫“阮根尧”的战友,好像后来整编后并入我们连队当过保管员的。

我将信将疑地对条友说:“你把他拉到我们连队战友群里来,大家一聊就清楚了。”

很快这个叫阮根尧的战友进入了连队战友群,从他的微信头像我一眼认出了就是我一直想找的战友,我兴奋地对他说:“哎呀,你好啊,阮根尧战友,还记得我吗?我们俩是一个连队,住一个宿舍的战友。”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迟疑了片刻问:“我们认识吗?我应该是安装连的保管员,我好像没有到过你们九连,你不会搞错了吧?”

我打断他说:“什么没有,那一年经过整编后,我们从各个部队抽调到一起,组建了新的连队,这个连队就是九连,我是文书,你是保管员。我们一个宿舍的,你说我磨牙,我说你打呼,你都忘了吗?”

根尧依然没有想起来,他觉得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我忽然闪现一个念头。此人是阮根尧,而我们要找的是阮根孝,看来是搞错了。

那一刻我很失望,从找到战友的喜悦一下子跌入了被拒绝接受的境地。或许是离开部队太久了,从一九八一年,到二零一八年,岁月已经整整流逝了三十七年。我们也都从当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变成了快六十的人了,那些久远的军旅记忆已经被生活的历练冲淡了,需要有一个寻找的过程。

为了证明这个阮根尧究竟是不是我们连队的战友,很多战友在群里争的不可开交,大伙回忆出各种当年在一起的情景,说的都有凭有据。我也拿出当年的日记手稿,翻拍到群里,日记里清晰地记载着我们连队是哪一年成立的,当时的连队有哪些部队人员组成的,我们连部班有几名战士,虽然没有提到阮根尧的名字,但我依然希望能够证明他的存在。可是这时候阮根尧却悄悄退出了战友群,他告诉熟悉的战友说:他的确一下子回忆不起来了,因为在老连队时间长达两年多,最后一年因为连续遇到整编,他也记不清从哪里退役的了。需要好好想一想,慢慢回忆一下,他不愿大伙为了他而争执,所以他选择暂时退出,如果以后他想起来,或者证实自己曾经是九连的兵的时候,他一定重新回归。

半年后,也就是2018年的10月,我们老九连战友联谊会在时隔三十五年后重新聚会,期间一位和阮根尧从一个村当兵的战友方大梁和我聊起了他。在听完我的讲述后,他非常肯定地告诉我,没有阮根孝,就是一个阮根尧,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从部队退役后又在一个公社里工作,彼此非常熟悉,他不敢肯定是否到过九连,可是他能够保证觉得没有其他什么阮根孝的。

没想到转机出现在全国退役军人登记中,由于找不到当年的退伍证,根尧就通过组织去自己的档案里调阅自己当年在部队的有关证明材料,复印了一份部队写的有关他在部队服役期间的政治表现的鉴定。而后他和大梁一起聚会的时候,谈起了退役军人登记的事情,他拿出自己的部队鉴定给大梁看,结果大梁一眼就认出这是我的笔迹,并且到微信群里找出我的日记笔迹给他看。经过对比,根尧确信是我写的,他主动给我打来电话。

我有些意外地接到根尧的电话,他问我:“我手里有一份退伍鉴定,大梁给我看了你的日记,我想问一下,是不是你写的。如果是的话,我应该是九连的兵。”

我嘿嘿一笑说:“当年凡是退伍战士的鉴定都是我写的,因为我是连队的文书,这是我的工作。”

他真诚地对我说:“可能是我搞错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我的鉴定发给你看看。”

很快我们俩就加了微信,他传给我一份退役时部队写的《阮根尧同志在部队服役期间的政治表现》,我一看正是我的笔迹,信纸上的红色部队番号准确无误,下面的部队公章和连长、指导员的印章全部都是我们连队的。

根尧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对不起,文书。时间太久了,我真的忘了自己还在九连呆过几个月,你加我到连队战友群,我为自己的行为向你和连队的首长和战友们道歉。”

末了,他爱开玩笑的本性又露出来啦:“哎,三十七年前你的钢笔字就写的这么好?是不是你呀?”

我嘿嘿一笑:“你要是还不信咱俩就再拜拜呀。”

这时话筒里传来根尧熟悉的笑声,我也由衷地笑了。

根尧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待人真诚,错了就是错了,他进入战友群后主动向大家认错,他说:“首长和战友们,我是九连的保管员阮根尧,我把自己的连队忘了,我向大家道歉,我重新归队了,回到连队的感觉真好。”

战友之间就是亲如兄弟的关系,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有的战友调侃他“忘本了”,还有的要他发红包表示一下,来点实际的,没想到他二话没说,就照办了。就如每一个重新归队的战友一入群那样,都会掀起一股热流,氛围好极了。

一位战友忽然问道:“嗨,你是阮根尧啊,还是阮根孝啊?我们都有些糊涂,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你最有发言权了。”

根尧一下子提高了嗓门:“谁说有阮根孝的?只有我这个阮根尧,如假包换,以后再也不许提什么阮根孝了,这是原则问题。”

群里笑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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