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胖子大名滕咏,也是我同学。我们过从甚密,至今尚有音讯往来。


      滕咏是东风少年里的杰出人物,现官拜南方某海军基地政工主官。他的领导才能从少年时代就已显露。早在东风小学开学时,他就和我们那位女中豪杰程秀京一起当上班领导,上中学后,他依然保持着那职位。就是后来当兵满两年,我们一起去长沙工学院进修,他仍然还是领导。对此,我就很有些不忿,常常不服气地想:同在一样的环境里成长,这家伙怎么就一路官运亨通!


      滕咏是个沉稳却又不乏幽默的人。不该说话时,这厮守口如瓶可以一言不发;一旦轮到他抛头露面时,这家伙便不失时机侃侃而谈,把要讲的事说得天花乱坠。


      胖子祖籍河南清风县。可在我印象里他们家好像是从安徽省城合肥搬来的。他哥哥叫滕刚;还有倆妹妹,一个叫露霞,一个叫卡佳,单听名字你会以为她们是苏联人。那时候起这种名字的人实在很多,东风还有个女孩叫杨丽娜。她在我生活中曾经占有十分重要位置。关于她和她的家庭我们以后再说。


      认识胖子时,他们兄弟倆都操着浓重的安徽地方口音。那年月收音机里时不时就播放一些优秀电影的录音剪辑,不瞒您说:听这哥俩聊天你还真会误以为自己在收听《女驸马》或是《天仙配》呢。不过他语言适应能力很强,没多久,就能说出一口地道纯正的普通话了。

      几十年后,当我在南方那个海军基地与他重逢时,我从他言语中又能听到吴侬软语的特征。一句“把问题弄清楚”的普通话却被他说成“把情况搞搞清爽”。这嗲声嗲气的上海话一经他口里说出,立马让我在南方暑热的天气里硬生生起一身冷痱子。


      我们到东风时,胖子的父亲是基地政治部文化部部长。滕部长这一职务曾给胖子兄弟带来巨大实惠并让我们垂涎不已!基地那时有个电影文化工作站,是凡国家发行新影片,它准能在第一时间及时得到35毫米和16毫米两种不同规格的拷贝。电影文化工作站隶属基地文化部,就坐落在我家旁边的小楼里。一般情况下,新片试放总在楼内靠角的一间小屋里进行。这时候,滕胖子哥俩便能堂而皇之在这间小屋里进进出出穿梭自如。于是第二天上学,他就会把头天晚上看到的新电影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听得我们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最开始,滕氏兄弟总是独享这份特权。及至后来,他们开始利用这一优势,将其作为笼络人心的手段,隔三岔五便带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去那小小试片室里领略先睹为快的感觉,并逐渐把这一范围扩大。令班上很多男生都十分感激他。很多年以后回想这段往事,我不禁推断,这小子当年所以能顺顺利利当上班干部肯定跟这种小恩小惠有关。


      胖子的母亲吕阿姨也从事部队文化工作。是十号地区图书馆和新华书店的管理者。赶上基地礼堂放电影或是有演出时,也去协助礼堂工作人员把门验票。这为我们这些渴望精神食粮的少年提供了极好的便利条件。我很多次拿假票混入礼堂就是在吕阿姨眼皮底下、承蒙她老人家高抬贵手得以实现的。


      因多次转学,所以从三年级开始,我学习成绩就很一般,且随年级升高而每况愈下。记得我在北京军区红光小学上一二年级时,学习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第一次学到的拼音字母诸如:啊,喔,哦,咦,呜,吁……又比如第一次念到的生字词:米面豆子棉花布衣服,马牛羊鸡鸭子,一群羊两只狗一个小孩子;白天太阳晚上月亮……等等等等,至今还能朗朗上口从头背到尾。可自打父母进了东风基地,把我们送去哈尔滨,那学习成绩就奇迹般地发生逆转,且如江河日下势不可挡。及至一年后基地建起学校,我们又转到东风,那颓势越发顽强地保持了旺盛的发展势头。为这,我没少受皮肉之苦。那时候我最害怕老师请家长,或是老师让同学送条子给家长。一般来说,给老师充当信使的人都是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滕胖子就经常担任这种角色。他以外,还有程秀京。每逢他们带着颇为神秘的表情出现在我家时,我就不免皮肉发紧深感不妙。果然等他们一走就没了我的好戏。轻则挨一通训斥,重则……我就不说了。


      不瞒各位,时至今日我对那些动不动就请学生家长和时不时就给学生家长写信送条子的教师仍然没有好感;而对那些为虎作伥,帮老师传递鸡毛信的“海娃”更是痛恨不已。所以一想到胖子当年一脸坏笑走进我家门,我就很自然想起电影《白毛女》里那个地主的狗腿子穆仁智,并且恨得咬牙切齿!


      上四年级时,东风小学成立了少年合唱团,滕咏出人头地当上了合唱团指挥。那时,每年“六一”,学校都会排练大量节目并与基地几个幼儿园一道在东风大礼堂举办专场演出。那是儿童的节日,同时还是儿童与家长共同欢乐的日子。在众多的少儿节目中,东风小学少年合唱团的演出最为抢眼!上百名少先队员身穿上白下蓝的队服,胸前佩带鲜艳的红领巾,在滕胖子严肃认真的指挥下,放声高唱: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着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把整个晚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少年合唱团在东风文艺舞台上大放异彩,并使合唱团的指挥者一举成名成为晚会的灵魂人物。于是,滕胖子少年时曾经乖巧的形象就在无数大人和孩子心中深深扎下了根。那以后,基地历年文艺汇演时,东风小学少年合唱团的表演一直是东风人普遍期待的节目;而滕胖子的风头就越发强劲!


      我们上中学后,东风小学的少年合唱团依然保留下来。那年,周总理去基地视察时,兴致勃勃观看了东风少年的表演,并于演出结束后健步走上舞台,与合唱团所有孩子合影留念;在鼓励大家好好学习争做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同时,老人家还亲自担任指挥引领东风少年和全场观众齐声高唱革命歌曲。


       这情节日后成为东风人最引为自豪的美谈!


      虽说那时我们已经离开东风,但消息传到中学,我们的心情同样无法平静!大家因没能为周总理演出、没能亲耳聆听他殷殷教诲而遗憾;但受到的鼓舞和鞭策却与所有东风少年的感受完全相同。

 

     【课余杂记】

       东风小学课余活动丰富且多彩。

       从上三年级开始,俺就爱课外书。其中最喜欢看那些森林里发生的故事,如:《完达山中》,《绿色的回忆》等等,并深受“荼毒”,以至憧憬长大后去当猎人。

       记得上中学后,我带着对森林生活的无限向往,以第一人称写过一篇小说,幻想1997年时已然成年的我在大兴安岭茂密的原始森林过着惬意的渔猎生活,并于其中遇到种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然而三十年过后,真到1997年,我的生活却平淡的毫无浪漫可言。


      除过这些书,我还爱看《十万个为什么》,尤其爱看天文气象。它让我对宇宙和生命起源以及发展产生过无穷联想。有一回,老师组织全班同学畅谈志向理想。我情之所系,放言将来要当天文学家。并依照想象发挥说:要在探索宇宙奥秘同时破解人类长寿的秘诀。哪知话音甫落,便受到攻击,一群家伙居然把我立志寻求人类长寿的美好愿望硬说成是怕死!随即一通起哄,搞得我有口难辩满脸通红……

 

      一个晴朗夏夜,东风小学组织全校师生别开生面地搞了一次篝火晚会。之前,各年级都抓紧时间赶排节目,同时班主任还向大家发出捡拾干柴的动员令。就兴趣而言,执行这样的任务我们从不怠慢。那几天我们四处出动,人人忙得四爪朝天,一些做事极端的孩子甚至背着父母把自家鸡窝的门板都偷来充数。赶到篝火晚会那天上午,教学楼前的操场中央早已堆满各式各样的柴火。


      黄昏时刻,落霞烧红了西天。全校师生按班级划分、团团围坐在操场上,兴奋又急切地等待着举火那一刻。不久,夜色终于姗姗而来,篝火终于熊熊点燃。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一张张笑脸。师生们依次登台献艺,欢声笑语飞遍整个校园……


      节目过半,一个一年级小女孩走到篝火前。女孩名叫王静波,是十号地区歌唱界著名的童星。那一刻,笑语声突然凝住。只听她用稚嫩的童音唱道: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没有桅杆没有帆,船桨也没有,漂啊漂——漂向西天……


       我不禁仰望苍穹,在那繁星堆砌的银河里,一弯皎洁的明月仿佛真的就是一只小船,伴着她的歌声,向西天漂去。

      戈壁滩的夜晚是迷人的,星空璀璨,深邃而浩瀚。它让人产生无穷的遐想,能把你的思绪牵向很远很远。

 

      其实,东风景色之美不仅限于夜晚。在我看,额济纳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每日清晨!


      这印象形成于我进东风的第一天。


      黎明时分,黛色天宇怀抱着几颗寥落的晨星,红柳依偎在沙丘身边透出幽幽清香,弱水河缓缓流淌着,一切都在悄然中等待,静静地等待。等待着西北大漠新一天的到来。


      军号声悠长地响起来,十分轻柔地把寂静撩开。


      仿佛是一刹那间,万马千军的足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即,士兵的队列像绿色的潮从座座军营里流泻出来。脚步声口号声连成一片。那一支支队伍在广场上聚集,聚集,很快汇集成巨大的方队,然后又迎着狼心山背后初升的旭日,披着金色霞光向东方走去……


      那是一幅极其壮美的画面。而东风城新的一天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了。它来得那样突然,给人的感觉又是那样新鲜。让我把一种朦胧新奇而又振奋的感觉刻骨铭心地保存到记忆中!


      许多年后,当我也成为一名士兵,当我每日清晨高喊着口号也行进在绿如潮水的军人队列里,我就会看到东方地平线上喷薄升起的太阳,这时候,雄壮的军歌就会从我的耳畔就会从我的心中骤然响起: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每到此时,我就会真切体验到万众一心的意志和众志成城的伟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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