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父子反目


  秦巧莲听到大儿子赵金文的喊声,连忙拉了拉赵继财的袖子,示意老伴停下来。赵继财此刻听到赵金文喊爸的叫声,心里明白赵金文是要找他说金条的事。父子俩只要说到这神秘的铁盒,话从来说不到一块儿。赵继财这三年上访赵金文没少出点子,但赵继财心里清楚,儿子是个财迷,他最大的希望是神秘铁盒里装的是金条。今天当众开启,十根大黄鱼,价值一百万人民币,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呀!刚才在村部大院里当着这么多乡亲赵金文大着嗓门说:“不满意!”当时赵继财心里就有了思想准备,这大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赵继财不想搭理他,拉住老伴膀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赵金文在大湾村算是个人物。赵金文、赵金草是亲兄弟,但无论是长相、个头、性格都不像是亲父亲母的胞兄弟。赵继财生了这两个儿子,大儿子头脑活络,经营码头,开采石场,手头比较宽裕。凭良心说,大儿子赵金文也没少孝顺赵继财夫妇,逢年过节赵金文总要送上一只红包。尤其是这三年赵继财到处上访,许多路费都是赵金文出的,但赵继财夫妇就偏爱小儿子赵金草。赵金草在香溪中学当个小职工,工资不高但不管怎么说,是端公家饭碗,吃公家饭的人。赵金草做事稳当,说话靠谱。虽然孝顺拿不出多少钱,但经常围着赵继财夫妇俩转。家里需要老人用力气的事他和周秋兰包了,用农村人的话说没有钱他舍得出力气。

  赵金文个头高出弟弟赵金草七八厘米,而且肩宽腰圆。圆圆的脸腮,脸上不少黑痣,皮肤也黑,加之平常说话粗声粗气,就是再和蔼,也给人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一家可以这样说,有其夫,必有其妻。赵金文的妻子叫刘秋梅,也长得很粗壮。虽是小学毕业的水平,但说话语速快,得理不饶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对钱有特殊的感情。话说得直率一点,在他夫妇俩的心里全都装的钱。想钱不是坏事,夫妇俩很会动脑筋。改革开放不久,赵金文夫妇俩就来了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在江边租了一块岸线,借钱投资建起了一座小码头。几年运作下来,不仅还清了银行的借贷,还砌了七架梁的大瓦房。又经营了几年,手头宽裕了,但就在小码头业务越做越红火的时候,开发葫芦湖风景区需要征用江岸线,江边小码头的拆迁让赵金文的发财梦蒙上了阴影。赵金文夫妇虽然五大三粗,但脑子不笨,很会算账。先是江边小码头一直不签拆迁协议,目的是耗时间,让政府多给些搬迁补偿费。听说政府要强拆他的小码头时,夫妇俩一唱一和,发了不少狠,甚至扬言要跟政府拼。最终被强拆小码头时,赵金文夫妇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不停的越级上访,给政府施加压力。赵金文夫妇这样不停地上访的目的很清楚,希望补偿能多一些,多发一点不义之财,但三年上访政府不吃他这一套。赵金文夫妇确实脑子灵活,他俩一边不失时机地上访,特别是重要节点时间,弄个越级上访,给葫芦湖风景区管委会制造些麻烦,一边又到山里去开采石宕口,不到半年工夫又把采石场办的红火起来。他们是发财了,但青山留下了疤痕,环境被破坏了。

  袋子里有钱,说话就有底气。赵继财院子里挖出了神秘的铁盒,赵金文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他想当然推理,铁盒里肯定装的是宝物,说不定是金条。要是金条那该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呀!当他听说这神秘的铁盒被文物部门暂时保管,就不停地做父母的工作,讲了一大堆理由,让父母上访,说什么也要把这神秘的铁盒要回来。赵金文夫妇的小算盘打得噼噼啪啪的响,他们心里明白,这铁盒要回来了,那里面的宝物就归了父母。父母的财产还不就是儿子的财产吗?如果铁盒里面装的是金条,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到时撮合父母把钱用来给自己办厂,企业会越办越大,生产会越来越红火,说不定他赵双果的东风电器厂也只能排在他赵金文的屁股后面了。现在倒好,三年下来,铁盒开启了,那么多的金条也显世了,可暂时还不能归父母,只能存放在大湾村的保险柜。这可是玻璃缸里的金鱼,前途光明,但是空的,这是典型的可望而不可即,真正的空欢喜一场!关键是娄副书记征求赵继财的意见时,父亲竟然有些激动地表示满意。这老爸老妈脑子进水了,他紧跑几步追上前去,想给爸妈开导开导,争取早日让那些大黄鱼游进自己的家里。

  “爸!妈!”赵金文大着嗓门边喊边来了个一路小跑。赵金文年轻力壮,三步两步追上了爸妈。

  “爸!妈!你们等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赵金文气喘吁吁地超到了赵继财前面,手一拦,示意爸妈停下来。

  赵继财和秦巧莲停住脚步,两人目光紧紧地盯着赵金文。赵继财声音有些粗:“这么急,啥事呀!”

  赵金文站定后,声音也不低:“老爸!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拧不清呀?”

  “我那里拧不清呀?”赵继财夫妇很不信任的目光盯着赵金文红红的脸反问。

  “你喝药水为的啥呀?”赵金文心里比谁都明白。

  “为了公正!政府答应了我的两个诉求,还有啥不满意?”赵继财没好气回答儿子。秦巧莲在一旁着急地拉拉赵继财的袖子,示意赵继财少说几句。

  赵继财是个犟脾气,赵金文是个直筒子。两人在院部外边的小竹林边上停下来,留下了一段耐人寻味的争吵。

  “老爸,你知道那铜盒里是什么呀?”

  “明知故问!”

  “金条!”

  “全村人都知道!”

  “你知道那里面多少根金条吗?”

  “十根。你问这干啥?”

  “你知道这十根金条值多少钱吗?”

  “那个知识分子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嘛!”

  “一根金条,就是平常人们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大黄鱼。这一条大黄鱼可值现在的人民币近10万元。告诉你老爸,现在拆迁分到的一户住宅,也值不到一根大黄鱼。”

  “十根大黄鱼,这确实不是个小数!可那不是咱家的财呀!”

  “那老爸你拼命上访三年干什么?你到北京去喝药水干什么?还不是冲着那铁盒里的神秘宝物。现在你倒好,里面有十根大黄鱼,这么大一笔财富,你竟然无动于衷。”

  “我上访只是为了公正。政府现在已经公正开启了铁盒,而且把十根大黄鱼就存放在村部。我的目的达到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要你收回你在会上的表态。那娄卫敏副书记说要把这十根大黄鱼存放村部,问你满意不满意?你应该果断回答不满意!”

  “你这说的啥理?”

  “啥理?很简单!这神秘的铁盒是从我家院子树台下挖出来的,凭什么让大湾村保管?”

  “就凭这院子是我伯伯家的,伯伯家的后人总会回来的。现在我们看住伯伯家的宝物,等他家的后人回来带回那把小铜钥匙,只要把铜盒一开,那十根大黄鱼不就完璧归赵嘛!”

  “我的老爸呀!你闹腾了几年得到啥呀?”

  “我得到公正!得到信任!得到人心!”

  “这我不管。我是你儿子吧?这十根金条的事你不管,我去上访,大不了我也上北京喝药水。我就不信,这我家院子里的宝物不归我家,管它什么小铜钥匙。再说,这都是家里的事,轮不到政府管。”

  “我看轮不到你赵金文管!”

  “我偏管!”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赵金文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很强硬。他望着眼前的老爸老妈,到手的大黄鱼游走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赵金文越想越窝囊。他想起刚才开启会上那些金灿灿的金条,心里就痒痒得不行。他扭头往村里走,没走两步,又扭头对爸妈恶声恶气地说:“这十根金条可是赵家的,我是你的儿子吧?我总应该分到一半。我去跟政府要。告诉你,政府就是会做蜡烛,你不点,它不亮!你不闹,什么都别想。你不喝药水,这铁盒能当众开启?再说那山里开石头,刚开初谁同意?现在已经有三十几家采石宕口了。政府老是说环保,发狠要关,什么时候敢动真的?”

  “老爸的事你少管!”赵继财听着儿子这些歪理,心里很着急。他知道大儿子是个财迷,这十根大黄鱼早已让他兴奋死了。他不会甘心,他恨不得现在就要拿到这金灿灿的金条。

  “我偏管!”赵金文甩下三个字,怒气冲冲地大步往村里走。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现在的赵继财心里又上了火。这火还不知道大儿子赵金文要怎么烧下去。赵金文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去上访,政府肯定认为是他指使的。这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赵继财和老伴秦巧莲望着赵金文气冲冲往村里走的背影,心里越看越不踏实。赵继财感叹地对老伴秦巧莲说:“才轻松了不到一小时,这闹心的事又缠上了身!”

  “你心宽些吧!”秦巧莲心疼地说,“老头子,你都这把年纪了!你上访我都跟着你,你知道我为什么陪着你吗?”

  “为什么?”赵继财纳闷的眼光盯着老伴。

  “怕你在外伤身体呗!”老伴秦巧莲心疼地说。

  一股暖流传遍了赵继财全身。难怪每次出去上访,老伴都缠着一起去。原来老伴关心的不是那神秘的铁盒,她关心的是我的身体。赵继财深有感触地说:“穷人发财如受罪!这不,我们赵家还没有发财,就一直在受罪。这大儿子,把钱看得太重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老爸为什么上访。”

  “他会明白的。”老伴秦巧莲安慰老头赵继财。赵继财此刻才明白老伴为什么一直支持他上访,其实老伴也不是为了那神秘铁盒里的宝物。

  赵继财心里纳闷:老两口不爱财,怎么生了个财迷的儿子!想到这句话,连赵继财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让老伴秦巧莲莫名其妙。这老头刚才还气呼呼的,现在竟然笑出了声。

  一阵江风吹过来,两人感到特别的凉爽。

  “回家烧饭,炒两个菜!”赵继财拉着老伴加快步子说,“放心吧!让金文闹腾去!车到山前必有路!”


  41.妇唱夫随


  赵金文气冲冲地回到家,沉着脸往沙发上一坐。老婆周秋梅长得粗壮,干起活来手脚麻利,用农村的话说,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别看金文在村里弄码头,采石头赚了不少钱,但在家里周秋梅说一句还是顶一句的。这刻,周秋梅见丈夫回到家里心里不畅通,她心里全明白。上午公公家院子里的那个神秘铁盒正式开启,那铁盒里不知道是什么宝物,全村的人这几天心都悬着呢。看丈夫这阴沉的脸,估计那神秘的铁盒里没什么名堂。周秋梅说话语速快,心里也藏不住话。她急切地走到赵金文面前一边抹茶几,一边没好气地说:“我说你那老爸笨死了!闹腾了三年,药水都喝了,差一点命丢了!上午开启铁盒,空屁一个吧?”

  “你说什么?”赵金文抬起头,眼睛朝周秋梅瞪得大大的。

  “我说铁盒里空屁一个!政府那帮当官的,比兔子都精。他们开启之前早已开过了!”周秋梅一句接一句,让赵金文插不上话。

  “我告诉你……”赵金文想把上午开启到十根大黄鱼的事告诉老婆周秋梅。可周秋梅不让赵金文把话说下去,她打断赵金文的话说:“我不用你告诉。你上午出去时,我这心里就有答案了。那铁盒神秘个啥!空屁一个!你爸那药水算是白喝了!”

  “告诉你吧!那神秘的铁盒外面是焊着的。政府当场撬开,我看得清清楚楚。再说,铁盒里面还有个铜盒。”赵金文说到这里,话又让老婆周秋梅打断了:“什么?还有铜盒?”

  “对!那铜盒外面有一把油纸包的小铜钥匙,还有一张小纸条。你知道铜盒里是什么吗?”赵金文从沙发上激动地“腾”地站起来。

  “铜盒里是什么?”周秋梅把抹布往茶几上一扔,急切地问。

  “你不要插话,听我说。”赵金文话有些激动。“小纸条说是还有一把小铜钥匙可以打开铜盒,有那把小铜钥匙的是宝物的主人。”

  “你爸有小铜钥匙吗?”周秋梅问。

  “没有。”赵金文摆摆手,“打开小铜盒,里面是十根大黄鱼!”

  “十根大黄鱼?咸的?”周秋梅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文化不高,也不知道这大黄鱼是金条,冲着丈夫语言中明显带有些嘲讽的味道,“我说你那老爸呀!难怪取个名字叫赵继财,想继人家的财,闹腾了三年,连药水都喝了,结果闹出十条大黄鱼。我的妈呀!这铜盒里的大黄鱼埋在地下这么多年,臭腥味还不把大家熏死呀!”

  “你呀!大黄鱼都不知道!大黄鱼就是大金条。一根大金条十两,折合现在的人民币近十万元呢!哪根金条不能到香溪镇上购套房子?”赵金文叹了口气说,“可惜!我爸空欢喜一场。”

  “咋啦?”周秋梅不解地问。

  “我爸没有小铜钥匙。现在那十根金条只能暂存到村部。”赵金文不满地说,“我家老爸院里的东西,不归我爸,说不清政府讲的是个什么理儿。”

  “你爸咋不闹呢?”周秋梅有些纳闷。公公上访了这几年,连药水都喝了,咋看到十根金条又不要呢?周秋梅皱了皱眉头,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你爸院里的金条,不归你爸,政府这不是欺人吗?”

  赵金文附和道:“我也想不通!”

  “上访去,也到北京去!”周秋梅眼前浮现那金灿灿的金条,语气显得特别兴奋,“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走!”

  “我爸他不去!”赵金文话中充满了埋怨。

  “公公咋不去呢?还怕那金条烫他的手呀!”周秋梅一脸的不理解。

  “他说铁盒开启了,金条政府也同意存放在村部,他监管的责任尽到了!有朝一日,伯伯婶婶家的后人带着小铜钥匙回来,那十根金条就完璧归赵。”赵金文说到这里又强调一句,“我爸说他不爱人家的财!不爱不义之财!”

  “你是他儿子,他不爱财,他儿子不能跟着他吃亏吧!”周秋梅打抱不平地说,“伯伯家后人不回来,这十根金条就归公啦!你们赵家院子里的金条凭什么归公呀?上访去!你爸不去,我们去!你是他大儿子!有这个权利!”

  “对!先找娄卫敏副书记!找他说理去!”赵金文经周秋梅这一掇合,本来心里就对这事想不开。既然老婆这么支持,他心里下决心上访。

  夫妻俩一合计,商定等些日子,待十根金条和保险柜送到大湾村村部后,就去葫芦湖风景区新办公楼去找娄卫敏。他是现场开启铁盒的,看他怎么说。不行就越级去县里去省里上访。看来这次上访还得动动脑子,得想办法闹出点动静来,否则,政府不会重视。赵金文想在心里,暗暗地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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