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油菜花家,黄黄的电灯光模糊的弥漫着屋子。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打破深夜的宁静。这是我们勤劳美丽的乡村少女油菜花,在织着石碾子村的特产--夏布。

  石碾子村除了盛产油菜花之外,还出产一种用天然亚麻绩成织就的麻布。油菜花在山坡上飘黄的的季节,田垄边上也摇曳着一垄一垄招展风情的麻。它们仿佛是一对兄妹,几百年来,一直守候在石碾子村,相望于村子的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勤劳的石碾子村人把麻分期分批的收割下来,撕下麻皮,剥去麻杆,剩下一束一束白白的纤维。然后再用手指绩成一根一根的麻线,在硫磺烟里漂白,在石碾子河里清洗。由麻线进而制作而成的麻布也叫夏布,坚韧耐磨,透气爽身,绝对是自然赐予的上品,是上天给人类最好的衣做原料。它被用在一切可以用的地方,蚊帐,被套,衣服,裤子及以前秀才头上高高的麻制书生帽,等等。

  不过,由麻线织就麻布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很多复杂繁芜的工序。当麻线一把一把被女人灵巧的手绩成长长的线绾成圆圆的团的时候,同样巧手的男人们用一种梳理经线的“扣”和一种梳理纬线的“板”把它们用米浆菜油几次打浆着滑整理成光光滑滑互不牵绊的“捆子”。用青竹削成的竹片一层一层的分开,然后放在织机的上面。

  织布的飞梭在织布人熟练的“梭”线和“捆”线的上下交错中如跳跃的鲤鱼一时在左,一时在右。让“捆子”一圈一圈的下滑,让成片的布一寸一寸一尺一尺一丈一丈的织就出来。当脚下的踏板拉动两组纬线上下交错的时候,手里的织梭就在那吱嘎的刺耳声中忽的一闪飞过去,然后又在那吱嘎的又一声中,忽的一闪飞过来。那不断左右跳跃如八字的闪烁和飞翔,那不断枯燥单调重复的吱嘎吱嘎声,就是这劳动的历程。当“捆子”滑完,麻布如一片神奇的仙锦出现的时候,你会由衷的佩服织布师傅的手艺。那灯光下闪烁的麻布是多么的神奇啊,它在灯影下的表现就如一长条制造朦胧诗意的法宝,任何生活中的具体东西在它的面前都会因为灯光的游移而成为一幅朦胧迷离的写意画,让人起回味和赞叹。这就是那些田边地角粗壮的麻变化而成的制品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麻布曾经在第一届伦敦世界博览会会上和茅台酒一道,获得金奖。成为华夏民族农耕文明时代的一种文明象征。 可是在织布的过程中,又要忍受多少的辛劳啊。那上川来的先祖到解放前后的石碾子村的后人,为了解乏,常常在理布场上,织布机头,唱起一些提神的歌谣,久而久之,就成了石碾子村的一种文化——麻布神歌了。下面这首历史悠久的《梭子歌》就是在织布机上常常被人唱起的:

       梭子梭子飞呀飞,

       飞到村头看妹妹;

       妹妹今年一十八呀

       油菜花开蝴蝶飞。

       梭子梭子飞呀飞,

       情郎村口会妹妹;

       妹妹今年一十八呀,

       鸭子踩水鸳鸯偎。

       梭子梭子飞呀飞,

       妹妹哥哥一起亲罗喂;

       长长的麻线月老索哦,

       绑就绑到八十岁。  

  在改革开放后的时期,麻布渐渐的由于市场化和人们崇尚自然的原因而变的畅销起来。很多韩国企业和日本企业的代理人来到乡村收麻布,然后送到那些纺织企业里织成一千多元一条的裤子出售,而一对三百元左右收来的麻布可以制成三十多条裤子。麻布,因为那远离自然的人们对自然的向往,而成了石碾子村不错的增收方式。

  尽管有这种奔头,石碾子村的年青人还是越来越少。也许这已经不是一个赚钱不赚钱的问题,而是一种城市生活方式和乡村生活方式的选择而已。年青人更向往城市中那种可以自由的改变职业和环境的自由选择吧,自由的在生活角色的变化中去丰富自我,去得到那乡村平静的自然的生活那不能带来的变化。只有油菜花还在坚守着这个乡村,坚守着这种需要神歌来装扮的青春,坚守这漂麻,刷麻,织布的古老历程。

  油菜花是石碾子村年轻一代唯一的织女了。最后一个把七夕当做情人节的女人。最后一个三、六、九的时候手臂下夹一捆麻布去镇上卖布的年轻女孩子。最后一个洗衣和织布的时候用甜美的歌声引得石碾子河里的游鱼来围观的女人。她的母亲就是她的助手,帮她漂麻,绩麻。她们母女就这么宁静的生活在石碾子村古老相传的生活氛围中,和月亮一起宁静的入眠,和太阳一起灿烂的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