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告诉油菜花。

  我爱你。

  油菜花说,不可能,你知道莫雷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他在成都,过两年他回来我们就结婚。再说,他是你朋友,你不应该这样说。

  张林说,男人爱一个女人就不应该离开她。让她忍受相思,失眠,望眼欲穿的折磨。应该时时刻刻彼此在一起,爱为的是相聚,为的是不再分离。莫雷也许爱你,但他更爱外面的世界。而我,我可以为你留下来,不再去漂泊。

  至于他是我朋友,我不否认。男人有公平竟争的权利,你不应该因为他是我朋友就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

  油菜花看着张林,用一种审问的目光。

  你爱我什么?是因为我漂亮吗?还是石碾子村让你感到寂寞,你想拿我的感情来体验你的生活?

  张林挑战似的直直的看着油菜花,看着那张有点红晕散布但警惕的脸。

  我爱你和这片土地溶为一体的纯朴,善良和平和,我爱这片土地。

  油菜花说,你是不属于这片土地的。你的歌,你的性情,你的只想漂泊的腿,你的永远象孩子一样好奇的目光。不是属于石碾子村的。要是你真的在这里生活,象我们一样为耕田,织补,绩麻,杀猪的生活,你会闷死的。你是上天放在我们村子里的一个住的最久的客人,在了解了这个地方的歌之后,你就会离开的,去寻找另外那些也引起你好奇的地方,为那里而陶醉。

  你是上天放下来注定要永世漂泊的人。

  张林说,所有的一切注解,都是你逃避的托词。我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克制不了我那种好奇的冲动。但是,我相信,我喜欢你,这是事实,是发自我内心的需要。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用你的平和来溶解我对生活的冲动。

  油菜花转身走了。留给张林一句话。

  那是你的想法。

  张林挥着手捏着拳头狠狠地说。

  我一定要让你相信我的爱。

  很快的,石碾子村的人就领教了张林的爱是什么味道了。莫二爷这段时间气的在家里睡觉,张林这小子也太狂了。再怎么说他莫二爷也是村里有头有脸去到那家都坐上座的人物啊,竟被张林搞了个颜面尽失、灰头土脑。事情为何,各位看官,请听我慢慢道来。

  自从张林决定去爱油菜花的时候,他的生命就仿佛是为油菜花而出生的了。油菜花洗衣服,他帮他拧干;油菜花担水,他帮她撑腰杆;油菜花赶集,他早餐不吃就陪着一起去。他天天半步不离油菜花,喝水都害怕拉尿会影响和油菜花在一起的时间。他不随他老爸张拜拜十里八乡的串游表演了,他为油菜花写一封封肉麻的情书,唱一首首赞美和思念的歌谣。

  张扬的行为引得乡亲们议论纷纷。莫二爷肚子都气炸了,这个王八羔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他莫二爷未过门的儿媳妇都敢打主意。某天正巧莫二爷又看到张林在围着油菜花打转,油菜花象被猫缠上的老鼠一样害怕的东躲西躲。莫二爷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根楠竹扁担就朝张林横扫过去。张林一躲,回手一拨拉,莫二爷的扁担就忽悠悠的飞上天了。莫二气的半死,抡起拳头就来揍张林。张林不想和长辈接招,转身就跑。莫二爷看见张林跑更气了,边骂兔崽子边气喘吁吁的追。在围着石碾子村的田垄河坝马头坡跑了十多转之后,莫二爷累的象抽风的猪一样,忽忽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叫他追上了张林,不,应该说是张林主动等他追了上来。莫二爷抡拳就打,张林啪就蹲下了,一个脚拌子,莫二爷腾就跌了个狗吃屎。嘴皮子摔破了,鼻子也蹭破了,象一头被刚穿了牛鼻子的小牛犊,鲜血直流。莫二爷不服气的又抓起一根木棒打过去,张林一把抓住抡过来的木棒这头,发蛮劲就朝木棒那头的莫二爷压过去。一直把莫二爷压到陈剪巴的墙壁上,压的墙壁一闪一闪的,看热闹的人就说墙壁要倒了墙壁要倒了,刚刚插秧回来的陈剪巴吓的直打哆嗦,担心死了他的破房子会倒。等张林送开木棒的时候,莫二爷象一滩烂稀泥一样瘫在地上。也许是人老肾亏,尿频尿急了吧,张林一扔木棒走后,人们竟发现莫二爷的裤裆湿了好大一块。而狗日的被爱情冲昏了脑袋的张林,嘴巴里还在深情的叫着我的菜花妹啊我的菜花妹,一副浑没事的痴样。莫二爷马上被送到赤脚医生郭旁西那里做人工呼吸和缝针,一连缝了十八针,搞的杀猪的莫二爷象他杀的猪一样大叫,因为郭旁西这个龟儿子拍莫二爷马屁说莫二爷是关二爷再世刘伯承同生不需要麻药的。

  油菜花实在受不了张林这种花痴一样的追法。在某个夜晚,她偷偷的溜出了村,躲到了鸽嘴子村她三姨家起。没想到张林隔天就找上她三姨家去了,并且在她三姨家厚着脸皮海吃海喝了一通。油菜花又躲到白鹤林村她四姨家,张林又找上她四姨家去,这回没吃着什么,就跑上她表姐的席梦思床上美美的睡上了一觉。油菜花没办法,找到她干娘曾凤凰的茶馆躲了起来,想不到张林天天去喝茶,搞的茶馆里的婆婆大娘嫂子婶子们都不敢进门,害怕他疯劲大发,见人就修理,因为他们都知道莫二爷和张林过招的事情了。不得已油菜花又换了地方。在亲戚朋友们的帮助躲藏下,张林始终没有见着油菜花。他相思难抑,便在每条乡间的小路上都用粉笔写上油菜花我爱你油菜花我爱你,在每条路边的桉树树干上都用小刀刻上油菜花我想你油菜花我想你。油菜花是当然不会出来的,油菜花躲的好好的呢。

  见不着油菜花的张林象疯了一样的瞎找。从石碾子村到鸽嘴子村,从鸽嘴子村到白鹤林村,从盘龙镇到松林镇,从本县到外县。见人就问,你们这里有个叫油菜花的姑娘吗?见门就闯,问人家家里有没有油菜花,被问的人便很诧异,油菜花不是在山上吗?家里咋有油菜花,真是遇到疯子了。就这样一村又一村,一乡又一乡,一县又一县,渐渐的,张林走得没影了。他背上他的吉他和他的唢呐,背着他对油菜花的思念和寻找和呼唤,又开始了他的漂泊历程。

  张拜拜对有了这么一个疯儿子便很有一些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的尴尬。如果说小时候张林的离家出走只是伤到了自个儿父母的感情对外人没什么的话。这次就不同了,这次伤到了名动石碾子村的莫二爷的脸。他负责了莫二爷的医药费,又叫老婆送去了一千元谢罪费和五只大母鸡。怀着对张林说不清的失望和担心一病不起了起来。

  张林象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石碾子村。又象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出远门的石碾子村人的视线里。浙江闯天下的郭旁西的女儿郭英和郭莉回信说张林来找过她们问油菜花来过浙江没有;深圳打工的车大芬和车小芳也说张林在深圳到处找油菜花;海南夜总会上班的钟情和钟丽也回信说张林来海南拦着她们问油菜花盘问了好久,问油菜花是不是来找过她们姐妹;在北京读书的陈磊也说张林来找过他,问油菜花有没有来北京;后来竟莫雷也回信说张林来成都找过他,问油菜花在不在他那里,还跟踪了他好几天。信上还说张林的头发从一根一根变成了一束一束,看就是几个月没洗的样子,象路边讨饭的人等等凄惨的话。

  村里人看到这些人的信之后,便长吁短叹的说张林这回是毁了,毁在这桩八秆子打不着的感情事儿上了,便都消了对张林的气,可怜起他来。这傻子张林小时候就这么又疯又傻的,只不过这次老毛病复发罢了。老天怎么能随便让一个疯子好呢?

  油菜花在亲戚家躲过了张林的疯找之后,又回到了石碾子村,除了照顾那有糖尿病的母亲外,她还不时的去照顾气病的张拜拜和当众吓得尿裤子羞病的莫二爷。渐渐的,张拜拜和莫二爷在她的安慰下一前一后的病好了。村里人都说油菜花是好孩子,没有她的照顾,张莫两位不会好的这么快。那病好的两位也在刘四爷的茶馆里大肆赞扬油菜花。石碾子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其实,在油菜花的心里,张林那疯了一样的情感,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很感动,也很牵挂。一种五味杂陈的情感。不过,她感到张林不是过日子的人,他只生活在他的感情里。一棵受伤的小草可以叫他叹息半天,一轮掩映的明月也可以叫他歌唱半年,而生活只是叹息和歌唱就可以渡过的吗?油菜花只想找一个可以过日子的人,厚厚道道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生活就可以了。因为她只是一株平凡的油菜花,长在乡间的田野和坡地上的油菜花,她应该生活在这里的,这样,她的心才踏实。莫雷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实在,真的实在,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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