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过年是来自于老辈人驱赶野兽的活动,也说是来自于迎接新春告别旧岁的仪式。不管怎么说,不管是什么来头,《年歌》是传下来了,和那些祭祀祖先,吃年饭,耍龙灯,贴春联,爆鞭炮,上新年坟,包饺子,发利市的活动一起,深烙在石碾子人年年最隆重最神圣的生活内容中。 

    年歌

  人人会唱的《年歌》,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打年鼓。锅盆碗盏都可以,只要能敲出声音就行。只要能赶走野兽,赶走旧年的不愉快,敲醒新年的好运就可以了。

    (年鼓):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村里人便在这种统一的板眼中开始了分唱和传唱的过程:

    (领唱):要过年哪,要过年哪!

    要过年哪,要过年哪!

  然后就有喜欢接龙的人接唱,没人接自已唱下去也可以:

    腊月二十三,灶王要上天,

    告诉老天爷爷咱们要过年哪;

    忙忙碌碌了一年,

    盼望过个热闹的年罗喂。

    腊月二十八,老妈乐开花,

    远方漂泊的大哥回家了哇;

    还有一桩开心事,

    他带回家一个漂亮婆娘罗喂。

    大年三十晚,过呀吗过大年,

    家家户户贴上哪个红对联呀;

    三十晚上鞭炮响,

    一响响到大天亮罗喂。

  那年前的期望和喜悦在欢乐的歌声和节奏中铺展开来,开始往年后弥漫而去。年鼓依然敲着,这是新年的鼓声,是丰美的岁月里最灿烂的辉章:

    (年鼓):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再重复几次。 

    (领唱):新年来了,新年来了!

    新年来了,新年来了!

  接下来依然是叙述性质的接唱。

    正月歌儿里,是新年,

    家家户户去拜年;

    叔叔舅舅姑姨家,

    全国人民都搞大串联罗喂。

    正月初八呀,龙灯耍耍耍,

    耍出个新的年成红红火火呀;

    南龙北龙草把龙,

    龙灯耍出今年走大鸿运罗喂。

    正月十五呀,闹元宵,

    红红的灯笼满街跑呀;

    谁家的妹妹长的俏,

    把俺的魂都勾走了。

  那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祈盼;腊月二十八亲人归来的喜悦;大年三十晚鞭炮掀天的辞旧迎新;正月初一互道新年好的其乐融融;初二至初七走亲串友的拜年;初八蜿蜒在各个村子和镇上添福加运的龙灯;元宵佳节红红的灯笼下那如花的希望,都在这首欢乐明快的《年歌》里,组成石碾子村辈辈代代生生不息的内容,召唤回生活的温煦和活着的美好。

  年鼓还在若断若续的敲着: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那唱完年歌的人们啊,在将息的鼓声中,合着那抑扬顿挫的板眼,和着那古老象形文字的上声去声,诵读着容纳万家灯火的《百家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蒋冯孔陈,华夏曾商......

  是的,这是百姓千家的节日!是万家灯火的狂欢!是一年和一年的交接!是一代和另一代的声息相连!

  那抑扬顿挫的板眼里,那人们颂唱的语音中。不只有《百家姓》,还有唐诗,有宋词,有《千字文》,有《增广》,有自编的“七言”和“五言”,在一切可以表达喜悦的象形词汇之间。

    —— 

  百家的灯火百家照,百姓的灯火照万家;百家的姓氏聚中华,中华的百姓运程佳。

    ——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哦,那奔泻了无数岁月流淌而来抑扬顿挫的象形文字,它盛装了先人们多少生的思索爱的情怀!在竹板拍打的板眼中,在抑扬顿挫的语音里,从那些古老的嘴巴古老的明月古老的山川古老的小桥古老的夕阳古老的灯火中端来,端到我们的嘴巴边,放在我们的目光前!陪伴那香烟不断,永不停歇,年年如昨的年!

  年鼓还在继续澎湃激奋人心的鼓点。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它一直这么响着。它响了多久?是从今年才开始的吗?还是先人们说的,从山西的老槐树下,穿过九曲的黄河,穿过奔腾的长江,穿过湘妃泪洗过的湖南,穿过那当时还未曾开化的南粤,再在“湖广填四川”的历史大迁徙中,才带到石碾子村,一代一代这么敲下来。它所路过的地方,还有人象我们这么敲着年鼓迎着新年吗?他们是否也如我们一样,也是从山西的那棵老槐树下,带着黄帝造的指南车,一路辨别着方向,敲着永不停歇的年鼓,踏着和我们皮肤一样颜色的大地,一路的迁徙,找到一个没有那么多专制和没有那么多压迫的地方,一代又一代贫穷艰辛朴素而又欢乐的生活下去。

  哦,那些从山西的老槐树下一起出来的兄弟姐妹,是否在年鼓激奋的鼓点中,找到了祖先的影子,看到了先人的期盼,期盼平安,期盼团圆。无论你在那里,在台湾,在旧金山,在新加坡,在曼谷,在菲律宾,在河内,在香港,在开普敦,在莫斯科,在巴黎,在伦敦,在一切脚步可以达到的地方。只要你听到祖先的年鼓,你就激奋吧,那是祖先在激奋你,祝福你,用他们创造的最欢乐的人类仪式之一,带着几千年的传承,希望你平安快乐的活着,永不停歇的向前!

  只要你在面对别的民族的时候,心中泛起一种你是中国人的感觉,听到这熟悉的年鼓,你就激动吧!因为啊,这是你祖先的召唤,是祖先对你的祝福!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漂泊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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