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就在詹姆斯离开几天之后,我已经吃完了我的干草,躺在为我铺着的稻草上沉沉入睡,突然我被一阵急促的马厩铃声惊醒过来。我听见约翰的房门被打开了,接着听到他的脚步声跑向大厅里去。眨眼的工夫他就回来了;他把马厩的门锁打开,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快醒来,美人,这一回你可要全力行动,要是你还这么做过的话。”而几乎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他就已经把马鞍子放在了我的背上,迅速地给我套上了笼头;他只是跑回去取外套耽搁了一会儿,然后就牵着我一路小跑来到了大厅的门前。地主手中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那儿。
“现在,约翰,”他说道,“要不顾一切地快骑,就是说,你的女主人的生命就看你的了;不可以耽误一点时间;把这个纸条送给怀特大夫;在旅店里让你的马匹休息一会儿,而且要尽你所能尽快赶回来。”
约翰说,“是的,先生”,一点不敢迟疑就跨上了我的后背。住在门房里的园丁已经听到了铃声,已经把大门打开等在那里了,我们疾驰而去,穿过了公园,穿过了村庄,一路跑下山来,一直跑到关卡的门前。约翰大声喊叫着“嘭嘭”地捶打着门扇;里面的人不一会儿就出来用力把门敞开了。
“现在,”约翰说道,“一定要在这里开着门等着大夫;这是给你的钱。”说完他又匆匆赶路去了。
在我们的前面是一条靠近河边的平缓笔直的大道;约翰对我说道,“现在,美人,拿出你最好的本事来。”我就照着这么做了;我根本就不需要鞭子跟马刺的促迫,在两英里的路程之内,我的蹄足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急速地飞驰着;我相信,就是我的老祖父在新市场赢得赛马比赛的那次,也不可能比我现在跑得还快。当我们来到桥头的时候,约翰勒住我慢了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脖子。“表现好些,美人!好老伙伴。”他说道。他或许能让我跑得稍微慢一些,可是我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又像先前一样疾驰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霜冻的气息,月亮明晃晃地洒着月光,这种感觉简直太痛快了;我们从一个村庄当中穿过,然后又穿过了一片黑沉沉的森林,之后跑上了山坡,又跑下了山坡,一直到跑完了八英里的路程,我们最终来到了镇上,穿过街道,进入了大市场的所在地。一切是这么的安静,除了我嗒嗒的马蹄声敲击在石头路面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了。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三点,当我们临近了怀特大夫的门前的时候。约翰一连两次拉响了门铃,然后举起拳头来像滚雷一般擂响着门扇。一扇窗户被打开了,然后怀特大夫,头上戴着睡帽,把脑袋伸了出来,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高尔顿夫人病得很严重,先生;主人想要你立刻到那儿去,他觉得要是你不赶过去的话,她就会死了——这里是字条。”
“等一下,”他说道,“我马上就来。”
他把窗户关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门前。
“最糟糕的是,”他说,“我的马匹已经出去一整天了,累得动都不能动了;我的儿子又刚刚被人叫走了,他把另一匹马骑走了。这该怎么办呢?我可以骑你的马吗?”
“他几乎一路上都是飞奔而来的,先生,我要在这儿让他休息一会儿;可是我觉得我的主人是不会反对的,要是你认为这么做合适的话,先生。”
“就这样了,”他说,“我马上就出发。”
约翰站在我的身旁,抚摸着我的脖项,我浑身都热得不行。大夫手里拿着马鞭子出来了。
“你不必拿着那个,先生,”约翰说道,“黑美人会一直跑到死的;照顾一下他,先生,要是你可以的话,我不愿意任何的伤害加在他的身上。”
“不!不!约翰,”大夫说,“我也不希望如此。”说完一眨眼的工夫我们已经把约翰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我不想说起我们回来时一路上的情况;大夫可要比约翰重得多了,而且也不是像他那样一个好的骑手;然而,我还是做到了我的最好。关卡的那个男人一直把门敞开着。当我们来到山前的时候,大夫把我勒住。“现在,我的好伙伴,”他说道,“喘口气儿吧。”他这么做我很高兴,因为我几乎就要累垮了,但是喘了这口气儿支持着我跑了下去,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公园里。卓正等在门房的门边,我的主人站在大厅的门前,因为他已经声闻我们临近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大夫跟着他走进了屋里,而卓把我带进了马厩中。我回到家中高兴极了,我的四条腿在身下一个劲儿地哆嗦着,我站在那里就剩下喘气了。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是干松的,水流顺着我的腿往下滴,我的身上全在热腾腾地冒着气——简直就像卓经常说的那样,就像是一只座在火上的大铁壶。可怜的卓!他还这么年轻、只有这么一点,而且至今知道的事情还这么少,他的父亲要是在的话也许会帮助他一些,可他却被送到下一个村庄里去了;但是我敢肯定,他所知道的那些他是做得最好的。他刷洗着我的四条腿和整个躯体,但是他没有把我的保暖服给我穿上;他认为我既然浑身这么热,一定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然后他提来满满一桶水让我喝;水又凉又爽喝起来可舒服了,我把它们全都给喝光了;之后他又给了我一些干草和谷类,他自己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然后他就走开了。不一会儿我就开始打颤、哆嗦起来了,浑身变得冰凉冰凉的,我的四条腿一阵生疼,脊梁杆子也一阵生疼,整个躯体都一阵生疼,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哦!当我站在那里浑身打颤的时候,多么希望穿上我那温暖厚实的保暖服啊。我希望约翰能来,但是他还有八英里的路途要走,因此我在我的稻草上躺下来,想着能够睡去。过了好长一会儿,我听到约翰来到了门外;我低沉地咕噜了一声,因为我简直太痛苦了。他马上就来到了我的身边,俯下身来看着我;我不可能告诉他我的感觉;但是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用两三件温暖的马衣把我盖住,然后跑到房屋里去拿来一些热水;他调和了一些热粥给我喝,之后我就感觉自己睡过去了。
约翰好像极其困惑不解的样子。我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一遍又一遍地,“傻孩子!傻孩子!一件马衣都没给穿,而我敢说水肯定也是凉的;孩子们总是不可靠的。”但是卓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好孩子。
现在我已经病得很重了;我的肺部染上了严重的肺炎,当我喘气的时候简直痛苦难当。约翰日日夜夜地侍候着我,他在夜间的时候都要起来两三次过来看我;我的主人同样也是经常过来看我。
“我可怜的美人,”有一天他对我说,“我的好马,你救了你的女主人的生命,美人!是的,你救了她的性命。”我听到这么说太高兴了,因为这就表明医生曾经说过,要是我们再延迟一会儿的话那就太晚了。约翰对我的主人说,他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看见一匹马跑得这么快过,好像是这匹马懂得发生了什么一样。当然我懂得了,尽管约翰不这么认为;至少来说我是知道这些的,知道约翰和我必须全速赶路,知道这是由于女主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