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沉重的钥匙
仲秋时节，江南的秋天雨水特别少，秋天天高云淡，天气特别凉爽。
娄卫敏副书记主持开启那神秘的铁盒后，想不到里面竟然是十根金条。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物，是不是按照原计划处理，他虽然分管信访工作，但这神秘的铁盒事关重大，他必须向几个主要领导汇报。开启仪式上，他答应镇上购买一个保险柜，送给大湾村，专门存放十根金条。这样买保险柜有个时间差，娄卫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先将十根金条带回镇里去，免得夜长梦多。再说刚才赵继财和他大儿子赵金文已经在开启仪式上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赵继财满意，儿子赵金文不满意。
吃过午饭，娄卫敏副书记向黄艳霞书记汇报。黄书记让他专程去找刘怀民。娄卫敏副书记从大湾村开车赶到管委会新办公楼。
秋天的阳光很灿烂，整个管委会大院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娄卫敏副书记径直来到刘怀民书记办公室。他简单汇报神秘铁盒开启情况后，没等娄副书记请示，刘怀民手一挥：“照原定方案，金条全部存放大湾村村部。政府说过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娄卫敏副书记离开刘书记办公室，心里特别的敞亮。原来他在心里曾担心，万一刘书记知道这铁盒是这么多金条，他怕不安全，不同意存放大湾村村部，那赵继财的工作怎么做？加上赵继财的大儿子本来码头强拆就一直上访没有消停过。现在见到这么多的金条，那眼睛还不红得滴血。一闹腾起来，又不知道何时何月能安宁。这下好，照原计划办理，他赵继财当着那么多乡亲们的面表的态，谅他不好意思说后悔话。至于他大儿子，那走一步看一步吧。
过了三四天，娄卫敏和办公室的同志到江阳市的大商场转一圈，选了一款带密码的保险柜。他和信访局李中信副局长一商量，决定选个日子，把金条和保险柜送到大湾村去。
大湾村支部书记余雪龙接到娄副书记通知，非常重视。当天下午，在村部召开了两委会，专门解决十根金条的存放和保管问题。
余雪龙支书左手坐着村委会主任赵文盛、民兵营营长邰林安、妇女委员赵香艳，还有其他委员围着会议桌一圈。大家脸上都露出喜气，目光都盯着余支书。
赵文盛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余雪龙支书掏出一包烟，给抽烟的两委委员挨个发了一支。余支书主持村里的会议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场时分，他总是掏出香烟挨个儿发一支。发完烟，自己点着一支，吸一口，这会就算开始了，今天的两委会不例外。只见余支书目光扫视了大家一眼，连吐了三个烟圈说：“今天会议就是一个议题：保管十根金条。”会议室里吱吱喳喳，一片议论声。
余支书把烟蒂往烟缸里一摁，连咳了几声，朝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会议室里静下来。江风吹着院外山坡上的竹林发出一阵一阵的飒飒声，院中的三棵野生桂花树正是盛开的季节，一阵一阵的桂花清香随着悠悠的山风飘进会议室。
余支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保管十根金条这是一项政治任务，这十根金条归属还不明确，暂时放在大湾村保管这是对我们大湾村的信任。因此，必须保管好，确保十根金条的安全。”
余支书又掏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说：“我想把这个任务推掉。这十根金条的安全可不是小事，但大家知道，这赵继财就是一根筋，他不要这十根金条，但必须在他眼皮底下监管。放到大湾村保管，这可是刘怀民书记定的，过两天娄卫敏副书记会亲自把保险柜送过来。”
“今天把保险柜存放地点及保险柜钥匙保管人定一下。”余支书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我提议，保险柜存放值班室，钥匙由村委会赵文盛主任保管，密码也由赵主任掌握。这样可否，请大家议议。”
“余支书的这个建议好！我同意！”
“值班室里外两间，放里间。每天有人值班，保险！”
“赵主任掌握密码和钥匙，这是责任制！好！同意！”
就在一片赞成声中，赵文盛站起来。他似乎感到力不从心：“余支书，这十根金条不是个小数，万一有个闪失，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我看钥匙还是余支书保管合适。”
“别推了！赵主任，你与赵继财打交道这么多年，特别是这三年的上访，你俩是不打不相识，你保管钥匙老赵更放心！”
“好！这石磨子我顶上了！压力大呀！”赵文盛朝大家笑笑，坐了下来。
妇女委员赵香艳笑哈哈地说了一句：“我们的赵主任可是大财主了！”
笑声充满了会议室。
两天之后，娄卫敏副书记带着风景区信访局副局长李中信把保险柜送到了大湾村。大湾村的余支书、赵文盛主任、民兵营营长邰林安，妇女委员赵香艳参加了交接手续的办理。
现场打开铜盒，清点金条并上锁，然后存放保险柜，小铜钥匙放在保险柜的一个小抽屉里。李中信演练了几次保险柜的开启，然后让赵文盛自己设置了密码。
赵文盛主任还是细心的，他把密码记到了自己工作笔记的后页上。
娄卫敏副书记、余雪龙支书等六名见证人都在交换手续上签了字。
赵文盛把保险柜钥匙别进一个事先备好的不锈钢钥匙圈上，然后穿进皮带里。这钥匙虽然不重，但挂在腰带上赵文盛感到沉甸甸的。
43．北上广招商
这几天，刘怀民书记心情特别愉快，赵继财的上访基本平息；大兴产业园的建立让赵双果一大批拆迁企业有了创业的平台。拆迁征地补偿费相对低的问题虽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但适当提高青苗费补偿标准，提高搬迁过渡费补偿标准，这两提让老百姓看到了政府的诚意，理解的村民越来越多，越级上访的批次越来越少。为这件事，市里的许仁华书记还专门打电话表扬了他。许仁华书记特别说到包氏宗祠拆迁上访问题的处理，很务实，很有智慧，很有创新，既处理了信访矛盾，又抓了大项目。这包氏大花园项目可是个有影响的项目，刘怀民在这次的北上广招商发布会的项目招商表中，专门把包氏大花园项目列进重点项目信息表中。
这些日子，刘怀民真正尝到了稳定的甜头。他想到许仁华书记临上任送给他的“为人民服务”的五个字，打心眼里感到受益匪浅。群众上访说到底是人民内部矛盾，关键在于我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把人民的诉求放在心坎上，是不是想方设法去解决矛盾和问题。“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真的不容易。
这些日子是仲秋时节，天气特别凉爽，山里的空气特别新鲜，刘怀民刚来葫芦湖风景区上班时的烦躁心情一扫而光。他坐在办公室，打开玻璃窗，翠绿色的山野景色呈现在眼前。刘怀民一边审查这次北上广招商项目信息表，一边不时抬头望着秋阳照耀下的层层山林，真是心旷神怡。当然，昨晚妻子马兰兰的一个电话也让刘怀民兴奋不已。马兰兰电话中告诉他，姑娘刘晓兰很争气，这次全校统考，成绩排名第三十名。妻子让刘怀民放心，家中有她。刘怀民知道，自己的姑娘刘晓兰自己管不到，全靠妻子一个人忙前忙后，能有这样的名次不容易。在他们高三班近两百名学生中，前八十名进重点高校是有把握的。这个电话给刘怀民注了一剂兴奋剂，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次北上广招商，风景区的主要领导带着有关部门领导近二十人，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招商信息发布工作组。工作组第一站去北京，第二站深圳，最后一站去上海。刘怀民很清楚，信访矛盾暂时缓解，风景区的招商就提上了重要日程。项目是决定未来葫芦湖风景区能否兴旺的生命线，这次北上广招商发布会，每个细节他都亲自审定。北上广还派去了三个先遣组打前站，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十月中旬的一天，刘怀民带着黄艳霞、梁志强等近二十人的工作组来到常北市山湾机场候机大厅。
飞往北京的飞机原定起飞时间是下午三点。两点半应该登机，但高音喇叭通知三点飞往北京的飞机晚点一小时。工作组一行围着一堆行李箱边等登机通知，边聊起葫芦湖风景区三年来有趣的事、印象深刻的事。
娄卫敏副书记在登机检票口触景生情。这三年他没有从这里少坐飞机去北京，但那都是去北京接访。这次去北京招商，可是葫芦湖风景区成立以来第一次。他挺有感触地对刘怀民和黄艳霞说：“每次到山湾机场坐飞机，都是火急火燎的。上访人员坐火车正在去北京的路上，我们为了赶在上访人员前面到北京拦截，只能选择坐飞机，每次坐飞机心情都是非常沉重。不像这一次，心情好轻松呀！这可是托刘书记的福！真的像一次旅游。”
刘书记打断娄卫敏的话：“这可不是旅游！去北上广招商不是轻松的事！”
黄艳霞书记插话为娄卫敏证明：“刘怀民书记，这三年大拆大建，葫芦湖风景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村民由于各种利益的再分配，不可能人人满意，上访就成了最头疼的事。我作为香溪镇的班长，我这三年说句心里话心一直悬着的。你说娄卫敏副书记冲在上访矛盾处理第一线，他心里上访矛盾处置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你说他心里能轻松下来吗？你来风景区管委会，调整了一些矛盾处理策略，他心上的弦也稍稍松了些。”黄艳霞说着，用力指指娄卫敏副书记：“你说，今天轻松不？”
“轻松！轻松！”娄卫敏朝刘书记嘿嘿地笑着。围在刘书记周边的干部全都笑了起来，脸庞上像开了花似的。心情一轻松，脸上就显出难得的红红的色晕。
“招商绝对不轻松！”刘怀民书记看到大家满面红光，个个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他知道，这几个月许多信访矛盾得到了化解，大家这次去北上广，心情是绝对的放松，但刘怀民更知道，这次去北京招商那是另一种不轻松，那是另一种压力，绝对的压力。他把行李箱移了移，站到大家的正面，抓住时机做了动员。
“换个思路解决信访矛盾，这不是我的功劳，这是按照市委许书记转变观念，强化宗旨意识的实践和收获。其实，一句话，依法办事的结果。最近解决了一连串的上访矛盾，有些上访矛盾正在依法协调解决。有些信访矛盾虽然没有解决，但上访群众的情绪明显趋于缓和。我们每个同志反思一下，我们作为当官的，有没有为民做主。我这里重申一下，信访矛盾暂时化解了不少，不等于以后就没有信访矛盾，不等于一味迁就。我们处置上访矛盾的尺子，只有一把：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和依法办事没有矛盾，正因为站在人民利益之上去依法办事才有今天葫芦湖风景区稳定的局面，我们这么多人才抽得开身去发展经济，到北上广招商。”刘怀民说到这里指指娄卫敏，“娄副书记的想法是客观的，过去到这里坐飞机去北京接访，那心情怎么会轻松。现在去北上广招商，如果招到项目，你心情愉快，如果招不到项目，你们说，心情能轻松吗？项目为王，旅游项目是葫芦湖风景区的生命。葫芦湖风景区没有项目，谁来风景区游玩。要让游客在我们风景区一蹲三四天不想走，靠什么？靠有趣味、有品味、有滋味的旅游项目。大家说，招商轻松吗？”
“不轻松！”大家异口同声，声音又很响，让坐在一旁候机的乘客吃了一惊。这时，一位穿着制服的漂亮服务员走到刘怀民跟前说：“能否安静些。”
刘怀民点点头，又朝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他声音很轻：“我登机前再强调几句，信访矛盾处置是个易碎品，葫芦湖风景区暂时的稳定，不代表永远的稳定。有些矛盾我们站在人民群众的角度，对照有关规定和政策做了一些必要的调整和纠正，人民群众的气顺了，但这是建立在依法的基础上。如果上访甚至非正常上访纯属无理取闹，甚至敲诈政府，我这里声明，绝不会拿人民利益做交易，绝不会让步，绝不会放弃原则满足少数不正当的私欲。如果谁损坏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我们一定会依法处置，绝不会怕上访，尤其是怕非正常上访！”
黄艳霞声音虽低，但语气很坚定：“维护人民的利益是我们政府的出发点。”
“我完全理解了刘书记讲话的深刻含义，手里有了为人民服务这把尺子，没有解决不了的信访矛盾！”娄卫敏深有体会地强调了一句，“关键是对人民群众要有感情，处置信访矛盾不能赌气。否则，心里不顺哪来的轻松。”
梁志强深有感触地说：“其实，我们的政策和措施是有缺陷的，我们应该好好地反思。有些事我们性子太急了，出发点是好的，但没有按照程序一步一步地落实，不一定合情合理合法。”
“志强说得对！合情的以情动人；合理的以理服人，合法的依法办事。这样去做，矛盾的化解也就顺畅多了。”刘怀民语气明显高了些，“没有矛盾的有效化解，我们这么多领导哪有心思去北上广招商。”
大家赞许地点头。
喇叭里传来航班登机的提醒：乘坐BZ219航班的旅客请在5号登机口检票登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