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回沙市看望父亲

  因战争时期社会混乱,我已有十多年未见到父亲,真是魂萦梦绕,就想先回沙市探亲,再去唐山学校。好在正值暑假,传炳也同意。我们路过武汉时,在当地照相馆拍了几张结婚照,后来一直放在我们的相册上,增色不小,人见人夸,可惜都在运动抄家时消失了。

  见到父亲,我的眼泪不禁流出,他比十多年前衰老多了,已七十八岁高龄,但精神还好,视力和听力均好,思维还很清晰。在这段时间,父亲给我写了一本小传,那是一本裱糊得很精致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长慧季女小传》,夸我小时“聪敏胜男儿,更兼窈窕姿”,又说传炳德才兼备,“喜得乘龙婿”。可惜这本珍贵的小册子也毁于文革中。

  那时正是炎热夏天,晚饭后,父亲常同我俩还有刘曼华到沙市中山公园乘凉。刘曼华还在上海交大读书,放暑假回家故友重逢,格外亲切,十多天没有离开我们。

  我们走进公园,服务人员很热情地迎接,还送上一壶茶,父亲说在这战乱期间,你们可能未喝过这样好的茶。我们每人倒了一杯,清香扑鼻,喝在口中,有股清凉的感觉,父亲说,这叫消暑茶。一直到现在我还能回味起那茶香气。过了一会又送上一盘水果,切好的一片片摆得很好看,有红的、黄的、白的各种水果,清脆可口,留有余香。我心里暗自奇怪,父亲怎么这样受欢迎呢,他没有说喝什么吃什么,就都送上来了。还有两个小女孩服务员,亲切地叫父亲爷爷,走到父亲身边给他扇扇子,有的给他按摩肩背部。我当时很欣慰父亲有这样崇高的威望,赢得人们的尊敬和爱戴。在家十多天,每晚必到公园乘凉,每当我们回家时,服务的女孩还采摘一些花送我们,香气袭人,记得有栀子花、白兰花、晚香玉等,带回家满屋生香,伴我们进入甜蜜梦乡。父亲为创建沙市中山公园花费了很多精力,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体现着他的心血,所以我们每晚到公园都受到如此热情的接待。

  离开沙市时,父亲送我们三件古董。一块精美的砚台,父亲说是康熙皇帝御赐的,很珍贵。还有一个镂空铜球,里面可点香薰被,这个铜球无论怎么滚里面香烟盘都是向上的,听说是慈禧太后的遗物。父亲还给了我们二百块银元。这些珍贵文物都在那场动乱中丢失了。

  本来我们还要去看望公公婆婆,他们抗战时逃难到重庆后,就在那里定居。因路途不便,传炳说下次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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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荣甫(1892-1969)                金传炳(1916.12.25-2010.5.28)

  金家也是荆州大户,祖籍江西新建。传炳的父亲金荣甫曾为荆州商会主席,而我们印象更深的名字是金孝炎。因为按照家谱,金家的名字辈分派序是:“忠孝传家”。传炳父亲是孝字辈,金孝炎;传炳是传字辈,小叔小姑叫金传新、金传武、金传慧;再往下是家字辈,传炳和前妻的孩子叫金家成、金家瑞。我们的孩子也应该排家字,但那时讲新思想新文化,孩子就取名金慧、金雨、金雪、金辉、金欣,小名叫大贝、小贝、三贝、四贝、五贝。

  我们李家的辈分派序是:“天宝常华”。我的祖父李树蕃,字芙塘,为什么没有带“天”字的名字呢?小时候我似乎问过父亲,父亲的回答我记不清了,但是,“天宝长华”四个字,我记得非常清楚。父亲是宝字辈:李宝常,伯父李宝镛。到我这辈,都是长字:李长慧,我的姐姐李长芳、李长源、李长芝,妹妹李长芬、李长珍。父亲无男孩,下面的华字辈也无从排起了。

  我们的孩子虽然没有按照家谱字辈起名,但是从他们身上,我很欣慰看到了传统文化血脉和家族精神基因的代代相传——

  忠孝传家

  天宝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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