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卓把快腿儿套上女主人的小马车,拉着他去教区牧师的家里;他先走过来跟大家再见,接着快腿儿也在庭院里边朝着我们嘶鸣了起来。之后约翰给金格尔备上了鞍子,也给我戴上了牵引马缰,骑上我们横跨乡村,走了大约十五英里,去往伯爵家公园,伯爵W——就住在那里。那儿有一座很大很好的房子,还有许多的马房;我们经过一座大石头门走进了庭院之中,约翰打听约克先生在不在。过了好一会儿他走出来了。他是一个形象很好的中年男人,马上就听到他的声音说,在这儿一切都要听他的。他对约翰很友善、很有礼貌,简短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后,就把一个马夫叫过来把我们带到厩栏之中,然后邀请约翰去吃点东西打打尖。

  我们被带进了一座宽敞明亮、通风很好的马厩里,被安置在一间间互相连接着的厩栏之中,我们在那儿被上下刷洗干净,饮饱喂足。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约翰跟约克先生走进来看我们,后者将是我们的新马车夫。

  “现在,曼利先生,”他说,一边仔细地观察了我们两个一下,“我看不出这些马匹有什么不好,可是我们都知道马匹有它们自己的怪癖,就像人也有怪癖一样,因此有些时候它们就要被分别对待了;我很想要知道,这两匹马各自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你想要告诉我的。”

  “好了,”约翰说道,“我相信在这片乡村里边,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一对儿马匹来了,而跟它们分别对我来说是一件伤心的事情,但是它们两个还是有些不同。其中黑色的那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性子好的马了;我猜自从它被生下来就没有受到过斥骂或者鞭打的对待,而且它所有的快乐似乎就是服从于你的愿望;可是栗色的那匹,我觉得她一定是受到过不好的对待;我们从马贩子那儿听说过一些这样的事情。她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又踢又咬地、对人有拒斥心理,可是当她看出来我们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之后,她就一点一点地把这些坏毛病都改掉了;整整三年以来,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耍一点坏脾气,而且要是她能得到很好的对待的话,再没有一匹比她更好的马勒,没有一只动物能像她这么随人意;但是自然了,她的秉性要比那匹黑马要暴躁易怒得多;马蝇也可以让她着急上火;挽具哪里不对了也让她暴躁不安;而且她要是被虐待或者被不当对待了,她可一定是会以牙还牙的;你知道许多精力旺盛的马匹都会这么做的。”

  “当然了,”约克说道,“这个我非常理解,可是你也明白的,在像这样的一些马厩中,要让所有的马夫都做到他们应该的那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自己会做到最好,我就把她留在我这儿了。我会记得你所说的有关这匹母马的事情的。”

  他们正要走出马厩里边,这时约翰停下来说道,“我最好说明一下,我们可从来没有给这两匹马中的任何一匹用过所谓的‘纠姿缰绳’;那匹黑马从来就没有戴过一次,马贩子说另一匹马的坏脾性,就是戴那种别扭的马衔子给戴坏的。”

  “好了,”约克说道,“要是它们到这里来的话,它们就必须戴上纠姿缰索。我本人宁肯选择松一些的缰索,而尊敬的主人对待马匹总是非常理性;可是我的女主人——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她追求的是时尚;而且要是她的马车马匹没有用缰索约制起来的话,她就根本不会拿正眼去瞧它们。我先前总是站出来反对那样的马衔子,至今依然持这样的态度,可是在我的女主人骑马外出的时候,还是必须把那一套繁琐而别扭的嚼子给紧紧地勒上!”

  “对此我表示遗憾,非常的遗憾!”约翰说道,“可是我必须离开了,要不我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回转身来最后一次拍打着我们、跟我们两个说话;他的声音听着是那么使人悲伤。

  我把我的脸紧紧地靠着他,这是我所能做的道别的方式;然后他就走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第二天W——阁下来看我们;他好像对我们相貌非常满意。

  “我对这些马匹们抱有很大的信心,”他说,“从我的朋友高尔顿先生对它们的性情介绍来看。当然了它们在颜色上不怎么搭配,但是我的意思是说,当我们在乡间驾车外出的时候,它们还是会非常不错的。在我们去往伦敦之前,我必须要跟男爵比试一下;这匹黑马,我相信,是一匹完美无比的坐骑。”

  之后约克把约翰所说的有关我们两个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好了,”他说道,“你必须看紧一点那匹母马,把纠姿马缰拴松一些;我敢保证它们会表现得非常不错的,只要先稍微迁就它们一点。我会把这件事情跟夫人阁下说一下的。”

  下午的时候我们被套上挽具拉起了大车,在马厩的大钟敲响了三点的时候,我们被牵引着转到了房子的前面。一切都是这么的雄伟壮观,这里的房屋要比我们在波特维克的老家那里大上三四倍的样子,可是却赶不上那里一半的令人愉悦的程度,要是说一匹马也有自己的看法的话。两位男仆正站在那儿准备着,身穿土褐色的仆从制服,长及膝盖的短裤以及白色的长筒袜。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丝绸裙装的窸窣声,看见我的女主人正从高高的石头台阶上走下来。她走过来围着我们看了一个遍;她个子高高的,是一个神情端严的女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可是她嘴上没有说什么,一哈身子钻进了马车之中。这还是我第一次戴上纠姿马缰绳,我必须说,尽管说让我的脑袋不能随意地上下屈伸当然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这样的缰绳却也并没有让我的脑袋保持比平常更高昂起来的程度。我非常为金格尔感到担心,但是她看起来却很安静而适意的样子。

  第二天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又一次被带到了门前,男仆们还像先前一样站在那里;我们又听到了丝质衣物的窸窣之声,女士又从台阶上面走了下来,用很专横的声音说道,“约克,你必须让这几匹马的脑袋保持再高一点;它们这么看上去不太令人满意。”

  约克走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请您原谅,我的女士,可是这几匹马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戴纠姿马缰了,而我的主人阁下说,一点一点地让它们习惯起来是比较安全一些的;可要是女士您高兴的话,我可以让它们保持得再高一点。”

  “那就这样吧。”她说道。

  约克转到我们的马头前面来,自己把缰绳紧了紧,紧进去一个扣眼,我觉得;每一点点都能感觉出不同来,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而且那一天我们还有一条险要的山路要爬。这时我开始体会出曾经听他们说过的那种感觉了。当然了我想要保持自己的脑袋一直向前,尽力地拉着马车一路前行,如同我们经常所做的那样;可是不行,现在我不得不保持我的脑袋高高昂起,这让我一点都不能聚精会神全心全意,疲惫的感觉充满了我的身背以及四肢。当我们上场之后,金格尔说道,“现在你知道这种滋味了,可是这还算不了什么,要是情形还仅仅如此的话,我还根本不会说什么,因为在这儿被对待得还是非常不错了;可要是他们继续把我勒紧的话,哎呀,他们可就要仔细一点了!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决不会忍受的。”

  一天一天地,一个扣眼一个扣眼地,我们的缰绳被紧了起来,再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希望套上挽具时的那种快乐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开始感觉惧怕于此了。金格尔也显得焦躁不安起来,尽管她嘴上很少说起。最终我认为最坏的情形已经过去了;因为在数天当中缰绳没有再被缩紧,而我决意要不顾一切克尽职守做到最好,尽管说现在的情形已经从快乐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烦苦;可是最坏的情形还没有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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